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韩校尉说的不错。冯越的骑兵，的确略胜一筹。”就在马子建腹诽韩信的时候，一旁的黄忠也开了口，并且还赞同了韩信的看法。
可马子建看来看去，也只看到两支骑兵彼此冲杀了一番，双方也互有伤亡。他不明白，这样为何还是冯越的黄巾铁骑略胜一筹：“冯越的铁骑的骑枪和投枪都已用完，又接连同我们鏖战了两场，难道这样，他还是比汉军铁骑厉害？”
“正是因为冯越的黄巾铁骑已经被我们消磨了不少，所以这一番对冲他们略胜一筹。倘若不是如此，汉军骑兵恐怕一瞬间便可能被黄巾铁骑冲垮。”
马子建注意到，黄忠说汉军的时候，用的‘骑兵’二字。而说黄巾军的时候，用的便是‘铁骑’。这称谓的不同，明显表露出了黄忠对两者的评判。显然在黄忠眼里，汉军的骑兵就是会骑马冲杀的部队，而冯越的黄巾骑兵才是真正睥睨战场的铁骑。
可纵然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但马子建还是不得不承认韩信和黄忠的判断很有道理。再怎么说，冯越这支骑兵可是配备了双边马镫，极大地加强了骑兵的冲锋对抗能力。
但马子建毕竟知其所以然而不知其然，他只好再度求问道：“汉升，你缘何判断冯越的骑兵表现便略胜一筹？”
“主公，荆楚这一带少马，所以末将的判断也是道听途说。”黄忠先谦虚了一句，然后便指向远方仍在浴血拼杀的两支部队道：“一支骑兵是否优秀的表现，主要便在于他们的冲刺能力。主公请看，拥有了重甲铁骑的冯越，冲刺速度虽然不算快，但却有效地将汉军的冲势遏制了下去。”
此时的马子建，就如一位孜孜求学的弟子，有了黄忠的指点后，他果然看到冯越的重甲铁骑一直在稳定地突进，而曹操麾下的骑兵虽然也悍不畏死冲杀上去，但大多被重甲铁骑阻挡了下来，使得对冲线一直在向汉军阵列当中挺进。
“骑兵的另一项标准，就是他们的马上拼杀能力。毕竟，冲破敌阵后，骑兵一般就扮演着杀戮者的角色。主公你再看一眼冯越轻骑的拼杀能力，也一直在压着汉军。”
这一次，不用黄忠提醒，马子建也看到了事实果然如此。冯越的黄巾轻骑插入敌阵当中后，每一名骑兵的厮杀动作都十分灵活，几乎可以任凭他们驰骋。而曹操的骑兵，在对战的时候，鲜有一击得手的，都是前面袍泽被黄巾铁骑击败，他们后续的骑兵才能抽冷子捡个便宜。
很快，两支骑兵已经完成了一轮对冲。这一下，马子建无比直观地看到，曹操麾下骑兵部队一下缩水了不少，而冯越骑兵则基本保持不变。两军此刻看起来数量已然齐平，但事实上，曹操已经输了——毕竟他刚进入战场的时候，人数可是要比冯越多上几百骑的。
然而，此刻曹操输掉的，还不仅仅只有战力。此时的冯越率领调转马头再度迎向曹操后，所有人才看到，冯越手中的长矛上，竟然还挑着一名汉军骑手！
那名骑手显然还没有死去，双手正紧紧握着刺入他腹部的矛杆，口中嘶吼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被铁罩遮掩着面容的冯越看不到表情，他只是静静欣赏完这名骑手的惨叫后，才猛然甩矛，将那名骑手掷在自己战马下。
随后，整个战场一下惊愕愤怒了起来！
因为，将骑手投掷在地后，冯越猛然拉动手中的缰绳。吃痛的战马登时人立而起，双蹄正踏着骑手的腹部而落。下一刻，铁蹄踏破腹腔的沉闷声响起，那名骑手一声尖锐惊恐至极的惨嚎后，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暴躁的战马来回踢动前蹄，将蹄下的骑手尸体踏成了一滩肉泥。
这一幕，毫无疑问让曹军所有的骑兵、包括马子建都愤怒起来。然而，一瞬间的愤怒之后，他便忽然感到自己惧怕起来。因为那一刻，他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倘若是冯越马下当年那个骑手，那后果……
可以想象，马子建此刻只是静观这场战斗便遏制不住那可怕的想法，那即将面对下一轮向冯越对冲的汉军骑兵呢？
极度的愤怒之后，人们就会诡异地冷静，紧接着便是恐惧，这是人类的共性——狡诈残酷的冯越显然非但是一名卓越凶残的将领，更还是一名深谙人性的高手。
