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面色一红,这该死的李沐南,总是让自己在美人面前丢丑。她愤愤地将酒杯往桌上一顿,然后就两步就出去了。
“世子,这样可不好,姑娘都让你气跑了。”明月微微向后靠在椅子上,身姿柔若无骨。
“跑了我自会让她回来,不劳你操心。”
“啧啧!”明月摇摇头,“看你这样子,以后有的苦头吃了。”
“我只问你,她是什么情况,可有法子解?”李沐南没有理明月的冷嘲热讽,眼神淡淡。
“这姑娘体内有毒,虽不致命,只是让她忘记了一些事情,但解起来却很难。另外,”明月指尖抚上下巴,好笑道:“这搞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的问题,是小时候被催眠过,这个倒是好解,另外,她还服用过一些阻碍她,呃,阻碍她某些方面生长的药物,这个也容易解。”
“那你能有把握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情吗?”李沐南的指尖把玩着桌上的素坯酒杯。
“这个,”明月微微眯了眼,看着李沐南的神情,淡淡道:“那损坏记忆的毒,她服的很早,忘记的也都是七八岁上的事情,也并没有什么解的必要。”
“有没有必要倒不干你的事了。”李沐南将酒杯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明月的脸上,嘴角挑着一抹笑。
明月面色一白,坐直了身子,微笑道:“若有世子之命,明月又岂能推拒。只是看来这姑娘身上的东西,世子是势在必得呢。”
“明月,你很聪明。”李沐南的目光垂了下去,“有时候却又太自作聪明。”
明月顿了一下,才淡淡道:“世子又何尝不是呢,只希望世子在得到某些东西时,不要后悔失去的。”
李沐南抬手放下一只玉瓶,起身开门:“我若想得,就只是时间问题。至于你想得到的,望你好自为之。”
明月面色一暗,那个名字在舌尖滚了滚,又吞了下去,只有无边的苦涩。
苏白被赶出房间后,心中憋闷,正气哼哼间,一蓝衣男子迎面过来,他的目光在苏白的面上流连而过,带了一丝痴迷。他的目光随了苏白的身影,又见苏白只是一人在闲逛,便上前周周正正地行了一个礼,微笑道,“公子可是一人无聊?不如在下陪饮几杯。”
苏白一抬眼,见面前的人一双墨眉斜飞入鬓,带了几分英气,不似那些弱柳扶风似的小倌,心下便生了亲近之意,拱手还礼,“如此甚好!”
苏白可不知道,这清风阁里的小倌,也不都是那唇红齿白,娇娇俏俏一类的。
待李沐南出了房间,便见苏白已经在厅中吃上了酒,身边还坐着一个男子,正满面含笑地贴近了苏白的面,低声说着什么。而苏白只醉眼朦胧,头一点一点地向那人肩上靠去。
李沐南走了过去,突然出手,捏了那蓝衣男子的肩,微微一用力,只听轻微的一声“咔嚓”,那男子的手臂垂了下来,满面苍白,压抑地痛呼出声。
“滚!”
那男子只得慢慢地退了下去,而周围围观的人一见李沐南出手之重,也瞬间散了干干静静。
苏白听得耳边一下静了下来,面色微红,眼睛有些朦胧地瞪着一身绿色锦袍的李沐南,气势汹汹道:“你是哪来的大葱,为什么将我的人赶走?”
