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沐浴完更衣。

　　小鸾进来，一边吩咐婢女们收拾浴桶，一边拿毛巾给他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夏天衣服稍微有点宽大，再加上杨浩比她稍微高了一点，少女手抬的有些高，袖子耷拉下来，露出一截小臂，很白，很纤细。

　　如此近距离之下，杨浩能看清小鸾手臂上浅浅的血管，甚至还有极小的毫毛。

　　随着小鸾的动作，小臂轻轻挥动，很美好的样子。

　　杨浩看的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往院子里看，恰好看到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院门外露出来。

　　“是谁在那里？”杨浩努着下巴，朝院子里示意了一下。

　　“啊？”小鸾随声望去，只看到小脑袋突的缩了回去，不太肯定的道：“好像是小侯爷。他身边那个婢女好像是郑妃身边的玉荷……”

　　杨浩整理好衣服，来到院子里，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弟弟——杨湛。

　　“小侯爷好，玉荷姐姐好。”小鸾跟在边上行礼。

　　婢女玉荷也给杨浩行礼。

　　小杨湛有些怯意，眼睛一直看着杨浩，此时才童声道：“阿兄，你好。”

　　杨浩看着这个略显拘谨的小身躯，一边微笑致意，一边心想：“他就是自己这一世的弟弟啊，这才是小正太嘛。”

　　两个人站在一起，更显得肖似，只是小杨湛小了两岁，个头也不是很高，比杨浩矮了差不多一头。

　　杨湛好久没见自家阿兄，稍微有些生分，显得拘谨。不过跟杨浩的温和对话中，拘束越来越少。

　　临近吃晚饭的时候，小杨湛才在婢女玉荷的提醒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走了。

　　离开前他仰着头问杨浩：“阿兄，我能经常来找你玩吗？”

　　杨浩微笑着给予肯定的回答。

　　杨湛才拉着婢女玉荷的手，高兴的走了。

　　杨浩搬来大兴城的第一顿晚餐，在小鸾的抗议声中，非常之随便解决掉了。搬家累了一天，杨浩笑着打发她赶紧回去休息。

　　第二天上午，杨浩记起要查秦王病逝的事情。

　　杨浩先是问过了小鸾，王府有没有记录秦王生活起居的日志之类的东西。

　　小鸾茫然不知。

　　杨浩只好去外院找石进来问。

　　石家三代人，都是杨家的侍卫，从北周朝就开始了，然后到大隋建国，一直到现在的秦王府，忠诚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杨浩把石进拉到一边，将自己对秦王死因的疑惑，都跟他讲了。

　　石进有些激动，秦王妃害死秦王，这个结论，对王府的打击是很大的。

　　先帝赐死王妃一事，到如今晋王都登基了，秦王府也只有庶子杨湛被封了侯爵，嫡子杨浩，因为母亲的罪过，至今没有爵位，秦王府摇摇欲坠，几乎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

　　作为世代忠诚的王府护卫，没有什么比王府的兴衰更能激发他的衷心了。

　　少郎君要查这件事情，弄清原委，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少郎君，平日里王府事务，自然有王府的长史和主簿来负责。不过，王府的起居生活，秦王还在的时候，是有内官负责的。秦王逝后，内官便裁撤掉了。”

　　“如果要找起当时的起居记录，宗正寺应该会有相关书。另外，当年一事，在京兆郡府衙也应该有备案。只是此两处的书，却没有办法随意调看。”石进蹙着眉头帮忙分析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杨浩听了有些无奈。自己现在连爵位都没有，想查这些东西，目前来看，怕是很不方便。

　　“不过，少郎君不妨求助于您的舅舅，他是上柱国大将军，自然有办法查到这些。”石进补充道。

　　杨浩恍然，原来舅舅这么厉害。有自己母亲的亲族，帮忙调查这件事情，应该会容易很多。

　　不过呢，上次自己苏醒过来的时候，王姓侍卫带着人去给舅舅报信，现在都没回来。舅舅他是上柱国大将军，估计是在外地带兵，看来一时半会还依靠不上。

　　杨浩有些意兴阑珊的回到内院。

　　“小鸾，我父亲母亲的院子在哪里，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小鸾一愣，不知道少郎君为何想要过去看那里，只默默道：“好。”

