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心伤痕、后背也多了很多鞭痕的马子建,走入南阳府衙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从地狱迈向了天堂。
如今府衙门前,还有不少百姓在排队等候登记、领取物资,但凡看到马子建之后,他们都纷纷拜地感谢。虽然马子建每次都告知百姓无需如此,但每次百姓都不会听。
值得马子建欣慰的时候,如今他再对百姓露出笑容的时候,已不会有熊孩子被吓得哭出来了。至少那些被吓哭的熊孩子,也会被他的娘亲老爹拉回去好好教育一番。有些胆大的熊孩子,还知道将野外采下来的熟透桑葚,捧着献给马子建。
进入府衙之后,那些郡吏书薄,也会真心诚意地向马子建施上一礼。能得到这样的尊敬,对于马子建这样一个外乡人来说,已然十分不简单了。
由此,经过这一路上的洗礼后,马子建受伤的心情也就会渐渐好转。然后心平气和地坐在府衙之上,与自己的班底谈论一番赈济百姓之事。
今日也一如往常,马子建一入府衙,便看到李严、邓羲等人纷纷起身欲要施礼。他微微摆手,这些人却都仍躬了躬身子,才落座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甚至,今日马子建坐下的时候,李严还主动将那个小木墩递给了马子建。
府衙大堂上如今还多了不少生面孔,除却邓羲延揽过来的韩嵩、许慈二人外,还有不少年轻的面孔,都是这些天赈济难民时表现突出,被马子建擢拔上来的干才。至于那些只有背景、滥竽充数的家伙,也都被马子建渐渐赶出了府衙。
“郡守大人,这十余日来,宛城可谓日新月异。难民的热情被我们调动起来,发挥出来的干劲当真令人惊叹。最早一批领到农具和耕牛的一户,十日的时间竟然开垦出了八顷良田。”陈震手中拿着一摞记薄,笑容满面地向马子建汇报道:“如今单宛城一地,新开垦出来的荒田已达数万顷。只需一个月时间,这些难民想必以后便可自给自足了。”
马子建默默点了点头,这些天在农田里劳作,他通过与乡老百姓的攀谈,也大概了解些汉代百姓的困苦。
这个时代,没有玉米马铃薯红薯之类的高产作物,北方普通种植粟米,南方因还未大面积深度开发,稻种也未普及。而且耕种方式基本上就是靠天收,收成是极低的。
而且,收成的一半还要用来缴纳赋税,什么祠祭、田租、丁税林林总总。再算上口粮,基本上便没有可用来再生产的资源。
这样的收成,在没有遇到水、旱、虫灾,以及被世道祸祸之前,一户五口之家耕种一顷田,才能满足基本生存的需求。
不过,马子建到任接管的是被黄巾贼祸祸过的大郡,目前还未接受到朝廷的压榨干涉。他任性地降低了这一郡的赋税,并且包括种子、工具、耕牛等各种生产和生活物资,都由府衙拨给,使得南阳百姓的生活不知比以前强了多少倍。而且还承诺三年之后,这些开荒土地便归开垦百姓个人所有,这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希望。
虽然仍旧辛苦,但毕竟有了希望,尤其对于劫后余生的难民来说,这更是天大的幸运。所以这一郡没有一人不努力,没有一人不拼搏,没有一人有什么怨恨之意。
“不错,属下这些时日走遍了宛城一地,发现还有不少荒田可供开垦。由于郡守的赈济带动,宛城又新增了不少打造农具的铁匠铺,还有一些淤泥也都被人收集起来用来盖房。郡守大人不知道,现在开始盖房的百姓,都自发将郡守的牌位立于正屋祭拜。”
陈震如今在大堂当中有了相当重的发言权,这些日子来,这位年轻人从安置难民营地到供应饮食,组织流民推出德高望重的自行管理,一件件办得妥妥当当,安安稳稳,比积年老吏做得还要周道。再加上马子建大力称赞弘扬这等实干的精神,陈震如今在宛城比韩嵩、许慈二人都有声望。
“都是善良的好百姓啊。”马子建接了一句,也向众人施了一礼道:“也全赖诸位这般心怜苍生、不辞辛劳,南阳百姓才会在这等兵祸之年,还能有这一立足之地。”