李沐南哼了一声,阴□□:“灌了两口黄汤,胆子肥了啊!”说完,拎着苏白的领子,也不管她七手八脚地挣扎,直接将人向外拖去。
“世子,姑娘的酒钱六十两八钱,你还没结呢。”明月在身后,声音懒懒道。
李沐南摸出了一锭银子,裹夹了内力,直直地向后一扔。明月抬手腕一展,接了银子,然后抖了抖被震痛的手臂,嘴角挑起冷淡的笑意。
自从被李沐南抓了做随侍,苏白的日子开始不好过了起来。每日天不亮,就要随了李沐南去城门巡视士兵操练和防御工事的修建,白日里就要在书房里,伺候着李沐南批阅往来的一些信件。
其实李沐南在书房中时,并不需要什么伺候,但偏偏就令苏白在一旁立桩子。苏白稍稍打个瞌睡,即使李沐南的右手正回着信,左手也能抓了桌上的物件丢过来,且不用抬头,准准地就丢在苏白的眉心处。几次下来,苏白的眉心像极了那些闺中小姐点的花鈿。苏白每次出门去照看自己那些玉簪和椒树时,只能遮遮掩掩地躲着人走。
次数多了,苏白再到了书房立桩子时,便每次都比上次后退一点儿,几次下来,苏白便站在了书桌一角靠近帷幔的地方,靠着帷幔的遮掩,才躲了几次懒。
转眼间就已经是乞巧节,苏白制隐然香的材料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材料的熬制工作,便都交给了门下的小厮。苏白这一日,又躲在帷幔后低着头,耳朵机灵地立着,手下则握了刻刀和一块儿楠木,细细地雕着。仔细看去,她雕得原来是个磨喝乐,是女子在乞巧节玩的小东西。这磨喝乐五官雕得颇为机灵,手捏一柄荷叶,笑的狡黠。
苏白正雕得兴起,耳间突然听得李沐南那边的声音一停,她慌忙间将那磨喝乐往怀里一塞,然后垂着手立着。
头顶有个懒懒的声音:“给我!”
苏白抬头,欲挠挠鼻子装傻,但一碰见李沐南的眼神儿,立刻缩回了手,乖乖伸向怀里,谄媚地笑着:
“小的一直钦佩世子的风姿,一时手痒,便为您刻了这个小像,虽风姿不及您万分之一,但还是可以聊以寄托心中之仰慕。”
苏白手中捧着的,便是一个李沐南的木像,双手相背,目光微垂,衣服下摆若被风吹起,形制飘逸。
李沐南的目光在苏白面上转了一圈,抬手接了木像,仔细地端量了一会儿,然后才丢给苏白,皱着眉嫌弃道:“线条凝涩,打磨不匀,你这雕工也委实粗糙了些,难以入目!”
“本来就是用来练手的,哪里需要打磨那么均匀。”苏白心里念叨着,但面上仍旧一片谄媚:“小的技拙,让世子见笑了。”
李沐南转手将木像扔给了苏白,面上难得没有显出嘲讽,淡淡道:“唔,知道自己技艺不精,也还不算无药可救,回头让吴管家从库房里拿块金丝楠木,我倒可以对你稍加点拨。”
苏白面色一苦。
这一日乞巧节,在东街有七娘会,不少人家会去烧香桥,女子则会结伴去买磨喝乐,而不少男子则会借着逛七娘会的时机,相看家里定下的姑娘。因此这一日,街上的女子皆打扮得艳丽精致,面飞红霞,男子也是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模样。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世子府里则清净了不少,秦湘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荡着,秋千荡起来后,正好越过庭院的墙,可以看到后面的书房。秦湘就憋着嘴巴,偶尔往那边禁闭的四扇垂花门上瞟一眼。
后面的丫鬟一脸的汗,苦兮兮的道:”小姐,你还要荡吗?”