　　秦王府分内院和外院，其中内院又分三四个院子。

　　杨浩居住的是东院；弟弟杨湛住西院，不过年纪尚幼，大多跟生母郑氏住在东北角的院子。内院正北面的几个小院落，才是秦王杨俊和王妃崔氏的住宅。

　　这好几年，婢女们倒是经常打扫，但一直空置着，没人居住。

　　杨浩带着小鸾，推开秦王杨俊旧居的门，只见房内布置颇为雅致，甚至散发着一丝极淡的香味，一点也不像久无人居的样子。

　　杨浩看着房内的摆设，印象中有着朦胧的熟悉感，应该是这个身体的记忆。奇怪的是，连那檀香味，他都有一丝丝的熟悉。

　　物是人非呢。

　　杨浩感慨着，扭头看到小鸾俏脸上，已经盈满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拉住少女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小鸾终于忍不住，一声悲鸣，小小的身体，投进杨浩怀中。

　　“呜呜呜，少郎君，你知道吗？奴婢七岁来的王府，那时少郎君也是小小人儿，瓷娃娃一般……就是在这里，那么温婉贤德的王妃，一直温柔的看着少郎君……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一定是被冤枉的！”

　　小鸾哭的令人心悸，杨浩两世为人，几乎陷进去陪她一起哭起来。

　　杨浩轻轻拍着少女的脊背，等待她平复下来。

　　“没什么看的了，咱们走吧。”杨浩对着小鸾说。

　　房间里面，每隔一段时间，都被收拾的非常彻底。秦王已经去世四五年了，很难有任何有用的线索遗留下来。

　　两个人拉上门就要离开。

　　杨浩在前面走，小鸾还有些悲伤情绪，拉着杨浩衣角，跟在后面。

　　眼睛余光，瞥见少女犹有泪痕的俏脸，心里升起一抹温柔，暗道：“前世已成烟雨，如梦幻消散。师姐啊，我都快不记得你了。还有那个唐棠，夺走自己处男的毒窝里的风情女子……”

　　一念至此，脑中如劈过一道闪电！

　　毒窝——毒贩——香味——

　　“原来是它！居然会是它？！怎么会这样？”

　　杨浩心里翻起了惊天巨浪。他终于想起刚才在房内闻到的那一丝丝异香是什么东西了！

　　小鸾不知所以，被杨浩抓着手往回跑。

　　杨浩撞开房门，略一环顾，便发现角落书桌旁的一个案几上，放着一尊金制的香炉。他走过去，伸手捧起来，另一手轻轻打开炉盖，炉内现出了一个青黑色的球状物。

　　小鸾愣愣道：“呃，这是檀香吗……”

　　杨浩叹道：“当然不是了。”

　　自己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了，前世卧底缉毒，没少跟它打交道。

　　在后世，这种东西，是一种被叫做鬼面的变种罂粟。

　　鬼面罂粟，并不是说罂粟上长出了恐怖的鬼面来。相反，它的外表一点也不恐怖，鲜艳的红花上，反而有着淡淡的花纹，隐隐形成一个佛面的模样。它的吗啡含量是其他罂粟的三倍以上，是魔鬼中的魔鬼，佛面不是佛面，而是鬼面，才被称为鬼面罂粟。

　　鬼面罂粟被发现于南亚北部的高原之上。它的根茎，被划破之后，会流出刺鼻腥臭的白色汁液，但是混合它的花瓣之后，却会变得异常芬芳，经久不散。

　　这种混合物本身，挥发极慢，独特的香味，可保持数载。

　　在毒贩们发现这一罂粟变种之前，当地的原始部落，都是拿来当作香料的。

　　杨浩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在一千年多前的大隋，会发现这种东西，而且会出现在病故的王府家中，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眼前的这东西，保守猜测也得过了五六年了，香味已经很淡了。如果不是前世是缉毒特警，而这香味又足够独特，休想他能发现得了。

　　杨浩不动声色，放下香炉。此事还不适合小鸾知道，却不用跟她明说。

　　小鸾一无所觉，有些疑惑的看着少郎君拉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杨浩暂时放下心事，指着自己胸口的衣衫，对小鸾说：“你看，又要换了，给你哭湿了……”

　　小鸾脸有些红红的，想起扑倒在少郎君怀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