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敢娶我吗 第一百零五章:祸不单行,心系小
作者:萤照公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萧婧晗得罪孙太妃进了思过院,而远在河东的李恪也好不到哪儿去。李恪在灾区常常吃不好,睡不着,十多天里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也黑了。今早又觉身上不舒服,以为是没吃好饭的缘故,便认真吃了些东西去看望灾民。

  这天的日头尤其毒辣,烤晒的大地直往外冒白气,所有人头顶似乎都在冒热气。午间,李恪同将士们一同用了饭,刚起身却觉一阵头晕,强忍着向前迈了一步,觉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众人见状都吓坏了,急命王正背了李恪回去,大夫瞧了并无大碍,命好生守着,让李恪睡觉。众人都说李恪连日来劳苦,许是累着了,便留下王正与石头守候,其余人也都各忙各的去了。

  李恪沉沉睡了一下午,直到恼人的日阳跌落山头,夜幕降临时方睁了眼睛。见屋内有几人,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他用力捏了捏眉心,觉脑袋又热又涨,连带着眼力都不好了。泛白的嘴唇动了动,体内像有一团火,仿佛一张嘴便能喷出来,他忙闭上了嘴。

  人的五官是相通的,当眼睛不清楚时,没准耳朵就是最灵的。李恪此时便觉自己的听觉尤其敏锐,外间的低语,他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这是端王李博的声音,这声是反问,里面还夹杂着愤怒,也正说明他明明听得懂上一个人的话,却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故此才问。

  “从,殿下的症状来看……”一个低沉的老者声音,他有些说不下去,没待他有太多迟疑,便听李博吼道:“说啊。”

  “是,是,殿下是感染了瘟疫……”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沉默的彼此忘了呼吸,仿佛一瞬间世间万事万物都静止了。

  李恪怔怔躺于床上,似在回味那老者的话。不明白?还是不愿接受事实?李恪怀疑的蹙了蹙眉头,缓缓闭了眼睛。渐渐的,嘴角竟凝出一丝笑意。是苦笑,也是冷笑。

  他李恪要死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吴王恪,就算是死,也要“战死沙场”。可若真被瘟疫夺了性命,不但讽刺,而且窝囊。这样的死法如何写进史册,后人又怎样评说呢?

  听到脚步声是向着床榻走来,李恪做出一副沉睡的样子。

  李博蹙眉看了李恪,转身离去,似在赌气,众随从、太医便也随了他出去。缓慢而沉重的“吱”声预示着殿门已关上,李恪睁了眼睛,仍是笑着,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

  李博一路回到自己房间,一掌劈了桌案,怒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治好吴王,不然,不然,你们几个都去陪葬,本王说到做到!”

  李博颤抖的手指向太医们,仿若一把铮亮大刀。太医们急忙躲避,但谁又真的能躲得过呢?

  李博向来重情重义,遇事又急躁。尽管他久经战场,杀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亲兄弟惨死于自己面前,那是他万死也不能接受的事。若果真发生这样的事,别说是杀几个太医,就算是火烧这河东灾区,又有什么奇怪的?

  太医们见李博的样子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随时准备着张口咬人,几个人面面相觑,腿上发软,“扑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般,数说着没有药材,吴王疫情严重的事实。褶子脸上的泪像是慌不择路的蚂蚁,在曲曲拐拐的寻着出路,一如他们此时对命运的不能把握。

  “不急不急,众位大人不急,殿下的病并未严重到那个地步,以老朽之见,殿下若撑过了今晚也许就好了。我看我们还是去药房再搜些药来……”一个声音响起,倒像是李博的救命稻草,他迅速转头看向说话之人,目光中的惊喜似乎要溢出来一般。

  众太医闻言也都如在即将死亡时看到了一丝曙光,但那曙光也就只在彼此的脸上停留了刹那,转瞬,太医们又是一脸悲苦,悲苦中似乎有着愤怒。因为那个声音给了他们希望,而希望又在一瞬间瓦解,那是无比残忍的事,倒不如压根儿就没有希望来的悲壮。

  “药房早已空空如也,难不成你会变出来?”

  几个人为此吵成一团,李博被他们吵得脑袋大了一半,大吼一声,众太医忙闭了嘴,惊恐的看着他。

  那建议找药的老太医道:“实在不行,就用之前用剩下的药渣,只是委屈了殿下!”

