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巨大弩箭从摧山弩上脱弦而出,带着极强的破空之声。然而,这支巨大的弩箭并未带来意想中的后果,一名羌胡勇士急速掣动缰绳,弩箭与他堪堪擦身而过。箭头深深射入地上,溅起一大片灰尘。
然而,看到这一幕的马子建,非但没有气馁,脸色反而好转了不少。弩箭之所以没有射中羌胡勇士的缘故,是因为他们冲过来的阵型太分散了,目标不集中。这对于弓弩来说的确是一件坏事儿,但对于城下冲锋的徐荣来说,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羌胡勇士阵型的分散,便使得他们的突破不能集中成一股力量。而徐荣西凉铁骑的冲锋,却是以徐荣为首、汇成了锥形阵向羌胡勇士冲荡而去。
锥形之阵,是八阵之一。孙子曾说,锥形之阵,有如一口剑,前锋不尖锐不能突入,左右两翼不锋利不能割裂敌人,主力部队的实力不雄厚不能列成这样的阵式。但这样的阵只要列成,就可以“决绝矣”,可以轻易的突破和割裂敌人了。
徐荣的勇武,虽然在整个三国时代不算太突出,但绝对胜任此番的突破。而西凉铁骑这支闻名天下的劲旅,更是最适合锥形之阵。
一时间,城墙上的马子建,便看到西凉铁骑犹如滚热的利刃,轻易地便刺入羌胡勇士那松散的阵型当中,犹如刺入一团雪堆当中。肉眼可见的,锥形之前的羌胡勇士极速跌落马去,不断消融着。而锥形边缘的羌胡勇士,则直接被排挤出两侧,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壮哉!”看着城墙之下徐荣和西凉铁骑的英姿,马子建忍不住激赞道:“果然不愧是被历史埋没的将才!”
一旁的孙坚听马子建如此称赞徐荣,不禁有些吃味道:“主公,末将也愿率亲卫出城冲杀一番!”
可马子建却忍不住白了孙坚一眼:“还打啥打,鸣金收兵去。我们能囫囵退回城就行了,真把羌胡大军惹毛了,总共五千骑兵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这一刻,马子建的担心也不是毫无必要。毕竟,将领上了战场,那战意可是易发难收的。有过打架经验的人就知道,杀人的热血烧灼了头脑,那一段时间可是完全不管不顾的,毫无理智可言的。
此时徐荣已率领西凉铁骑突破了羌胡勇士的包围,正好面对上只有一千亲卫压阵的韩遂。
这一刻,马子建十分担心徐荣一不小心打红了眼,直接想着万军当中取韩遂首级,那事情可就大发了。毕竟,突破敌阵跟彻底击败敌人,完全是两回事儿。徐荣倘若贪功冒进,真有可能将三千西凉铁骑折在这场战役中。
好在,徐荣果然是那种极为克制冷静的将领。未当城墙上的鸣金之声响起,他便已然带着西凉铁骑漂亮地打了一个旋儿,矫捷如鹰隼般毫无征兆的一个剪影旋身,当即又返身杀向了城门。
三千铁骑再度以锥形之阵冲杀返回,势不可挡。就在接近吊桥的时候,徐荣又陡然做了一个手势,后方的西凉铁骑顿时放缓了速度,使得整个骑阵又行云流水般地化为一条长蛇,迅速地穿过吊桥驶入城门。
吊桥之上,一些奔逃的兵痞不断被撞去护城河当中,连带着还有一些争相冲入武功城的羌胡勇士。目睹徐荣及西凉铁骑如此惊艳的一番战斗,整个城墙之上,都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这一瞬间,什么江东人、关中人还有凉州人,都不再有界限,只有‘汉人’这一铁的凝聚。
毕竟,刚才万弩齐发阵时是关中子弟和江东子弟大展神威,可这时候,成功救下他们的,却是凉州铁骑。三地儿郎各个毫不逊色,已然止不住惺惺相惜起来。
这时候,买个窜天猴儿就能上天的马子建,自然更加得瑟。他激动地抢下韩王信的硬弓,想朝着韩遂的方向射上一箭,表达一下内心的激动。可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射箭后,只能大大地向韩遂比了一个中指,叫嚣道:“将士们,准备午饭,咱中午吃猪肉炖冬瓜好不好?”
