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大英雄陈汤那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气冲天之话,让多少汉朝人听来仍然觉得热血。多年以后,东汉人马援,也说出了一句震动古今的豪放之言——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
身为一个汉人,尤其还是一个姓马的汉人,马子建自然太知晓这位马援了。非但知晓,他简直可以将马援的生平倒背如流。
这位东汉开国的名将,为刘秀的统一战争立下了赫赫战功。天下一统之后,马援虽已年迈,但仍请缨东征西讨,西破羌人,南征交趾(今越南),其‘老当益壮’、‘马革裹尸’的气概甚得后人的崇敬。
也由此,孙中山先生在给蔡锷将军的挽联中才写道:“平生慷慨班都护,万里间关马伏波”。
召唤之前,马子建的确幻想自己可以召来孙武、韩信这样的兵法大家,甚至想着能召来精于治军的岳武穆,和练就一支军纪严明的戚继光。但由于韩王信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所以连自己也觉得那是幻想。然而,当得知眼前此人乃是伏波将军马援后,他的激动心情,实在难以言述。
虽然,马援比起上面那几位来,名气可能没那么大。但对于马子建来说,却实在太合适不过了。别的原因不多说,单只说马援乃东汉人物这一点,就得有加分。毕竟,东汉的军制到现在跟刘秀时代没有多大变动,马援几乎熟门熟路地便能找到症结所在。
更何况,在整个中华历史上,马援虽不算超一流的名将,但绝对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尤其练兵方面,他也极有心得,当初游牧陇西的时候,他因地制宜、多有良法,很快便声名鹊起,引得四方之人依附并折服他的魅力之下。
对于田牧所得,马援还视作敝履,全都分发给部下,自己却过着羊裘皮裤的清简生活。
以一人之苦,谋求千万家幸福。“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马援的这句千古名言,响亮穿越了他豪迈的一生——这样的人,当真可谓见上一面,便令马子建感到三生有幸。
更更重要的是,马援当过陇西太守,打过羌胡啊!
这感觉简直太……怎么说呢,就跟考试之前你已经得到了答案一样!
只不过,相对于马子建的兴奋不已,韩王信的表现却极为奇怪。他先很没有礼节地绕着马援走了一圈,眼中充满着疑惑将马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更是直接质疑道:“你当真乃汉伏波将军马援?”
面对韩王信的质疑,马援却没有如对待马子建那样的好脾气,剑眉一挑,语带寒锋地回道:“这一点,用不着阁下质疑。在下虽不才,却也不会顶着他人的名头来此招摇撞骗!”
“你!”被马援那般一语双关地讥讽,韩王信当即勃然变色。可马援却不退反进,骄傲昂然地看着韩王信。
一见这等场面,马子建当即便跳出来打圆场,慌忙侧身将两人开分,和稀泥道:“都淡定,淡定……我们可有一大堆的烂摊子事无法解决,现在可不是内讧的时候。”这句话说完,当然只是缓和了一下紧张气氛而已,但人精儿马子建下一句话,便转移了话题:“要验证马将军是否真才实学,只需将我等眼下困境说上一番,不就水落石出?”
马子建用的词是‘真才实学’,而不是直接质疑马援的身份。从这一点来看,他是有些嫌厌韩王信无事生非的。毕竟马援出场的态度,很给马子建面子,这让马子建一对比就觉得韩王信桀骜不驯。
但同时,他又没有明确否决韩王信的质疑。其中原因自然也很简单,其一便是这毕竟关乎着此番是否能够顺利完成凉州叛乱这一剧情;其二,就是有了韩王信这个坑货为前车之鉴,马子建也觉得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于是,安抚住韩王信的马子建,便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之事告知了马援。马援只凝眉倾听了一会儿,便露出了会心自信的微笑,胸有成竹道:“主公,此事您因身在庐山中,自然难识真相。真正一说破原因,主公便会觉得不过如此。”
“恳请马将军解惑。”心急火燎的马子建,当即向马援施了一礼道:“当初我等在南阳也遇得此事,可南阳时却解决得轻而易举,为何此番到了这里,便适得其反?”