“郡守大人切莫如此。”韩嵩面对马子建这一礼,颇有些愧不敢当的模样:“郡守对南阳真是付出了心血,属下当初只知愤世嫉俗,却没有体会到百姓无家可归的悲悯绝望。被郡守一言惊醒,入宛城看到郡守这般呕心沥血为百姓操劳,使得百姓重获平静安宁的幸福,才知当初自己多么不该。”
“郡守如此将心比心,才使得百姓真心爱戴,属下能幸附骥尾,也与有荣焉。”许慈也如韩嵩般向马子建回了一礼,开口言道。
马子建沉浸在这等真切的成就感中,不由有些陶陶然。他知道,人在最困难的时候被帮了一把,哪怕只是一件衣服,一杯水,也会让被帮之人感激一辈子。
因为有了那点东西,他就能活下去,或者说,他感到了温暖,增加了活下去的勇气。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强。
越是这样,声望也会由此诞生,在宛城一地,马子建如今不能说是活菩萨,但百姓对于这个名字都带上了由衷的尊敬。因此,这短短数十天来,马子建的声望点,刨去他组建那两百骑兵和自己的武器兵刃花费后,竟然又恐怖地增长到了26543点。
这种感觉,让他不由产生了一种前世小人物中了千万彩票儿,却不知该怎么花的怅然感。虽然他也想过扩大骑兵,然后利用骑兵千里奔袭的优势,打击黄巾拯救百姓,进而实现声望点的良性循环。可难过的是,马子建手下那些会骑马的手下,就只有两百余人。
‘或许,自己应该想着将征兵一事纳入日程了?’马子建这样想着,数万百姓当中,至少有几百能征善战的猛士吧?加上自己的声望,他也根本不用担心忠诚问题。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将此事提出来的时候,一名郡吏却匆匆赶来,面上一副急怒气愤。也就是这一瞬,马子建面色忽然大变,因为他脑中忽然传出一阵极为刺耳难听的提示音:突发事件产生,宿主声望受到极大打击,损失10000声望点!
这样的消息让马子建豁然便站了起来,面色惊惧无比。他自穿越到现在,一直努力想方设法打造自己的声望,使得声望点一直稳步增长。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声望点还能一下跌落。并且,还是一下跌落了10000点如此令他心痛的数字!
不用问,马子建也知此事必然跟这位郡吏带来的消息有关,不由赶紧焦怒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还敢有脸问?”这郡吏显然是个真性情的硬茬儿,面对马子建的怒火,他显然更加怒气攻心,指着马子建便大肆骂道:“枉我们以为苍天开眼,来了一位救民于水火的好郡守。却不曾想,你表面赈济流民百姓,原来不过在利用他们垦荒开田,然后全都收归己有!还说口口声声承诺什么戮力为民,你这狗东西,当真以为南阳是你一人天下了不成?”
这位气性大的郡吏一开口,满堂登时大惊起来。马子建登时也一股子怒火涌上胸膛,真想一刀便劈了这狗咬吕洞宾的家伙。可仔细看了看那郡吏,马子建也认出这也是一位经常下田的能吏,不由狠狠憋住了胸中的怒气,躬身向那郡吏阴沉说道:“我秦颉来南阳后问心无愧,天日可鉴。此番,我再问你一遍,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郡吏见马子建这幅反应,不由疑惑得瞪向了马子建。可很快还是忍不住,挥袖斥道:“今日苏代、贝羽、赵慈等人率七千乡勇,尽数将那些已开垦出的荒田据为所有,还说此乃奉了你这郡守之命。百姓稍有争辩,便是一阵毒打戕杀,如今事实在前,你还如何狡辩?”
终于得知了缘故,马子建那脑袋就懵地一下大了起来,头发如钢针一般都要竖起来,杀气腾腾。尤其听到了苏代、贝羽、赵慈这三个狗东西还将屎盆子扣在了自己头上,当时就忍不住飚出了一句脏话:“我操他们十八代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