  李博闻言喜不自禁,一步踏至老太医面前,一把揪了他的衣领道:“你既已想到了方法,还不快去做,快去!”太医被李博揪着几乎提了起来,猛然间松手,太医便蹲坐在了地上,其余人急忙拉了太医逃窜离开。

  待众太医离去,李博回望一眼李恪的房间,缓缓合上布满血丝的双眼,长出一口气。旋即又猛然张了眼睛,回头问道:“药材究竟何时才能送到?”

  立于门口探听消息的王正跟石头忙抢着答道:“回殿下,说是明早到,但中午能到就不错了。”

  李博骂了一句命二人守在李恪门口,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赶来叫他。王正与石头答着是便退了出去,果真立于李恪房门两侧,一动不动,如石雕一般。

  而此时屋内的李恪则缓缓坐起,一阵头脑发胀,他晃了晃脑袋,却听得一两声哼哼,忙向边上看了,却见窗下小床上躺着一小人儿。

  李恪此时已是浑身乏力,只能扶着墙壁走至那小人儿床前。小人儿脸色惨白,身体蜷缩,李恪伸手触到那小手却觉滚热沁肤,忙缩了手。

  这孩子叫福根,是李恪从废墟里救出的,但他娘却死了。因此,李恪便将福根带在身边同吃同住,想不到却也一同染了瘟疫。李恪望着福根笑的苦涩。许是被李恪惊扰,小福根缓缓张开了眼睛,看到李恪咧嘴笑了,“吴王哥哥,我方才做了个梦,梦到我娘了……”

  “是吗?那是因为福根的母亲想念福根了,你母亲在天上给你祈福呢,你一定要争气啊!”

  “真的吗?”小福根一脸兴奋的望着李恪。

  在福根认真而纯净的注视下,李恪终还是避了目光,望向窗外。此时夜幕降临,于常人来说,终于结束了一天的疲累,可以好好休息了。可对于李恪和福根来说,却意味着真正的黑暗来临,因为过了今晚,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日阳。

  “福根睡吧,睡醒了哥哥带你去京城!”李恪眯了眼睛望向夜的更深处,那里除了一团揉不开的黑暗,再无其他。

  “哥哥会带我进宫吗?皇宫一定很好玩吧?”小福根满脸的期待。

  李恪缓缓收回目光,不断重复着“好玩儿,好玩儿……”低头看了小福根,浅浅一笑,“嗯,皇宫好玩儿……吴王府更好玩,那里会有很多姐姐陪福根玩的,我曾跟你讲过的那个姐姐也会陪你玩儿。”

  “是吗?萧姐姐也会陪我玩儿啊,太好了,那福根好好睡觉,睡醒了我们就去京城!”说着果真闭了眼睛。

  李恪并不再看福根,因为他对福根撒了谎。李恪不喜欢给谁承诺,那样便像是欠了别人,若到时诺言无法兑现,不但对方失望,他自己也觉失信于人,会后悔终身的。

  李恪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浑身的酸疼几乎要让他丧失掉信心。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呢?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到头来竟要败给一个小小瘟疫?笑话,若他认输,那他便不是吴王李恪了。

  正在闭目凝神,突然,“吱呀”一声殿门大开。李恪忙睁眼望去,却见涌进来一群人,瞬间,整间屋子灯火通明。

  一须发皆白的老太医双手捧了一碗向李恪走来,李博、王正、石头则跟在后面,众人全盯着李恪,像是送行一般。李恪之前听到了太医与李博的谈话,自然知道那碗里盛着何物,只轻轻一笑,退身坐在了床角。

  老太医将碗奉上,道:“殿下,快些把药喝了吧!”

  李恪微微颔首,并未去接药,而是漫不经心的问:“究竟还有多少药?”看一眼被太医奉为珍宝的汤水,已知那估计是整个灾区仅剩下的药,却给了他。李恪心中恼火,但看在太医们战战兢兢的份上仍是压下了怒火。

  太医回头望一眼李博,李博点头。太医忙道:“殿下,这,药房已没药了,这是用药渣熬出来的,也只这一碗了……”

  李恪颔首,笑道:“去,让小福根喝了!”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虚弱的小福根更是惊恐的看着面目凶恶的李博,浑身发抖。

  “殿下不可,殿下的千金贵体不能有事啊,殿下还是快喝了吧!”

