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抓住他……”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机械地跟着这群小鬼拍手唱歌，眼睛却死死盯着那颗人头。
这个时代，留长发的男性并不在少数，所以我除了让楚瑜珩换了衣服之外，并没有刻意剪短他的头发。如今他一头长发，如同一个提手，被人拎在手中，整颗头随着小鬼的蹦跳前行而左摇右晃。
那真的是楚瑜珩的头，他脸色灰白，双眼紧闭，嘴唇干裂。看起来面无表情，却又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脖子处的断口参差，就好像是被人硬生生拧下来的一样。断口处正往下滴着血，随着那小鬼的移动，而在地面上画出弯弯曲曲的一道血线。
我的视线随着那提头的小鬼而移动，看着他脸上那诡异而扭曲的笑容，看着他一步一步朝我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鼻尖飘进了一股血腥味，呛得我鼻子发酸，喉咙干疼。
“怎么能回头偷看呢？”提头小鬼已经站在了我身后，对我歪头咧嘴一笑，“到你了哦。”
说着，他将楚瑜珩的人头丢到了我怀里。
血洒了我一身，还有几滴溅在了我脸上，冰冰凉凉，毫无温度，一如楚瑜珩这个人。
有股莫名情绪在撞击着我的心脏，好像是恐惧，好像是绝望，又好像是悲痛。
我呆呆看着怀里的人头，抱也不是，丢也不是。头脑发空，眼睛发胀，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哎呀，姐姐你反应慢了哟，要接受惩罚。”
我旁边那小姑娘嘻嘻笑着凑了过来，脸上表情天真烂漫，说出来的话，却残忍无比，“惩罚就是，留下你的头哦。”
她一说完，周围几个小鬼便兴奋地打着拍子，齐齐呼喊：“留头，留头，留头……”
一群小鬼齐齐望向我，原本光洁如玉的小脸慢慢绽出裂纹，如同干旱已久的土地。随着他们呼喊的动作，脸上皮肤一片一片掉了下来，露出如同焦炭一般的内里。
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化，显现出死时的样子，表情扭曲挣扎。周围的环境开始变化，四周燃起熊熊火焰。
就连我怀中，楚瑜珩的人头，也突然睁开了双眼，掀动着干裂的嘴唇，跟着喊：“留头，留头，留头……”
“跑！”脑中响起红衣女子冷静干脆的声音，我猛然回神，将人头一丢。连方向都来不及管，便跳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身后是一群小鬼嬉笑呼喊的声音，我只顾埋头往前跑，却还没跑出两步就撞到了什么上。
前路不通，刚想换个方向，便被拉入了一个略有些冰凉的怀抱。
“别怕，是我。”楚瑜珩清冷的声音从头顶方向传来，揽在我腰间的手也微微收紧。
鼻翼翕动，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清冷香味，我才真的确定眼前人的身份。原先惊慌失措的一颗心，在听到他的声音时，蓦然颤了一下，而后便如同置身于空谷幽山之中，慢慢安定了下来。
我整个人都几乎缩在了楚瑜珩怀中，不想去看那边的情况。却能够感受到楚瑜珩周身气势全开，又听到那几个小鬼夸张地叹气声，还有那个小姑娘故作可惜地说了一句，“哎呀，没得玩了。”
而后，便是那群小鬼嘻嘻哈哈四散而去的声音，四周再次恢复安静。
楚瑜珩本就生得高大，我大概也就到他下巴的位置。这般身高差，头将将能够靠在他肩上。虽不可能听到他的心跳，却意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平稳有力，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也带着看到楚瑜珩平安无事时那瞬间的欣喜。
我想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了，即便他是一只僵尸，即便他总是一张冰山脸，即便，他曾经因为某种原因而杀了我。
可感觉是骗不了人的，我在危险时候本能地想要依赖他，我在以为他出事时那瞬间的心滞，还有更早更早之前的那些被我忽略了的小情绪。不知所起，却难以忽视。
“不可以。”红衣女子暴跳如雷。
‘我完了。’我应了一声，如果感情可以控制的话，就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在凶宅里边发现自己喜欢一只僵尸的人，这只僵尸还算是自己的仇人，我这个壮举，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没事了，我们先回去吧。”楚瑜珩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道。
我闷闷应了一声，却不敢四处乱看，只死死盯住脚尖，任由楚瑜珩半抱半扶着将我带下了楼。
直到走出了别墅以后，我才反应过来，抬头问楚瑜珩，“楼梯不是不见了吗？”
“那只是个障眼法。”楚瑜珩安抚似的摸了摸我的头顶，轻声解释。
我这才看到，楚瑜珩的脸色并不好看，眼中还有未退却的惊惧。
他低头看了我好一阵，眼中残留的那丝惊恐之色才渐渐消去。
我有些好奇，“你在别墅里经历了什么？能把你这只僵尸吓成这个样子。”
楚瑜珩只望着我淡淡摇了摇头，“幻境罢了。”
在很久之后，我才偶然得知，这一天，楚瑜珩在幻境中看着我一次一次死在了他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
而对此，我只想说，幻境制造者到底是和我有多大仇？死一次还不够。
当然，现在的我是不知道这些的。在看到楚瑜珩明显不想提及的样子后，也就很贴心的选择结束这个话题，没有再多问。
回家，安抚我，哄我睡觉。这一系列的事情，楚瑜珩做得无比顺手。我只在梦中见过这样的楚瑜珩，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有这种待遇。
“下次千万不要放开我的手，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会生出许多变故。”楚瑜珩一手揽着我的腰，压低的嗓音带着一丝魅惑性感，“那群小鬼借了麒麟玉璜的势，却也被麒麟玉璜困在了别墅里，没办法出去。他们心中恨意太深，始终被困在死的那天，无限循环难以解脱。”
无限循环，便意味着他们每天都要经历一遍死时的痛苦挣扎，也难怪怨气会越来越深。
“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我。”楚瑜珩轻轻拍了拍我的腰。
莫名觉得这个动作有点暧昧，我不自在的扭了扭腰，躲开了楚瑜珩的手，“正事说完了，你是不是该回自己房间了。”
讲道理，原本我真的觉得楚瑜珩是个冰块的，从内到外都冷的那种。可最近我觉得他有冰块转闷骚的趋势。尤其是在当年的事情说开以后，我明显感觉到了他险恶的用心，以及随时过来吃豆腐的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