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恪昨晚没怎么睡好，有着较浅的黑眼圈，厨房热着粥，她在准备早餐。

　　没有她以为的完全不在乎，可影响也只是睡眠不好而已，目前还没有影响到她第二天正常做事。

　　外公去晨练也快回来了，柳恪一如往常的算计着时间，让外公回来正好赶上热腾腾的早餐。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柳恪随手从兜里拿出手机：“喂。”

　　“是可可吧？你外公在第一医院，能快点来吗？”一个很温和的中年男人声音。

　　外公在医院？另一只手不小心被滚烫的锅烫了一下，随即是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昨日更是这个人，这个声音打破了她的平静。

　　柳恪深吸一口气，这话里的意思，这个声音代表的一切，带来的冲击都仿佛一字一字一点一点磨着她的心。

　　“可可，可可，你在听吗？是柳恪吗？可可……”

　　不知她沉默了多久，柳恪缓缓将堵着手机一端的一只手拿走，语调平淡：“不好意思，我刚刚听到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不知我外公怎么样了？还有……请问您是谁啊？怎么知道我是谁？怎么知道在医院的人是我的外公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呢？”

　　手机这端的温柔女音让手机你另一边沉默了。

　　“你外公只是上了年纪，高血压犯了，问题不大。可可啊，我和你的事情，我知道你的事情有些复杂，你来医院我们面谈吧，其实昨天……”中年男声顿一下：“昨天我们见过的，只是没找到机会说话，有些事还是见面再说好。”

　　“……好，那就见面再说吧。”柳恪也知多说无益，电话扯不清，淡淡的应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停了一下：“我马上就会到医院，谢谢……您的通知！”

　　柳恪挂了手机她觉得自己很平静，没有半点失控，临出门前还检查一遍水电煤气有没有关好。

　　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昨晚她就有想好，只是没想到，要面对却是一天也没到，她冷静的想着。

　　柳恪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外公，不过在最初的慌乱过后，也都能冷静了，根据前世的记忆，一直到她死，外公也活的好好的，她也没做什么能影响外公身体健康的事儿，所以……不会有蝴蝶效应。起码有也不会是变坏，她这辈子已经再也没有故意和外公斗气了，所以，只会有好的发展而不会有坏的影响吧，送医院，她本应该不陌生的，前世的考试成绩顶嘴，几乎让外公药不能停，没有哪儿年让他不去医院检查的，而十八岁那年……

　　柳恪才想起来，脸色微微一变，平稳温馨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只顾着自己的事儿，竟然忘了，当初她那个父亲找上门。她想不起当时具体的细节了，只记得，当时就一定要跟着父亲走，再也不想和老……外公一起了，所以几乎立刻的就和父亲走，然后再也没去见外公。后来过了好久，她才知道，那次她走后，与和她以往斗气不同，外公被她气的最严重，好像脑出血了，而这次不会是……历史重演吧？

　　不，不会吧？外公这辈子少了一个让他操心动气的外孙女，心情好身体好比上辈子好得多，这辈子出了有些高血压，心脏问题不大，从来没有严重到住院，所以这次应该不会一下那么严重吧？外公的身体……外公忽然去医院，柳恪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心中已是认定八成和通知她的那人脱不了关系。

　　到了医院，到底还是因为慌乱，她连病房都不知道，只能上急诊和住院导诊的地方用名字查了。来来回回被支了几个地方问就查到了。他知道那人不可能拿外公骗她，不然是真是假一进医院不就戳穿了，给她留下一个骗子印象，以后要怎么在她面前做一个好父亲呢？

　　外公是晕着被120送来的，据说是情绪激动高血压，暂无大碍，现在在留院观察。果然不是她武断，情绪激动？可不就是那人脱不了关系？她已经记着这笔账，新账旧账账多不愁啊。随即她想到了什么，脸色微白，她也没什么资格啊，上一辈子自己不是常做这种事儿吗，所以一下就把病因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而现在，那人找上外公，又是因为自己……祸首是自己，她有什么资格呢？

　　因为自己啊，以那人的性子她若不回去，恐怕不会这么算了，退一万步就算他肯算？她能算了吗？原以为十年平静安稳已经足以让她放下，可有些人出现，唤醒了她自以为的忘记，噩梦如影随行，她真的能甘心吗，……

　　陈东闻在走廊中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走过来，女孩面色偏白不怎么好，有明眸黑亮，小巧的鼻子，薄唇小嘴，像是说了什么惊吓，显得有些可怜，和照片中一模一样：“是可可吧？”

