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一将我的身世添油加醋的渲染了一番，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内容三分真七分假，荡气回肠，离奇曲折，要不是抹黑了我，我几乎都要为他编故事的能力鼓掌了。

　　但这里毕竟是大学，不是南溪那个小村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相信神鬼命数之说，可我还是在学校里出名了。

　　那些人或是信了张华一的话，对我避之不及。或是将我当成了一个珍惜动物，用看好戏的表情对我投以打量的目光。亦或是对我孤苦无依而心生怜悯，想要对我表达一番人道主义关怀。

　　可惜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小姑娘了，我学会用漠不关心来回敬那些人的打量,也学会用同样的恶意去以牙还牙。那些相信我是煞星，并以铲除我为己任的人，我报复起来也毫不手软。

　　而那些表达善意的人，却是让我无措。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阴影，我渴望着他们对我的示好，又害怕他们的好意只是镜花水月，只能以卖萌耍贱的方式委婉拒绝。

　　我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灵魂，一个阳光灿烂，卖萌耍贱，另一个却缩在阴暗之中，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只在被别人伤害的时候，化作毒蛇，狠狠咬对方一口。

　　面对这样的自己，我也不得不承认，即便从小到大我嘴上始终反驳着别人对我的评价，可心里，早已经潜移默化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也许真的是个怪物。因为我和常人，真的有诸多不同。

　　多可笑啊，即便我再不愿意承认，可我心底里也认为自己是个怪物。

　　所以我对苏茗的好意无所适从，反倒是和楚瑜珩，和衣衣，相处时觉得自在，甚至觉得亲近。

　　这段回忆里的时光是漫长的，但在脑海中亦不过是一闪而过的瞬间。从回忆中抽身，我依旧半坐半跪在地上，姿势难看。

　　衣衣，翊延，七星，都还僵持在原地。

　　我仰头冲着衣衣露出一个笑脸，“没有谁活该天生被讨厌，也没有谁能够因为厌恶而决定别人的生死。他们不该这么对你，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你本来就是无辜受连累的。”

　　衣衣猛地看向我，眼神中溢满了诧异，还有惊喜。但下一瞬，又想起来自己这个样子不该让我看到，迅速将头低了下去。

　　七星在我背后不满地哼了一声，“那些人确实做错了，但她也化为厉鬼，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没错了？”

　　“因为，她心里虽然恨那些人，但从没真的想要让他们死。衣衣比我们所看到的，要善良的多。”如果她想，凭她当时从山洞离开时候所携带的怨气，未必不能早早化成厉鬼回去报仇，何必等那么久。

　　“程忌答应了你什么，让你心甘情愿去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我慢慢从地上起身，朝衣衣走近了些。

　　衣衣咬唇不答，也不看我。

　　“到现在还不说，你是真的想要魂飞魄散吗？还是说答应了程忌不能告诉我？”我苦笑，“你以为你遵守了约定，程忌就也会守信？他根本就是从头到尾利用了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

　　衣衣身形微微颤动，心态似乎有些动摇，可最后开口的却是，“你不要问了，你一旦牵扯进来，就脱不了身了。我已经死了，我做什么都不怕的。”

　　“所以你们的约定果然是用你来代替我，让他放过我？”我都要被气笑了，深呼吸了几下，才再度以平稳的语气开口，“他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不管是想要让你做什么，都不过是针对我。如果真的随便谁都能代替我，他大概也不用费心做那么多奇葩事情了。他和你如果真的有什么约定，也一定是骗你的。”

　　我说了那么多，衣衣还是那个犹犹豫豫的样子，我真是恨不得扶住她肩膀，狠狠摇一摇，看看能不能听到脑子里的水声。

　　“你好好想想，如果他真的能够伤害我，干嘛不直接动手，而是拐弯抹角地从我身边下手。就他那个阴险鬼，会放着我这么个正品不用，去找代替品？明显就是奈何不了我，才转过来利用你。可最后的目标还是我，不然他也不会告诉我，让我来这里救你。”

　　在回溯记忆时，我终于注意到了之前那些没被我放在心上的小细节。衣衣告别那晚，太过于仓促，仓促到前言不搭后语。她开始的意思明显就是想要呆在我身边的，可后来却突然蹦出来个遇到高人的说法，要和我告别。

　　在那之后，衣衣便成了厉鬼，成了杀人工具。加上程忌几次三番在我面前透露的那些，要是和他没关系，我直播吃刀片好吧。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特么的难道宁愿信他都不信我？”

　　我咬牙切齿吐出这句话，衣衣才终于肯抬头看我一眼，“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把你牵扯进来。”

　　“真的，我要被你气笑了。”啊，手好痒，好想捏住她肩膀摇一摇，听听大海的声音，“我早就身在局中了，牵扯个鬼哟。再说，我堂堂叶家后人，能够因为怕事就当缩头乌龟吗？”

　　况且，就算衣衣按照程忌说得做了，他也依旧会对我动手。

　　总算将衣衣说服，我盘腿再次坐在了地上，听衣衣说她和程忌之间的约定。

　　今晚太坑了，心好累，只有坐着才能安抚我疲惫的神经。形象什么的，我明天再注意吧。

　　和我猜到的差不多，程忌在我没留意的时候，确实去找过衣衣。不过最开始是想叫衣衣加入他们，和他们组队坑我，但衣衣拒绝了。之后程忌便有意无意地和她透露要如何如何迫害我，在衣衣慢慢信了，并且要通知我的时候，程忌又再次提出了条件。

　　不过这次的条件是，可以让衣衣代替我去做那些事情，这样他就可以考虑放过我。衣衣有些犹豫，可当晚程忌就出现在了窗外，大有她再犹豫就弄死我的架势，于是，衣衣屈服了。

　　手肘支在膝盖上，我默默扶额，“讲真，衣衣，你那时候该早点告诉我的。”

　　“我……”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相反，我还很感激你，因为你的出发点是为了维护我。”

　　将衣衣安抚好，我这才转头去看翊延七星他们，“衣衣确实杀人有过，但原因可寻，如今也有悔改之心，能不能请二位消了她身上怨气，送她入轮回。因果惩戒，相信地府自会给出公平决断。”

　　我虽不会玄门道法，但从小耳濡目染，这些事情多少还是知道点的。地府惩戒，总好过被打得魂飞魄散。

　　翊延有些为难的和七星对视了一眼，才道：“个中缘由确已清楚，乐衣衣罪不止魂飞魄散。只是，我们有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

　　“……”我废了那么半天劲，你告诉我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