待敲打完,苏白又回忆了一下当时剑柄上的纹样,仔细地刻了上去。
经过一番锤炼和淬火,苏白的掌心赫然躺着一枚小剑,竟与车秀的小剑极其相似。
苏白满意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汗,喜滋滋地咧着嘴笑,心想,自己竟然还有铸剑地天份,回头开个铁匠铺子,估计也是饿不死的。
此时天一大亮,铺子里的大汉早已收拾完去睡了。苏白当下揣了剑,又赶忙回了世子府。
苏白站在车秀的门前,踌躇了半晌,不知如何敲门。
正犹豫间,院门忽然打开,车秀面色依旧有些苍白,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在门口打转的苏白,微微皱了一下眉,淡淡道:
\"你还来做什么?不怕我打你一顿吗?\"
苏白面上有些讪讪,只摊开一只手心举到车秀面前,吭哧吭哧了半天,又不知说什么。
车秀看着面前的苏白,原本白皙的脸庞上满是黑灰,连原本嫣红的嘴唇上,都有一道黑黑的印子,看着甚是狼狈,但她仍不自知,只摊着一只手送到自己面前,黑亮的眼仁儿里满是讨好。
眼前的人与记忆里的人似乎合成了一个,他想努力地赶走这种想法,却只是徒然,一个疏忽间,那种悸动的感觉汹涌地反扑过来,让他无法呼吸。
车秀慢慢地吐了一口气,目光在苏白的眉眼间流过,轻声道:
\"苏白,你的父亲是谁?\"
苏白一愣,抬手抓了抓鼻子,疑惑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没爹没娘,从小是我三娘把我养大的。\"
车秀垂了眼睛,挑起的嘴角带了一丝苦涩,喃喃道:
\"是啊,我在想什么呢?你怎么可能是她。\"
车秀转身欲离开,苏白连忙上去扯着他的衣袖,喃喃道:\"把你的东西弄丢是我不对,这个是我连夜做的,送给你。\"
车秀淡淡地看了苏白一眼,低语道:\"不必了,丢了就是丢了,长得再像,终究不是那个了。\"
苏白只固执地不肯松手,
\"你拿着吧,不喜欢的话转手扔掉也可以,要不然我心里会难受。\"
车秀最终还是接了那柄小剑,并装进了荷包里。
经过这一件事之后,苏白和车秀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多少可以心平气和地说几句话了。苏白还贱兮兮地问车秀,
\"你是不是真把那柄小剑给扔了?那可是我熬了一夜制的呢。\"
车秀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扔了!\"
苏白只能挠挠鼻子,默默地走远了。
苏白一直忙着伺候自己的那些花,车秀偶尔也会来看两眼。这一日,车秀忽然带了两人,拉了一车的竹子来苏白的院子。
苏白扎着手站在院子里,愣愣地看着车秀,
\"你难道是嫌我这院子太大了?想给我再扎一圈篱笆?\"
车秀抱着胸斜了苏白一眼,冷道:
\"你一天天从厨房那边挑水浇花,不嫌累得慌吗?你这院子后面就是虎丘山,山上有许多山泉,这竹子便是用来从山上向下引水的。\"
苏白一听,车秀竟然想着为自己寻了方法来引水,喜得一蹦三尺高,眼睛里都是讨好的笑意,冲着车秀道:
\"你懂得东西还真多。\"
许是苏白面上的笑意太过灿然,车秀移开了目光,面上带了一丝迷惘。
在苏白的眼神落在其他地方时,车秀才会让目光在苏白的脸上稍作停留,然后便不动声色的移开。
苏白早已经宣拳撸袖地倒腾那些竹子了,露出莹白一节手臂,在阳光下大剌剌的晃动着,纤细的手腕如一节暖玉制成的如意,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只男人的手腕。
车秀慢慢地走上前去,蹲在苏白地身旁,一起将那些竹子一节一节地打通,去掉竹膜,一段一段地捆好。
两个人,四只手,一双白,一双黑,认真看来,竟也觉得十分和谐。
苏白抬手抹了一把脸上地汗,一转眼见车秀在一旁垂着眼睛,一向表情寡淡的脸上,竟然擒了淡淡的笑意,如春暖冰破,似乎整个人都变得生动了。
她抬手按在车秀的唇角,笑嘻嘻道:\"车大哥,你这是想到什么好事了,一个人竟也能发笑,莫不是想到你那青梅竹马的姑娘了吧。\"
车秀感到那纤细的手指正点在唇边,眼前是苏白狡黠的笑容。他破天荒地竟没有冷脸,只静静地注视着苏白。
\"你,\"车秀一张口,苏白没有防备,手指一下戳到了他硬硬地牙齿。车秀一愣,嘴巴猛地合上,却又将苏白的手指含在了嘴里,只觉得一段细腻纤细,倏忽间从他的唇边划过。
\"哎呀!\"苏白一下子抽回了手,然后嫌弃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口里嘟囔道,\"蹭了我一手地口水呢!\"
车秀不自觉地抚了下嘴唇,静了一下,口内才冷冷道:\"我还没嫌弃你的手脏呢!\"
两人扎好了竹子,车秀便背了一捆在身上,然后纵身一跃,从墙上翻过,进入了后面的虎丘山。
苏白也跃上墙头,从枝叶繁茂地林间,隐约地望着他到了一处山涧旁,开始一段一段地向下铺竹子。