　　柳恪思绪翻腾，直到这个震耳的声音想起，她才直愣愣的看着越走越近的这个人，太熟悉了！昨天只是匆匆一见，就害的她半夜噩梦。

　　比照十年之后年轻不少，现在的气质也没有那时的沉稳，表情倒是更温和，没有那时的横眉冷对，有副好皮囊是典型的小白脸相，即使已经四五十岁，依旧能看出年轻时他的白肤高鼻含情眼，还有准确的薄唇薄情，气势和十年后差挺远，就是一老了的老白脸。

　　柳恪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亲妈，但她见过照片，是一个明艳动人的大美女，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副小白花相就是随这个人，害的她刚进门就被说装无辜装可怜，呵呵，也不看看到底像谁，可是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了什么，都要连累她可怜的妈。

　　“您是……？就是叔叔你通知我的吧，外公怎么样了？我有问医生外公是情绪激动所以才会晕倒，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外公平时很好的，怎么你一遇到……”柳恪不知她现在在外人看是否表现正常，但她想她能叫出叔叔而不是对他做出其他就不会有太大的破绽，只是说着说着还是有些愤懑，忍不住想刺他。

　　她不知道的是，她有些不对也无妨，因为陈东闻也是心思一堆，注意她也和她以为的不同，加上小女孩的亲人突然有事，有点不对太正常好不好？

　　“咳。”陈东闻有些尴尬，但他仿佛和柳恪认识熟悉，很自来熟：“可可啊，我昨天去你家你还记得吧？你外公他……”

　　然后柳恪等了好几秒陈东闻也没有说下去，然后就还没有在开口的意思了。

　　柳恪微微偏头，然后就直直的对上陈东闻的眼睛。想说的很多，很多问题都堆在一起了，是对她平静安稳居安不思危报复吧，老天一下子就将所有事摆在一起了，不过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她也没有心思和她耗在这，最重要的事情是：“我还是去看看外公怎么样吧，我想外公会告诉我的，不劳烦这位叔叔了。”

　　柳恪礼貌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直接越过陈东闻，没有回头直直进入病房。

　　柳恪推开门，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顿住了，她没想到，看到陈东闻她没有失态，可是看到床上那个头发全白，面罩氧气的闭眼休息的老人，这个她最熟悉也最亲近的人，她反而不知所措，忽然间不知该做什么。

　　柳永忠听到开门声睁开了眼，他没有睡着，本来下意识皱起的眉，慢慢平缓下来，氧气下的嘴费力撤出一个笑，“可可怎么来了？我就是头有些晕，不知被哪个小题大做的送来了医院，没什么事。”

　　听着那个虚弱中带着笑的声音，柳恪抿了抿唇，她知道外公说这话的意思，他一时想不到是谁通知她的，现在只是想让她不要担心：“外公，你……”

　　“你怎么进来了？给我滚出去。”柳恪见本就虚弱的外公忽然横眉冷对，拔高声音，她呆了一下，侧过头，看见果然是陈东闻进来了。

　　“柳老，你别这么大火气，看在可可的面子上，你也不能吧她爸爸撵出去。”陈东闻这次没有向柳恪没来时离开，半步没有后退，而是摆出不看僧面看佛面的态度，直接点出了和柳恪的关系。

　　“你滚！滚……滚啊……”柳永忠更加激动，气的要坐起来，面上的氧气都被他大力的动作动掉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还下意识的去看柳恪。

　　柳恪对上老人那双愤怒、焦躁、担忧，非常多复杂情绪的眼睛，竟忍不住侧头避过了，她不知道原来她还有泪，她以为她早已流干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泪。

　　柳永忠看见柳恪避开他的视线，却不知是为什么，忍不住：“可可……”

　　“可可……”一直在观察柳恪的陈东闻，只以为是柳恪听进去了他的话，同一时间开口。

　　两人的开口都被柳恪打断了，柳恪强逼回自己的眼泪，然后自顾自的摁响床头的呼叫器：“忽视我外公是气血上脑，实在不能再生气了，这里有人惹外公生气，你们能来人帮忙把他请出去吗？最好外公住院期间，永远拒绝他的探视。”

　　这句话柳恪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也没有想过说过后事情会怎么发展，什么也没有考虑，她只知道现在这样做最好，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外公对她还重要。

　　陈东闻的视线本就落在柳恪身上，此时更像是要在她身上打个洞，正当他要开口，就被一个，磁性好听的青年男声打断。

　　“爷爷路上有些堵车，我来晚了。”随着声音，有人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