“主公,此乃因为那些兵士,皆关中六郡良家子,高门之后。这些人非但三代家世清白,更跟不少名门望族也沾亲带故。由此,这些兵士无论眼界、头脑、胆气,也要比主公当初那些江夏乡勇要高出一筹,如此,主公强势弹压,非但不会令其臣服,反倒会令他们更加逆反。”
马援这一番话,当即如拨云见雾一般,令马子建茅塞顿开。不错,这问题的关键,就在在美阳兵士和江夏乡勇的出身上。
想当初,马子建还跟随皇甫嵩、朱儁的时候,便记得皇甫嵩说河北战事换上董卓后会一败涂地。其中原因,便有卢植麾下那些兵将乃高门良弟、董卓难以弹压一项。想不到,这次穿越换上自己,倒实实在在领教了一把这些骄兵悍将的厉害。
也难怪,今日董卓上来便一刀砍了那兵士的脑袋。想必,这其中也有他嫉恨当初自己也无法统御这些骄兵悍将的缘故。
“马将军,你的意思是,我难以弹压这些兵将,其实就因为这些出身良好的家伙,都太聪明了?”
“主公英明,若要简单来说,便是这个原因。之前主公那些江夏乡勇,不过郡县当中的无知草民,对待主公先天便有三分惧意。可这些关中良家子,世代家传,早就练就了一身痞性。主公若想收服这些骄兵悍将,自不能用寻常之法。”
马子建了然点头,对马援这番一针见血的分析心悦诚服:的确,农村兵和城市兵,就有这么大的区别。因为这些关中六郡子弟因为有见识、有眼界,所以才会钻军纪的空子;也因为这些人太聪明了,所以马子建的亲卫,不会令行禁止,反倒会劝解马子建不要犯了众怒。
甚至,就是因为这些家伙太聪明了,他们听到帐中惨叫,才会听而不闻。因为他们那龌龊的脑子里,恐怕还想着帐中马子建正跟韩王信发生一些不能见人的勾当!
一想到这些,马子建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两边生,恨不得当下就将那些兵将狠狠收拾一顿。但又知道这些兵将个个奸似鬼、滑似油,他还毫无对策,一时间,只能双目炯炯地看着马援,道:“马将军,既然你一眼便看破这其中关键,那我任命你为校尉,你可将那群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话一出口,马子建原以为会得到马援坚定而肯定的回答。却想不到,马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否决道:“主公,你身为荡寇将军,尚且不能压服这些人。卑职纵然为校尉,又岂能扭转乾坤?”
“可你是马伏波啊!”马子建一时大惊失色,有些不敢相信堂堂的伏波将军,竟然连一群骄兵悍将都管束不了。
然而,马援却云淡风轻地一笑,安抚马子建道:“主公,卑职不过说我不能压服他们,可未说对此毫无办法。不瞒主公,卑职已有一计,便看主公如何施为了。”
“恳请先生教我!”这一刻,马子建对马援的称呼又变了。显然,他由怀疑变为了坚信、又由坚信上升到了崇拜的地步。
“解铃还须系铃人。主公,对付这等骄兵悍将,卑职认为可用于《鬼谷子》篇五当中之术:其不可善者,或先征之,而后重累;或先重累,而后毁之;或以重累为毁,或以毁为重累……”马援悠悠说着,似乎不由已沉浸在鬼谷子的精妙当中。
马子建听着这番话,不由如饮甘泉,摇头晃脑极为陶醉。可一旁被冷落的韩王信却十分不屑,不由开口打击了马子建一句:“你这般如痴如醉,难道真懂这句话的意思?”
马子建停下了摇着的脑袋,理直气壮道:“听不懂有什么关系?”随后一搂马援的肩膀,夸耀似得说道:“这不还有马将军嘛。”
马援先是一愕,随后无可奈何地捂住了额头:“没化,真可怕……主公,没化又这么理直气壮的,您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