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琚一直以为,云萱跟慕昱清之前必是存在着某种胁迫的关系。云萱由于他们两人的相知相识涉及到了太多的不可说,并没有仔细地跟云琚说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如此。
她原本准备好好想一套说辞,打消云琚的想法,但还没有付诸行动,便从柳老御医口中得到了得病的噩耗。
事已至此,还不如错有错着,就让他这么误会下去,让他觉得自己是想逃离慕昱清才要去诈死也好。免得云琚心里有了疑问,找到慕昱清去对质,两下里必得要穿帮。
云萱此时想起云琚说过的,关于他投靠了卢临的话,心里的担忧重又起来:“哥哥,我上次说过的,让你跟那位卢大人少来往的事,你有没有听我的话?”
云琚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总问这个?”
却没有正面地回答她。
云萱心里有了数:他必是没有听她的劝,上次因为舅舅也在,她不好说得太深,只能浅浅地提了一嘴,今天正好是个机会,她必得再劝他一劝。一想到卢临给他那儿子请的两个保镖,云萱就觉得,此人必是很不简单。跟他混在一起,云琚只怕占不到便宜,反而要给人算计了去。
“哥哥,那人没那么简单的,你听我的,离他远点吧。”
云琚摇了摇头:“妹妹,你不要管这件事了。”
云萱有些着急,这位哥哥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固执:“你不过是刚刚当上官,干什么非要跟这样的老狐狸来往?你知道这个人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力量吗?”
云琚神色一动,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出口的却仍然是:“我知道,你放心,我明白我在做什么。”他顿了顿:“你放心,你的哥哥没有这么笨。”
云琚的承诺没有让云萱更加放心,她总觉得他的平静中隐藏着什么深切的原因,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如果……如果那个人在身边就好了。
云萱无力中突然这样想道。
她很快阻止了自己这样不“独立”的想法,从手中取下一样东西:“那好,你把这个带着,急切时可以救你的命。”
“这是什么?”云琚翻了翻这个看着很普通的,布带一样的东西。
云萱把布袋拆开一半,里面装着一个微型的弩器,这个弩器是柳老御医给的她。在她原来的时空里,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妙的东西。这是一个缩小版的手弩式的东西,但这东西靠近发射的部分有一个按钮,云萱把这按钮扭开,“咔”的一声轻响当中,弩器的手柄弹开一条缝,里面整整齐齐地卧着七根银针。
“这弩器名叫如意弩,这上面的七根针上淬了些麻药,足可将一头大象麻翻两个时辰,若是你被人困住,将人引到十米之内,用这个弩器来射他,那人必会倒下。”
她又把布带旁边的另一个小袋子打开:“这里面还有一些毒针,你看情况来安排,毒药的解药在这里。”她一样样地展示给云琚看,准备教他使用方法。
“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这是你的东西,我不会要的!”云琚有些生气地把东西推了回来,这根看着很不起眼的布袋里放着的东西他不光没见过,更是连听都没听过,想也知道,这些东西必然是价值连城,说不定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云萱却比他更坚决:“哥哥根本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人,再说,我有神力在身,这些小小器物于我只是锦上添花,却在关键时刻能保你的命,你别在这个时候推来推去的好吗?”
云琚只是摇头:“不行,你收着!”关于云萱身上力量的事情,他和白行立都知道了。
白行立分外可惜,因为除了他们的先祖白胜神力加身,至此之后,白家的子孙都很普通,要不是家里有典籍,以及老人口耳相传的传说,白行立几乎要以为这只是自家的老祖宗太过受上天的喜爱,才愿意这样赐他一身神力。
得知云萱也继承了这样的力量后,他不知道有多可惜云萱是个女孩子,否则,她早就被白行立拎到边关去磨练去了。
云萱不再多说,用手捏下一块桌角,轻轻松松不费任何力,那块由硬木制成的桌角便碎着了一堆粉末。
云琚没见识过妹妹的力量到底有多厉害,这一下视觉上的冲击相当厉害,他呆了呆,默不作声地收起了那根布带。
云萱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东西是那天晚上做出决定后,柳老御医给她的防身器具。
他当时的神色郑重地让云萱以为自己几乎是在赴一场必死的宴席,当然,这一切就不必要跟云琚讲了。
云萱自觉再无其他可交代的,教完云琚使用如意弩,再把毒药麻药,及各自的解毒方子默出来给他后,她看看天色,已经将晚:“哥哥,该回去了。”
云琚将如意弩绑在手上,难过的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你放心,哥哥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云萱微笑:“嗯,我相信。”
她的行踪将不会告诉给任何人,她不信自己一点救也没有了,但她也知道,她已经被柳老御医判了死刑,那说明,她的情况将是神仙难救。
神仙难救,不是无救。
多年的特工生涯告诉过她,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会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奇迹,因此,你绝不能轻言放弃。
但是,这些病痛的煎熬就不要告诉给他们听了,免得徒增焦灼。
云琚看着她的微笑,心不知怎的,突然微微地痛了起来。
他看着妹妹随着天边的那朵红云一起离开,站在原地,很久没有动弹。
等他回过头来,一个人正站在街的对角看着他,他拜了下去:“老师。”
那人留着五绺长须,头发灰白,穿一身灰衣,里头只着一件白色中衣,在寒风吹拂,硬是在市井的喧哗声衬托下看出了几分道骨仙风:“走吧。”
明明这位“老师”看着就是普通的弱书生,云琚跟在他身后却走了很久,他的步子一直不急不徐,云琚的身上已经有些见了汗,气喘也大了起来,这位“老师”却始终保持着匀速的步幅。
两人来到一间不起眼的临街屋子中:“坐。”
云琚恭恭敬敬地坐在此人的下首:“老师。”
那人点了点头:“看来你的妹妹要走了。”
云琚也不好奇这人跟自己离了这么远,他怎么好像就听到了自己跟妹妹的对话一样,并不否认:“是的,老师。”
那人道:“也好,你的行事不会再有更多的顾忌,琚儿,你现在还可以后悔,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