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姐姐!"颜妤已经开口,"你们也是要去七娘会吗?不如一起同行。"
秦湘和苏白听得声音回头,才发现颜祯和颜妤正站在府门口。颜祯的目光直直得落在秦湘的脸上,有些呆呆的。
因为上次的坠马事件,秦湘一直是心有些愧疚,而事后,她虽然有心上门去探望,但又总是下意识地找了借口拖延,故而一直到今日,她都没有去登过门。此刻在街上遇到颜祯,她的心里颇为不自在,但也只得努力的淡了脸色,昂着头微微一笑,"今日可真是巧,竟在府外遇到两位,那便一起吧,人多也热闹些。"
颜祯的身体一松,望着秦湘,面上带了些孩子气的笑意。
书房里的李沐南、林躞和緇衣男子正立在地图前。林躞在南边的一片区域一指,粗声粗气道,"南理这帮龟孙子,都窝在这一片,平时的巡防都有那群狼,我们的人也只能在外围探得一些情报。"
李沐南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慢慢道:"那如果解决了这群狼,林躞,你可敢立下军令状,彻底剿灭南理军?"
缁衣男子眼睛一亮:"世子有办法解决南理的狼了?"
李沐南微微一笑,抬起目光习惯性的望向桌子旁的帷幕后,但接着目光一顿,指尖抚上拇指上的扳指,嘴角不动声色的抿了下来,仍淡淡道,"法子是有一个,那群野狼已经不是问题了。"
"好!"林躞兴奋地一拍桌子,"只要没了那群野狼,我就敢立军令状,若不能全歼南理军,林躞提头来见!"
"有一个人你不可杀!"李沐南拍了拍林躞的肩膀,指尖划过边境线,直指南理的都城,"哈弋什你不可以杀!"
"为什么?世子上次在城墙上的那一箭已经是为他头下留人,为何还要放他一次?"
李沐南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现在南理有三位王子对皇位虎视眈眈,且手里各有一批军马,我要留着哈弋什回南理,与他的那些兄弟们再斗一斗,待斗得国贫民弱,我们再出兵,一举拿下。"
"世子好计策!"两人齐齐拱手。
"这可算不得好计策,孙子有云,谋定而后动,我们要谋的,还有很多,且一步步来吧。"
李沐南皱着眉思忖了半晌,然后才抬眼看着两人,"好了,今日先到这里吧,大家也都乏了,早些回家休息吧。"
那缁衣男子微笑道:"世子尽日操心军国之事,恐怕也忘记了今日是乞巧节了吧?难道没有哪位佳人邀约,去逛七娘会吗?"
李沐南一愣,目光望向窗外,墨色的天空上繁星闪烁,中间一条淡淡的银河蜿蜒而过。他的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只是面上的神情有些不可测。他微微咳嗽了一下,然后舒展了身子靠在椅背上,淡淡笑道:"孔子曰,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我又何必去自找麻烦呢。你们两位还是各自却取乐吧。"
林躞两人哈哈大笑着离去。
李沐南坐着出了一会神,才慢慢问道,"苏白呢?"
"带了表小姐一起去七娘会了。"
车胜见李沐南的眉头皱了一下,低声问道:"可是要派人去将人找回来?"
李沐南没有说话,抚了抚袖口的缠枝纹,然后漫不经心地走到南窗下,拿了树枝将那缩着脖子睡觉的鸟拨醒,那鸟慌里慌张地闪了闪翅膀,四处张望了一圈,见没什么危险,便又缩了脖子睡去。李沐南眼神有点凉,但嘴角却还是挑了一丝笑,拿着树枝又将那鸟给拨醒,如此反复。那鸟彻底被搅醒了,愤怒地闪着翅膀,"笨蛋,笨蛋"地叫。
"这只鸟太聒噪了,明早送去厨房。"李沐南将手里的树枝一扔,转身出了出了书房。
在李沐南的院子里,几个丫头正唧唧咕咕地打闹,忽然听得一阵咳嗽,一回头间,发现竟然是世子,惊得忙忙地立着,不敢吭声。
连日来,李沐南都是在书房里呆到戊正时刻。今天这么早就回来,让几个丫头都有些摸不准,偷偷地面面相觑。因为李沐南不喜欢有丫头太过殷勤,时间久了,这些丫鬟也都歇了飞上高枝的心思,等闲不愿往世子身边凑。此刻见李沐南已经进了房里,院里的人却都迟疑着,不敢进去。
"人呢?主子回来了连杯茶都没有吗?"房里传来了声音,带着隐隐的怒气。
掌事的丫鬟忙忙地躬着身子进去。李沐南正靠在床边的榻子上看书,她轻轻的瞟了一眼,便低了头手脚利索地治着茶水。但铜壶里刚添上水,李沐南却又扔了书,有些懒懒地望着窗外,"算了,我有些乏了。"
