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鸡庶女翻身实录 第五十三章 步步为营 五
作者:秋夜沉沉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聂天明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母亲聂氏见到他这个样子,心疼道:“你伯父又没答应举荐你?唉~我当初就说了,你爹不该筹二十万两给你伯父为你谋前程,你爹偏不信。如今你爹没了,我们母子又隐姓埋名寄住娄府檐下。你说你爹这是何苦呢?白白搭上自家性命!”

  说完,聂氏垂下头捂脸嘤嘤哭泣。

  “娘~”看着伤心的母亲,聂天明心如刀绞,他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道:“爹苦心为孩儿谋划这么多,孩儿定不负爹的期望,早日飞黄腾达,京华冠盖!”

  聂氏没有再说话,她仿佛又从聂天明眼里看到夫君敖仕昭的影子。

  初三之晨,正值薄暝之时,露气正浓。马行街霓裳坊门口,凌晟睿踏上了一辆双辕华盖马车。马车载着他不一会便出了城门,来到洮河畔的一处大堤上。

  此时雾消日出,江上停桡,莺燕嬉醋。麴沛凝站在大堤上,怅望长堤,远处流水栖鸦,垂柳青青。

  不知何时,凌晟睿静静站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的侧脸出神。多日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不少。

  麴沛凝察觉到他的出现,转过身,柔声道:“凌大哥,你来啦!”

  “嗯,”凌晟睿轻轻点点头,道:“这一年苦了你了!”

  麴沛凝紧紧抿住下唇,再也忍不住抱住了凌晟睿,顿时红了眼眶。

  凌晟睿心中一动,仰天叹了一口气,双手也紧紧抱住了麴沛凝。两人就这样默默相拥了许久,才在大堤上的草地上坐下来。

  刚一坐下,麴沛凝迫不及待开口问道:“这一年府上可还好?”

  “不好,”凌晟睿摇摇头,道:“这一年麴府发生了许多事。”接着他便把麴府这段时间发生的变故一一道来,唯独隐瞒了柳姨娘和奚九的事。

  听了他的话,麴沛凝瞪大了眼睛,沉默片刻,她抓起凌晟睿的手,低声道:“没想到雨露姐姐这般命运多舛,那段日子你们必定受了不少苦。如果我也在承天就好了,起码我可以保护你们,不会让你们无家可归。”

  凌晟睿一怔,随即心底某处似被针扎一样。唇角溢出一丝晦暗的苦笑,“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如今非但保护不了家人,还要一女子来保护。”

  他轻轻放开麴沛凝的手,转移话题道:“你在塞外想必也是备尝艰辛吧,如今能够平安回来甚好!我也放心了。”

  “嗯!”麴沛凝点点头,心中升起一股暖意,笑意盈盈道:“这次侥幸回来,陛下让我兼任宏文馆学士,与少师张释一起参修国史,如果凌大哥也能一起来就好了!”

  “参修国史?”凌晟睿心中一震,怔住了。能够参修国史对文人来说是件非常荣耀的事,多少人梦寐以求不可得的机会,如今竟让麴沛凝轻而易举得到了。

  凌晟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垂下头,淡淡地道:“如今全承天都在议论你只身赴险与夷狄媾和之事,百姓皆称赞你是将才之雄,壮容伟绩,凛然英风,再加上李琸一案更让你名声大震。麴小姐如此英勇才俊,辉映简册,实在让在下自愧不如!”

  此话一出,麴沛凝僵住了,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晟睿,凌晟睿抬眸望向远方,眸中波澜不惊。

  麴沛凝心中却翻江倒海,她紧抿下唇,盯着面无表情的凌晟睿,她犹豫了一下,突然一把拥住凌晟睿,柔声道:“凌大哥,在塞外日子那么苦,九死一生我都从未退怯过,只因。。。我想着一定要活着回来见你,为了见你我什么都不怕!”

