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一怔。他是在讲电话吗？

　　探出头去，王家泽坐在办公桌后，左手拿着手机。他穿着衬衫，衬衫袖子卷起，露出结实的手臂，和他手腕上的patekphilippe机械表。手机挡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挺直的鼻梁，他拧着眉，眼神忧郁，像是化不开的愁绪。半晌，他又说：“对不起，我不能。”

　　又是这一句。杨意的心陡然一跳。他在和谁打电话？

　　“请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她。”

　　杨意只觉得头轰地一声，嗡嗡作响。给他打电话的，是妈妈？是爸爸？

　　王家泽的电话拿了下来，他动静很大地扔到了一边，发出怦得一声。她再偷偷看他，他双手撑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他在想什么，她知道。

　　长长的叹息从远处响起，那是打从心底冒出来的无奈。杨意的心酸了，她的呼吸更沉重了。

　　她背靠着墙，半晌，她悄悄挪开步伐，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温晴对她这么快就出来感到意外，正想离开桌子向她走来，杨意摆摆手，轻声说不必送，便自己走向了电梯。

　　办公室中的王家泽，分明听到有人关门的声音，他走出来看了看，却没有人。有时候助理或是秘书敲门，他在通电话没听见时，他们会退出去，所以王家泽也没多想，他根本也没想过杨意悄悄地来过，又悄悄地走了。

　　这天晚上临睡前，杨意打电话给他，约他周末一起去香港。

　　王家泽有些意外：“去香港有事吗？”

　　“去看张学友的演唱会吧。”

　　家泽的眉色稍霁：“好。”

　　“不要坐私人飞机，坐普通航班，好吗？”

　　“可以。”

　　“住上次我们住的那个屋子吧？”

　　“嗯，我会安排。”王家泽说，“演唱会的门票也我来安排。”

　　“不用，我买好了。”杨意轻声地说，“我们去香港，过周末。”

　　“好。”这忙里偷闲的幸福，哪怕王家泽有安排，也要推掉来陪她。

　　周五早上去上班的时候，杨意和爸爸妈妈说：“我周末有事去香港，晚上就出发。”

　　杨爸爸杨妈妈抬眼看着她，“一个人去？”

　　“嗯。”

　　他们很明显不相信，杨妈妈说：“杨意，你别让我太失望。”

　　杨意垂着头不说话。“你不会失望的。我永远是你最乖的女儿，不管她以后幸福不幸福。”

　　杨爸爸杨妈妈闻言惊骇，杨意的神情却平静地像在谈别人的事情。吃完饭，她收拾碗筷就去上班了。

　　临下班，王家泽来接她，两人连行李都没带，直奔机场。

　　他们在人群中换登机牌，在普通候机室等待登机。他们俩穿着毛衣和牛仔裤，神采飞扬，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杨意拉着他的手在免税店瞎逛，经过一个面镜子，镜中的他那么高昂挺拔，穿着她给他买的胸口勾织着小鹿的白毛衣和lee牛仔裤，年青地像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孩。她和他穿一样，长发柔软垂在肩头，笑意荡漾在唇边，男的高大英俊，女的俏丽玲珑，真是赏心悦目啊。

　　杨意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们俩基因这么好，要是生一个宝宝，肯定会特别漂亮。你说是不是？”

　　“那当然。”王家泽也莞尔，“明年，等你养胖一点，我们就生一个。”

　　杨意笑笑，拉着他的手，去逛别的商店。广播开始呼叫登机，他们跟着人群上飞机，经济舱的位子，靠窗。杨意拽着家泽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累了？”他在她的发顶吻了一吻。唔，头发真香。

　　“不累，就想赖着你。”

　　王家泽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更舒服地窝到他怀里。“到香港有什么安排？”

　　“像上次一样吧？我带你去压马路，吃宵夜，然后回到家里……”她轻轻凑到他耳边讲了几句悄悄话。

　　她软绵绵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带来酥酥麻麻的效果，再加上她那句大胆的话，让王家泽黑眸一沉，握着她小手的大掌轻轻拢了起来：“你晚上最好小心一点！”

　　“怕你啊！”她挑眉挑衅。

　　“走着瞧。”

　　飞机抵达香港，他们排队入境，坐地铁去尖沙咀，开始压马路。

　　香港的气温比起s市温暖地多，风吹来，带着咸咸的味道。香港的夜美丽多姿，杨意和王家泽逛完商店吃宵夜，在热闹喧嚣的大排档吃烤串和啤酒，然后去兰桂坊喝酒，和陌生的男男女女玩在一起，扭成一团。

　　王家泽很少见到杨决这么活泼的样子，他倒不想管着她，就怕她太累了。

　　时间已近午夜。

　　杨意喝了些酒，跳舞和酒气让她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显得更大更晶莹。她勾着他的脖子：“家泽，我们回家好不好。”