那丫鬟只得忙忙地熄了炭火,上前伺候李沐南更衣。待一切都收拾停当,那丫鬟安静地行了礼,准备吹了蜡烛出门。
"等一下,蜡烛先点着吧。"李沐南半卧在床上,出声止了丫鬟的动作。
那丫鬟屏着气道了个"是",然后躬身退下。
待一关了房门,那丫鬟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原本在其他的几个丫鬟正蹲在院子里,唧唧咕咕地摆弄着竹篾扎的小阁楼小马车的丫鬟。见她出来,都向她招手:"梅姐姐,你快过来看这个小船,还会动的。"
那被叫做梅姐姐的,便是李沐南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叫做梅影,平素最会察言观色。她几步过去,在一个小丫头的腮上一拧,低声道:"还顽呢,我见世子今天不太顺性,刚才在房里心浮气躁的带着火星儿,我说你们还是赶紧散了,省的一会儿招一顿板子。"
那群丫头一听,吓得吐了吐舌头,低着头都忙忙地溜了。
梅影站在院子里听了一会儿屋子里的动静,然后回了西梢阁,一边儿拿了绷子就着灯影绣手帕,一边侧耳听着房里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就听得世子那边的门又"吱呀"一声响了。她偷偷地在门边望了一眼,便见世子拿着剑去了后花园。
"大晚上的,怎么想起练剑了?"梅影轻声嘟囔了一句,又坐回了屋子里绣手帕了。
那边苏白和秦湘站在门口,与颜祯兄妹告别。
"秦姐姐,我可不相信我骑马的技术及不上你。"颜妤拉着他大哥的袖子,目光盈盈地望着秦湘,带着一丝挑衅,"不如我们下次约了再去东郊比一次,彩头由你来挑。"
"比就比,"秦湘是最听不得别人激的性子,当场便答应了,"你等着,我到时候倒要派人去你府里送战帖呢。"
颜妤眼里闪过一丝得意,抿着嘴巴看了一眼自家的大哥。颜祯正背着手,眼光落在世子府的飞檐上,也不晓得在看什么,但耳朵却支楞着将两人的话听进了心里,嘴角抿起一点笑意。
苏白没有看到颜妤眼里的小算盘,只想着也不知世子那边出了书房没,有没有发现自己溜出来的事。
待秦湘回了房,苏白才施展了轻功,跃上屋檐,跳过了几个院子,几个闪落间,落在在书房前的花园里。
只是人刚落地,凌空便刺来一剑,带着一道白闪闪的光。苏白忙忙地侧身躲了,但那人又拧了剑花,从另一边劈了过来。借着月光,苏白看清了舞剑的人是李沐南,忙忙的讨饶,"世子手下留情呐!!"
李沐南没吭声,只嘴角挑了一点笑,仍旧又快又狠地刺了下来,每次勘勘划过苏白的衣角和发梢,像猫都弄爪子下面的老鼠似的。
苏白躲得狼狈,面目惨白,待李沐南收了剑,她已经劈头散发,袖子断了一截,忽忽悠悠地挂在胳膊上。
"怎么是你?"李沐南收了剑,慢慢地将剑送回剑鞘,面上带了一丝惊讶,只是嘴角偏偏挂着嘲弄的笑。
"世子,我刚才出声了,你没听出来吗?"苏白无力的辩白。
"哦,我一时没听出是你的声音。"李沐南手指拈了苏白肩上的一小撮断发绕在指尖,声音淡淡,"不过你真是越发胆子大了,从书房溜出去,也没个禀告吗?"
苏白没敢吭声。
李沐南提着剑,转身进了书房。苏白忙忙地跟了上去。
"帘子后面的书架上有本书,给我拿过来。"李沐南坐在南窗下的榻上,将剑往桌上一丢,"啪"地一声脆响,将苏白震得身子一抖。她默默地瞅了一眼桌上的剑,心里哀怨到:"一把剑而已,丢得那么重干嘛,也不怕把上面的宝石都跟震下来。"
帘子后面的书架上只放了一本书,苏白拿了过来一看,竟然是本《女戒》。
"世子,你是要我给表小姐送书吗?"苏白捏着那本女戒,有些茫然的看着李沐南。
"秦湘是不会学《女戒》的,"李沐南一笑,目光落在苏白那截晃晃悠悠的袖子上,目光了含着点冷意,"既然她不学,那你就替她学了吧。"
"我一个男子,为什么要学《女戒》"苏白很不忿,将书甩得"哗哗"响。
此刻的苏白,因为束发的带子被李沐南削断,一头长发柔软的披在肩上,遮住了脸上一点的棱角,在烛光里越发显得像只被踩了脚的狐狸。
李沐南的目光从那截袖子上滑到那截白生生的手腕上,又慢慢地落到苏白的脸上,目光变得有些幽深。
苏白觉得有些冷,在李沐南的目光下,慢慢地住了口,不敢再嚷嚷了。
"站在这里给我从头开始读,一直到我说听为止。"李沐南垂了目光,抬手端了桌上冷掉的茶,喝了一口。
苏白想再抗争一下,但一抬头又望见李沐南面上的表情,只得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