李沐南此刻也正立在书房的一处屋檐上,眯着眼看着远处的两人。他的手掌中正牵着一跟细细的链子,链子另一头,是苏白那日捉的鹩哥,正一个劲地扑棱着翅膀,欲飞向苏白那边地院子。
李沐南地手指,一圈一圈地链子绕在手指上,然后再倏忽松开,如此反复,那只鹩哥只能狼狈地在空中直翻跟头,口内悲悲切切地叫着:
\"笨蛋,李沐南,笨蛋,李沐南!\"
车胜站在李沐南身后,静静地望着自己的主子,有些不明白,此事有何可看的。自那日暗哨传回这假车秀的一举一动,世子便习惯每天在这里站一战,望着苏白的院子,不知在沉思什么。
静了半晌,李沐南垂了目光,淡淡道:
\"车胜,你说这鸟是不是有些太不知好歹,我原本是放它去苏白那里探听些消息,可是它不仅什么都没有学来,反而一个劲地往那外人那凑。我这链子是不是也该收得紧一些了。\"
车胜直觉世子说的不是那只鹩哥,但又不敢随便揣摩世子的意思,只闭了嘴巴没有吭声。
李沐南身子一展,从屋檐上跃了下去。
将鹩哥重新在书房的架子上安顿好后,李沐南对车胜淡淡道:
\"去把苏白叫来。\"
车胜来到苏白的院子时,见车秀和苏白正头挨着头,摆弄着那些竹子。已经有水流从竹子的中间\"汩汩\"地涌了出来。
车秀指着竹子上面不起眼的一个小洞,跟苏白道:\"若没有水流出时,可以用细针刺探这里的小孔,若哪一节竹子的小孔无法刺穿,则为堵塞,可以将这一节的竹子抽出,换成新的。\"
苏白站在一旁,连连点头。
车胜站在两人身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见两人抬头,才冷冷道;
\"苏白,世子要见你。\"
苏白面色一苦,有些萎顿。
车秀看了苏白一眼,然后对车胜淡淡道:
\"大哥可知道世子是因何事召见苏白?\"
车胜听得一声\"大哥\",袖里地拳头猛地握紧,顿了一下才慢慢道:
\"我也不晓得,但见世子情绪不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车秀听了车胜的话,面色反而有些冷了下来。他想起前一段时间书房里两个侍卫传出来的话,心思电转,难道李沐南对苏白有什么想法?
车秀的眼神落在苏白的脸上,晦暗难辨。
苏白对着车秀叹了口气,然后便跟车胜去了。
苏白对李沐南,也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老鼠见了猫似的恐惧。他站在书房门口,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才推门进去,冲着李沐南谄媚一笑:
\"世子,中午好,您可有用午饭啊?\"
李沐南正坐在一张黄杨木的椅子上,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逗著架子上的鹩哥。
听得苏白得声音也没有回头,只淡淡道:
\"你何时竟关心起我有没有用饭呢。\"
\"唔,\"苏白慢慢道:\"因为小的还没有用过午饭,有些饥饿,故而想起问一问殿下。\"
\"哦,难道我若说没有,你要请我吃饭不成?\"
苏白面色一顿,捏了捏袖子里的几两碎银子,干干笑了两声,然后就闭了嘴。
此时,那架子上的鹩哥见了苏白,立刻兴奋了起来,扇着翅膀扑棱棱地,口里邀宠似地喊道:
\"笨蛋,李沐南,笨蛋,李沐南!\"
苏白顿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李沐南扯了嘴角一笑,斜着眼角撇向苏白,\"这是你教的?挺不错的。\"
苏白抬起袖子擦了擦冷汗,苦着脸道:\"这实在不是我教的,原本这只鸟就会说笨蛋的。\"
李沐南点了点头,道:\"哦,那我的名字是你教的?\"
苏白一时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
\"苏白,你的胆子倒不小!\"李沐南手中的树枝,\"嘎巴\"一声折断。
苏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撅着屁股认错,
\"小的一时失语,被这鹩哥听了去,但只有喊了那么一次啊,求世子相信小的。\"
李沐南皱着眉看着苏白的样子,有些无语。静了半晌才哼道:
\"直呼皇室子弟的名讳,轻则仗责五十,重责入狱三年,你选吧。\"
\"能都不选吗?\"苏白小心翼翼地从地下往上觑着李沐南的脸色,踌躇道:\"小的身子弱,五十板子以下去,估计就再也见不到世子了。\"
\"你还舍不得我吗?\"李沐南挑了挑嘴角笑,\"难道你在心里不是巴不得早些离我远远的吗?\"
苏白立刻狗腿道:\"世子丰神如玉,风采无双,让小的敬仰不已,只恨不能天天得见世子,怎么会巴不得离您远远的呢?\"
李沐南略一沉吟,有些勉强道:\"既然你有如此忠心,倒也难得,这几日就允你便贴身随侍吧。\"
苏白一听,又觉得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