这一刻，马子建忽然忍不住满心悲凉：难道，连汉末三国时代最耀眼的曹操，也不是冯越的对手吗？这天地之大，究竟还能有谁可以击败这个不可一世、骄嚣无比的冯越？
不过，马子建此刻被冯越的表现慑住了心神，但有些天生的武将，却是遇难则强、百折不挠的。就在冯越大展神威，战场一片寂静的时候，一支利剑陡然破开空气，犹如毒蛇陡然吐信，直直向冯越飞去！
马子建陡然回头，果然看到了一脸怒容的黄忠。这一箭，其实还是刚才马子建给黄忠出的主意。那时冯越全心迎战曹操，背对马子建，使得马子建心生恼恨。守着黄忠这位历史上留名的神射手，他自然不想只用一次。
只不过，之前战场一直混乱无比，黄忠根本找不到机会。冯越逞威之后，黄忠心中怒极，登时不再禀告马子建便一箭射了出去。
而这一箭，黄忠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射中！
因为这一次，他并非瞄准了冯越，而是冯越胯下的那匹战马。毕竟，冯越早知黄忠的存在，不可能不防。而他可以躲闪防备，但战马身躯庞大，又怎么躲得掉黄忠的神射？
果然，下一瞬，那一箭直接刺穿了冯越战马的左前蹄。所有人才忽然记起，刚才好像就是那匹畜生的左前蹄，率先踩向了那名骑手。战马陡然吃痛，再一次愤怒地扬起了前蹄，然而，这一次，他前蹄落地之后，坐前蹄直接断折在了地上。背上的冯越根本操纵不住，狼狈不堪地跌倒在了草地上，先前的威猛残忍气势尽皆被扫灭。
“壮士神射！下一次贼酋冲锋过来，给我一箭取了他性命！”曹操看到这一幕，登时大声喝彩。而他这番话一落，身后将士立刻轰然叫好起来。
这一刻，马子建也忽然眼睛一亮：不错啊！奸雄，果然是奸雄！
刚才那句话看起简单，但用意却颇深。曹操不可能不明白冯越防着黄忠，但他手下那些骑兵却不知道。他们听了曹操这话后，自然便以为，只要他们再度发起一轮冲锋，冯越极有可能就会被一箭射死！
冯越那一残忍的举动，的确会让兵士胆寒，但他如此虐杀对手，总是令人欲诛之而后快的。曹操一句话便给了身后将士希望，那他们又岂能不同仇敌忾起来？
这样看来，人家曹操丝毫不亚于这个冯越，如此见缝插针、抓住一点机会就当机立断、改变困局的特质，不愧是后来能够闯下一片基业的雄主！更不要说，曹操还真不是什么猛将，人家之所以牛，是因为人家乃帅才，是善于驭下、谋略天下的诸侯。
这样的一场战役，还体现不出曹操的价值。这时候最厉害的，恐怕应该是三国第一猛男吕布，一戟挑了冯越，就什么事儿也没有了。人家曹操的价值，那是在谋略大局上，是在跳出将领层次、身为棋手的高妙上。
果然，曹操这一声激励后，对面已换下战马的冯越开始迟疑了。更不提，曹操早就说了，皇甫嵩大军旦夕而至，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此耽搁下去。
由此，冯越深深地看了一眼前方的曹操，不发一言；随后，他好像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马子建，开口说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之辱，某日后必当百倍奉还！”说罢这句，冯越转而一提马缰，带着麾下黄巾铁骑滚滚离去。
而马子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冯越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虽然，这一瞬，他心底也有一丝轻松，但更多的，还是压上了一层重重的铅云。以至于，当曹操驾马来到马子建面前的时候，马子建劈头盖脸便问道：“曹将军，为何不追剿贼寇？”
曹操微微一愣，随后便开口解释道：“因为，兵法有云，扫师勿遏，穷寇莫追；另外，更重要的原因，是皇甫将军援军三日后才能开到宛城，我刚才不过虚张声势而已，又岂能真的自不量力？”
听了曹操的解释，马子建第一次望着这位其貌不扬的人物，内心翻涌的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汇成了一句话：奸雄，果然是奸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