“要,再高一点!”秦湘声音里带着颇大的怨气。
“小苏公子近日都是都是傍晚才能出书房,您在这里再等下去,小苏公子也不会出来的。”那丫鬟鼓了鼓嘴巴,直通通的说道。
“死丫头,谁说本小姐在等他呢。”秦湘眼睛一瞪,凶巴巴道,“我不过嫌街上太吵,所以才懒得出门的。”
那丫头撇了撇嘴,怏怏地哦了一声,然后继续推着秋千。
“算了,没意思,本小姐不荡了。”秦湘忽然一个翻身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提着裙子就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跟在后面的下丫头赶忙将被吓出来的心给按了回去,一溜烟地追了上去。
此刻书房的气氛却颇为凝重,一个一身缁衣的男子正站在下首,
“世子,与南理之战不宜再拖,圣上一直对您颇多猜忌,近一年来,颜阁老在朝堂频频动作,京兆府尹和工部尚书都被贬出京城,若任其发展,恐怕对我们不利。”
“哼,这朝堂上的烂摊子,我已经烦了,任他们闹腾去吧。”李沐南懒懒地将手里得邸报扔到桌子上,“咱们这圣上打得一手好算盘,变着法子地拉扯起颜氏一派来打压我,他也不看看清楚,那颜氏一派,可能甘为他驱使的么!”
苏白站在角落里,迷迷糊糊地听着李沐南他们的对话,但心思却一直在自己怀里揣着的磨喝乐上,脚尖已经悄悄得挪了好几个地方。
“苏白,”李沐南突然点到她的名字,“你去将林将军叫来。”
苏白心里一喜,面上仍恭敬道:“是!”话音一落,她就腿脚利索地出了书房,撒丫子直奔林府。在为李沐南传了话后,苏白又连忙往府里奔。统共四五里的路程,她用了一个时辰就跑了个来回,然后站在秦湘的院子门口,吭哧吭哧的只喘气。
门口的两个小丫头,正托着腮坐在台阶上,一见苏白来了,立刻眉开眼笑,一个扯了苏白的袖子,另一个则一溜烟地跑了进去,口里嚷着:“小姐,小姐,小苏公子来了。”
不一会,秦湘就从里面跑了出来,人刚出院子,就直接踩了苏白一脚,哼道,“你是不是真的成了我表哥的男宠,怎么整日都形影不离的跟着。”
苏白一听,忙忙的辩白,“我只是在书房里给世子端个水,”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了磨喝乐,笑嘻嘻道,“喏,这可是我亲手给你刻的。”
秦湘立刻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仔细打量了两眼,然后又怀疑地瞪着苏白,“这个磨喝乐怎么长的有点像你呢?”
苏白挠了挠鼻子,“唔,没有吧。”
秦湘盯了苏白半晌,眼睛一转,嘴角抿了笑意,小心地将磨喝乐装到了袖子里,“算了,反正你长得也挺好看的,这磨喝乐像你也不错。”
苏白面上一喜,点点头,“那我带你去七娘会转转吧,今天有烧香桥呢,很是热闹。”
此刻,颜祯和颜妤也在街上逛着,颜妤一派娴静,只是目光悄悄地在她家大哥的面上转了一圈。自从上次她家大哥摔伤了胳膊,好像别的地方也摔丢了一块儿,日日躺在床上,巴巴地望着门外,一听到有客来探望,便挣扎着起身,也不知是盼着哪家的小姐。此刻走在街上,更是满面萧索,街边有多少女子暗暗地看过他多少回,只可惜他偏偏不解风情。颜妤心里叹了一口气,脚下依旧悠悠地迈着步子,七绕八拐间,竟到了世子府邸外。颜祯一抬头,面上带了丝怔愣,喃喃道:“怎的走到这里来了呢。”
“这里不是世子府么,我们不如去邀秦湘姐姐一同游玩?”颜妤看了她家大哥一眼,抿着嘴巴微笑。
颜祯面上闪过一丝希冀,但又转瞬即逝,只留一点怅然,“算了,秦家小姐估计已经随那个小苏公子出去了,我们又何必再去相扰呢。”
颜妤心里暗暗跺脚,“真是个呆子!”不过面上仍碍于家教,带了婉约的笑容,“秦家姐姐看着看着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若我们来了,说不定更加欢喜呢。“
颜祯正犹豫间,那府里出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姑娘一身樱粉色的衣裳,正笑得欢快,正是秦湘。颜祯的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