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殿.上书房
殿内鸦雀无声,一水儿鹅黄嫩衫的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出。
凉帝青阳拓约莫五十余岁,头戴紫金束发小绾,身穿烟色描金龙袍,略微浮肿的脸上怒目圆睁,正与沐王呕气。
青阳礼跪在堂中,发绾凌乱,脚下散落一地奏折。
孙公公见到门口小德子贼头鼠脑的张望,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上前答话。
小德子细声细气:“启禀皇上,宁将军求见”
“她来了?她现在来做什么?添乱是吧”青阳拓余怒未消,又飞起一本奏折砸了下去“起来,一边站着,别丢人现眼了!”他终究心里还是疼着他的。
青阳礼稍作整理,不想让宁盏看到他这幅模样,然后起身循规蹈矩的站在大柱边上,小德子赶紧传旨宣宁盏觐见。
宁盏行过礼,朗声说道:“微臣自接到圣旨起便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护送沐王殿下赶往京城,一路舟车劳顿,特回府稍作整理便前来述职,还望皇上恕罪”
青阳拓摆手:“爱卿平身,这一路辛苦了”说完望了望青阳礼:“礼终日胡闹,给爱卿添麻烦了”
“微臣未能保护好殿下,但凭皇上处罚”宁盏扫了一眼散落在地的奏折,心想,青阳礼估计又被他老头子给骂了。
“朕有一事甚为烦闷,不知爱卿可否替朕拿个主意”青阳拓双眼微醺,慢条斯理的说道:“沐王按理说早该娶门王妃了,可他不知怎的一直不太上心,依爱卿之见,可有合适的人选?”
青阳礼听到此处,赶紧神色紧张的望向宁盏。她自是知道他的真心的,顺带把亲事订了,也省得提心吊胆,以她的满门军功这事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宁盏却像是并未瞧见他的眼色,拱手回道:“皇上的家事,微臣不敢妄加言语”
“你觉得赵充家千金如何?听说那赵星南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啊,朕觉得与沐王甚为相配”青阳拓微微笑道。
“父皇,儿臣并不喜欢那位赵家千金,儿臣喜欢的是”青阳礼急忙抢白。
“皇上,微臣也觉得赵小姐才貌双全,确实是沐王妃的上上人选”宁盏打断青阳礼平静的说到。
“你,你明明知道”
“爱卿竟然也如此认为,如此甚好,如今北境太平,就让蒙晖驻守便是了,明日宫中元宵盛宴,爱卿也一并来吧!”说罢,也不管青阳礼,起身说到:“朕有些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宁盏憋了一肚子火,无从发处,偏偏皇上对于炎国和亲之事只字未提,她也不好率性开口。
刚退出上书房,青阳礼就拉住了她,愤愤的质问:“方才你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赵小姐才是沐王妃的上上人选?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对你的真心么?”
宁盏轻轻拍开他的手,淡淡说道:“莫不是你能反抗圣上不成?”
“只要你欢喜,我自是”青阳礼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你可知方才父皇责骂我是为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因为你终日胡闹罢了”宁盏摆出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可知父皇有意将你送去炎国和亲!我刚刚就是向父皇奏请要娶你”
宁盏心里微微一暖,眼前的青阳礼与小时候的他渐渐重合,他再孩子气,对她,却是始终如一的好。
她叹口气:你父皇也是为你好。若是我父帅尚在人世,我们还可能有一丝希望,你现在的处境,唯有与辅国公结了姻亲,朝堂上才能站得住脚,单靠你父皇的宠爱是远远不够的。
“我何时想过要在朝堂上站住脚了吗?”青阳礼反问:“这些年我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罢了”
“只可惜我们都不是那个说了算数的人,好了,此事还未成定数,以后再说吧”
夕阳初上,余晖透过重重宫墙喷薄而出,宁盏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院墙尽头,青阳礼一颗心渐而沉重,他茫然的望着从小走过的路,竟然陌生的不知从何落脚。
她还是她,可她却又不是她,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也许一切就全变了吧,当宁家父子四人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中时,那个天真乐观的宁盏便再也不见了,青阳礼回想起那段时日,痛楚重上心头,他尚且如此,她又该如何度过?
青阳礼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父皇为何要让她和亲?还是和宁家有着血海深仇的炎国?不,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也不会让她嫁到炎国!
在北凉国,每年的元宵盛宴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王公大臣们携带家眷参加完宴会后就正式收假回朝。打十岁起,宁盏就不大参加了,满堂欢笑让她倍感孤单。
今年比以往更为热闹,因为炎国七皇子朱琰的到来。
传说他专程为宁盏而来。大有不抱美人不归的作风。
宁盏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哪里招摇过度,竟让朱琰动了这门心思,于是心里更加厌恶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子了。
春寒料峭,宁玉替她新缝了棉裙,因是佳节,不能穿的过素,便是淡绿衣裙上着了几枝红梅,领口上又滚边镶嵌了一圈白色狐狸毛,这一来,比起往日里时常穿着的男装,竟娇媚了不少。
“小姐穿这一身太好看了”宁玉笑道,她在军营中称她为将军,在京城家中,却是改不了自小叫的称呼,至于皇上亲封的那个郡主,更是无人提及了,宁玉又补充到:“管保让沐王殿下移不开眼”
“换了吧,还穿从前那身松绿的”宁盏皱眉,那种场合,自是越淡薄越好,甚至,她都不曾打算薄施粉黛,就这么素面朝天的去也没什么不好吧,最好让朱琰彻底的绝望。
皇上设宴御花园,一时间莺莺燕燕王孙贵公,又是丝竹歌舞,喝酒赏花,宁盏只觉无趣的很。
赵星南此次亦是被邀入宫,她巴巴的跟了沐王,像一朵海棠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宁玉斜眼瞧着,冷哼了一声:“赵星南对沐王殿下可是上心的很啊,瞧她今天穿的那件衣服,定是新裁出来的”
“管他人干嘛”宁盏无谓的回,目光却落到不远处一位公子身上:“那位难道就是朱琰?”
“看他的穿着,却是不像我大凉的服装,想是他不错吧”宁玉顺着望去,有丝窃喜的小声说道:“小姐,我看他长的也不赖,比起沐王殿下也是不惶多让呢”说完仔细的瞧了一眼宁盏,有些气馁的说道:“满园子的姑娘就小姐穿的最深沉,一点也不像是女儿家”
“你难道想让我出彩,让皇上把我嫁给朱琰啊”宁盏没好气的说。
“不知姑娘可是安国郡主?”
主仆两人正在闲聊,竟没发现八卦的对像居然到了跟前,两人吓的不轻,宁盏轻咳一声,借以掩饰不自在。
“小王似乎听到姑娘在说起在下,不知有什么有趣之处?”朱琰长身玉立的现在那里,一身玄色衣袍上坠着一枚白玉穗子,眸如点墨,眉若刀削。
“真是看着赏心悦目啊”宁盏即使再无好感,也不得不承认炎国出美男的说法完全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