  凌晟睿动了动嘴唇,似乎有所动容,犹豫片刻,他狠心一把推开麴沛凝,冷冷地道:“我现在只是一女儿身,空有满腹经纶,却终日只能与女红,绢布为伴,以一介商贾的身份只怕不配入弘文馆参修国史。”

  麴沛凝被他推得踉跄几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凌晟睿眼神飘忽不定,他缓缓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告辞!”话音刚落,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麴沛凝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江堤中,任凭刺骨的寒风吹散乌黑顺柔的发丝,不语低下头。

  这一幕全被不远处坐在马车上的贵欣夫人看在眼里。

  “走吧,”贵欣夫人放下帘子,沉声道。车轮缓缓滚动,马车又继续朝前行驶。

  侍女夏璟坐在贵欣夫人身边,看贵欣夫人脸色很不好看,小心翼翼道:“夫人,这姑娘性子好大啊,看公子似乎对她还十分痴情的样子。”

  贵欣夫人眉头紧蹙,心中忧虑重重,思忖一瞬,低声道:“夏璟,回去给我好好探探这姑娘的底细。”

  “是,夫人。”夏璟恭谨应道。

  凌晟睿浑浑噩噩地回到霓裳坊,看着遍地绫罗心烦意乱,索性独自一人来到景阳楼喝酒。

  此时的景阳楼已是高楼月满,弦管风飘的琼枝壁月之场,酒客传笺,纤儿按拍,歌姬珠喉清唱。

  凌晟睿刚踏进景阳楼,便被小二拦住,道:“姑娘请留步!此乃勋贵士族消遣之地,恕不接待寻常百姓!”

  凌晟睿心情惆怅,无心与他纠缠,随手从袖中取出牙牌。小二不愧见惯达官贵人,一看这牙牌,便立马换了副脸色,满脸堆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姑娘,里面请!”

  凌晟睿刚落座,小二便连忙上了壶水酒,一脸谄媚道:“姑娘请慢用!”凌晟睿厌恶地挥手让他离开,便一杯接一杯豪饮起来,不一会便醉意醺醺,只可惜酒入愁肠愁更愁。

  旁边的酒客纷纷侧目,这个喝得面色桃红的醉酒女子好生奇怪,哪家的大小姐居然敢抛头露面独自混迹在这种酒楼里,真是世风日下!

  这时旁边一桌武士打扮的人也朝这边看来,其中一位佩剑的年轻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只见他缓步走到凌晟睿面前。突然一把夺下凌晟睿手中的杯子,道:“凝儿,别喝了,我送你回府吧!”

  凌晟睿微眯着眼,看了一眼来人,迷迷糊糊道:“史兄,你不是戍守边关么?怎么回来了?”

  史埾铭看着醉醺醺的凌晟睿,拧紧眉头,心疼道:“你怎么醉成这样?是不是在麴府受了什么委屈?”

  凌晟睿唇角露出一丝晦涩的苦笑,道:“史兄,有很多事你不懂!”丢下这句话,他醉得无力地趴在案几上。

  见到凌晟睿一动不动,史埾铭以为他睡着了,深深叹了口气,在凌晟睿身边坐了下来,道:“凝儿,你不认得你的铭哥哥了么?”

  史埾铭抬眸,看着跳跃的灯花,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十五岁那年,作为史国公独子的他总是一个人呆在府中,每日看着寂寥的庭院发呆。终于在中秋节那晚,他趁着家中仆人不注意溜了出去。在马行街的石桥上,一堆孩子围在一个工匠身边,每人都拿着一只竹蜻蜓灯笼,唯独他什么都没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孩子手中精致的灯笼。

  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发现了他的落寂,把自己手中的竹蜻蜓灯笼让给了他,还给他桔糖吃,叫他铭哥哥。从此他总是从府中偷偷溜出来找她玩,然后再送她回麴府。直到他父亲从边疆回来,把他带走,两个人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说到这里,史埾铭看看一旁的凌晟睿,见他紧闭双眼,唇角掠过一丝苦笑,语调中带着一种难掩的怅然,喃喃道:“你是在怨我一去就杳无音信吗?你可知万代恒苦边患,圣普而西北迄无宁岁。黄沙百战,千百年来征战者几人能还?若非遇见麴辰逸,我以为今生无缘再见你了!”

  听了史埾铭互诉衷肠,凌晟睿心头砰地一跳,不知如何应对,他伏在案几上,低头埋在臂弯中,继续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