“可是用阵前那颗冬瓜?”面对这样的嘲讽,城墙上的将士们怎能不助攻一把?
韩遂这一瞬被气得七窍生烟,那脸色隐隐发青,倒越发像一颗冬瓜了。然而,此战一开场他便中了马子建的诡计,更没想到马子建竟然会万弩齐发之阵,最后也不可能料到马子建还早就备好了西凉铁骑以作后援……这种种失误加在一起,他输得的确不冤。
一想到这些,他才抬头遥望了一眼城墙上趾高气昂的马子建。只是忽然间,他那铁青的脸上又浮出了一抹诡谲的笑意:“果然啊,事情没我之前想象地那般简单。不过,越是这样,才越是有趣……荡寇将军周慎是吗?我们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尘埃落定,韩遂对城墙上汉军的嘲讽也不做任何反击,只是悠悠调转马头,便退下了这个留给他耻辱的战场。
而城墙之上,留下的仍旧是不落的欢呼。并且,这股欢呼还会在换防的时候,尽情传入各营所有将士耳中——这一仗,马子建可谓杠上开花,将非但将刚开始输掉的全捞了回来,更漂亮地赢得了全营将士的信任。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马子建这一次想要赢的,并不仅仅是信任,而是绝对的声望。
此时已坐在军帐正位上的他,目光游离且带有几丝焦灼。帐下韩王信、孙坚、徐荣、马援等人正商议的后续作战事宜,马子建却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楚。他只是手指不安地摩挲着案几的边缘,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主公,主公?”疑惑地看着正位上失神的马子建,韩王信不由连声呼唤起来。
“就依你们所说的去办吧。”惊醒过来的马子建,似乎极度失落,连韩王信后面的话都没听清楚,便说了这样的回答。
这一句,自然使得帐中之人更加疑惑,尤其已经比较了解马子建的韩王信,更是直接惊诧开口:“主公,我等适才并未商议出任何决策……主公,可有心事?”
马子建还未回答,门外却忽然传来了异常嘈杂的声音,接着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在帐武将皆一时警惕起来,不由将手放置在了兵刃之上:军帐非一般人等可以入内,更何况此时军议,擅自硬闯乃是要直接诛杀论处的!
究竟是何人因何事,竟要硬闯军帐?
‘哗’的一声,那闯帐之人显出了真容。一时间,诸位将领都放下了手中兵刃,可看向那人的神情,却一下更加疑惑。
这来人,是马子建格外提拔照顾的二虎子。若说他要谋刺马子建,这些将军们是打死都不会信的。可他乃马子建亲卫,并非负责军情汇报的传令。此时这般不顾性命闯入军帐,究竟为了何事?
然而,也就是这一瞬,疑惑的韩王信,却无意瞟到马子建竟陡然露出了激动莫名的神情。韩王信当即便想到了什么,可一时还不敢确认。
也就在韩王信迟疑的一瞬,二虎子已然走到帐心,不待马子建及众位将领开口,便忽然‘扑通’一下拜倒在地,大声道:“主公,小人带全营将士之请愿,请主公明正军法!”
话音刚落,帐外忽然又响起一阵喧哗,一大堆兵士又鱼贯而入,都如二虎子一般猛然拜倒在地,激愤恳求道:“请主公明正军法!”
一时间,孙坚猛然大怒,当即掣出古锭刀呵斥道:“尔等这是要做甚?军议之时擅闯军帐,已是死罪。此时更意图挟众情威逼上将,难道,你们是嫌自己的脑袋太多了吗?”
帐中这些拜倒的兵士,当然都知道擅闯军帐的后果,此时闻听孙坚这一言,自然不由惊惧起来。可最前排的二虎子,却想了一想后,当即又猛然叩首道:“主公,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期望主公能明正军法!”
“你!”孙坚江东猛虎,见有人如此顶撞于他,当即勃然大怒。
可这一刻,马子建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闷骚,淡淡阻住孙坚:“孙司马,你们不是商议半天也没商议出个什么决策嘛。咱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妨便听听他们要如何明正军法嘛……”
孙坚老脸不由一红,望向马子建的眼神也有些幽怨:主公,我们什么都没商议出来,还不是因为你,一直跟个傻子一样坐在正位上发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