　　王家泽召来司机，他们一起回家。

　　还是熟悉的那个装潢，干干净净的，比五星级酒店更纤尘不染。她想起他第一次吻她，便是在这里。他突然偷袭……

　　想起那一天是杨意第一次正视自己对他的感情，第一次觉得他当男朋友是个不错的主意。一年而已，为什么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

　　杨意正准备和他好好打打回忆牌，他蓦然吻住她的唇，杨意瞪大眼睛，口齿漏风地说：“喂等等……”

　　他的舌头溜了进来，堵住她所有话语。他边吻着她，边将她往房间里带。杨意几次要推开他，却被死死地箍着腰，无可奈何，只好放弃挣扎随便他了……

　　他将她压入大床里，吻着。“去年带你回家，半夜我就想冲到你房间，把你的衣服剥光了。”

　　“啊，流氓……”杨意微喘。

　　“我哪儿流氓了？我忍得很辛苦！”

　　杨意睁眼，对上他星辰一样明亮的眼睛。“那时候，对我有不纯洁的幻想了？”

　　“嗯……”

　　“好色啊……”她咭咭地笑起来。

　　他吮住她白软的耳垂，“我介意面对你的时候当色魔。”

　　在香港的两天，他们很开心，放掉所有包袱和压力，他们的世界唯剩彼此。他们听演唱会，在人群中激狂地挥着萤光棒大喊大叫；他们去五星级米其林餐厅吃饭，品尝红酒；他们在中环的名店一掷千金买买买。

　　周天中午，杨意定好了餐厅，在山顶上的露天餐厅，环境幽静，人很少。他们坐在太阳伞下，饮着百香果汁。

　　“家泽，你知道约你来香港的目的吗？”杨意轻柔地问。

　　王家泽黑眸微眯，懒懒地问：“不是想要过一个愉快的周末吗？”

　　她扯扯嘴角：“也算吧。这两天，你开心不开心？”

　　“开心。”

　　“那就好。”她轻轻地吁了口气，望着他，深深地望着。“你说，情侣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王家泽有些好奇她为什么这么问，他不假思索：“因为相爱。”

　　“那相爱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给彼此幸福和快乐。”

　　“是啊，所有的爱的前提，是幸福和快乐。”她低低地说，“如果不快乐了，再相爱，其实都是折磨。”

　　王家泽触上她的目光，慢慢地敛了笑意，慢慢地坐直身体。他们已经这么熟悉彼此，熟到只要一个眼神，就猜到对方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紧紧地盯着她：“你感到累了？”

　　她点点头：“累。但我怕你比我更累。”

　　他抿唇：“我不怕。”

　　杨意望着他的眼睛，她迷恋的这双眼。“你现在还很爱我，对吧？”

　　“我很爱你。”

　　“当某种压力把你逼到你自己都厌烦的时候，你会发现，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对我的爱。那时候，爱会变得扭曲，你可能会迁怒于我。”

　　王家泽摇头：“我们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事，如果要说迁怒，你更有理由迁怒于我。”

　　“我对你是有一点情绪，只是没有表现出来，”杨意垂着眼睛，“我想你也有，你也没有表现出来。”

　　王家泽紧迫地盯住她：“是人都会有情绪，我也不想圣人地说我一点情绪都没有。但是，只要我们在一起，那都是可以克服的。你自己也说，时间是最好的武器，它会让伤口冲淡，会让我们得到机会。”

　　“可我们都没有想到，这把武器是双刃剑，它一边在冲淡伤口，一边在增加新的伤痕。”杨意叹气，“我看到你被妈妈逼着和我分手的无奈的样子，我心里很难受。”

　　“我没关系，阿姨说的话都在理，她很有教养，说的话也不伤人。”

　　“她是我的妈妈，她对我说的那些话，都像剜在我心上，别说你了，”她苦笑一声，“前段时间她脑溢血住院，我也很害怕失去她。家泽啊，你有没有被人问过如果老婆和妈妈同时掉到水里你会救谁这个变态的问题？”

　　他启唇，却是说：“我和你妈妈掉到水里，你可以先救你妈妈，我会游泳。”

　　杨意笑起来，眼中有泪光闪烁：“我必须要选择她，这是我身为子女的责任。”

　　他紧绷着下颚。

　　杨意叹息：“我曾经乐观地想，和他们打拉锯战，我们总会赢的。但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无奈，我也不想继续这种状态，当我们俩都有情绪，却隐忍着不说的时候，总有一天会爆发，到那时，我们俩会互相怨恨。”

　　“所以呢？”

　　“所以，家泽，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