  “本王说了,这药,给小福根喝了!”

  “四弟,你快喝了吧,你这病不严重,熬过了今晚就没事了!”李博上前凑向老太医,似乎随时准备着抓了碗将药灌进李恪腹中。

  “多谢三哥关心,可我并不想喝这药,让小福根喝了吧,兴许能好的。他已够可怜的了。”

  李博丝毫不理会什么小福根大福根,他似乎根本就没看到这个人,他看到的只是他那曾经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四弟如今竟憔悴的不成样子,心里一痛,“这药,今晚你必须喝了,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你要我怎么跟父皇和杨贵妃交代?快喝了!”

  李恪无言,只是笑着。他与李博虽是亲兄弟,却从未亲厚过,想不到李博竟真心关心着他。李恪起身走至李博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仍坚持让太医喂福根喝药。

  李博见李恪态度坚决,觉一阵无名邪火涌上脑袋,满头的发丝几乎都要竖起来,双眼更是赤红的如血一般。他从不喜欢这个四弟,因他觉得他心思太重,做事不择手段,但他好歹是他的亲兄弟,他们并肩作战过,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兄弟死掉。

  “伺候吴王喝药!”

  李博一声怒吼,惊得众人连连后退,李博一把揪了王正石头扔到李恪面前。王正二人虽心里着急,但看李恪面色不善仍不敢强求,只小声劝着。老太医看着李恪兄弟两人相当为难,只谨慎的向前迈了一步。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李博猛然抽了大刀扑向李恪,但,很可惜,李恪的剑到底还是比他的刀要快些。就在李博抽刀扑来之时,李恪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墙上挂着的宝剑,待众人回过神来,那剑已架在了老太医的肩上。李博见已成定势,扔了大刀,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李恪并未理他,而是冲老太医说了句“得罪了”示意他给小福根喂药。

  福根喝了药很快睡着了,李博赌气一掌劈在门上,几乎将殿门劈裂,怒气冲冲的走了。李恪打发了众人,仍和衣躺在床上。

  生死,果然就在一线间,李恪笑着。自己死后,朝廷该怎样评价自己?是英年早逝?还是为国捐躯?母亲一定会痛不欲生,安紫萝一定会为自己守一辈子,那么她呢?她究竟会不会痛断肝肠?还是哭过痛过之后,一切照旧?亦或随穆辰逸远走高飞,从此将自己忘在脑后?

  李恪突然笑出声来,他凭什么要求她痛断肝肠?他有这个资格吗?李恪觉眼角一阵冰凉,回味良久,才意识到原来那是泪。人在生死面前终究是懦弱的,但李恪更多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将他精心筹划的一切拱手让与他人。

  他不知道那碗药究竟能不能救他,可若他真的喝了,便会一生不安。因为他无论何时何地,都心系天下苍生,那福根又何尝不是苍生中的一员?他如何会,如何敢置福根的生死于不顾!

  身体的强烈不适竟让李恪的头脑异常清醒,他这时才明白,原来自己竟如此贪恋红尘,贪恋那些曾填充了他岁月的人。想起杨曼婷,林玉晗,安紫萝还有萧七儿。想起跟她的偶遇,想起那个雨天煮茶,李恪嘴角含笑。若她果是自己的知己,那么今生得这一知己,已足矣。

  盘膝坐于床上,想着此时若能有张琴就好了。正想着低头一瞧,果见腿上放了一张琴,李恪轻轻一拨,弹了起来……

  这首曲子,是李恪为林玉晗做的,可惜曲子没做完,她就死了……这是一首男女****之曲,男子第一次见女子便爱上了她,开始追求女子。很快,二人便成了人人羡慕的爱侣,如胶似漆,恩爱缠绵……突然,李恪将手按于腿上,脑中的曲子戛然而止。

  起身在房中踱步,抬头见墙上宝剑仍在,便取下来认真擦拭着。

  门外的王正贴着窗户听了许久,垂头丧气的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石头见他如此,心里也憋了一把怒火。

  石头心里难过,李恪于他有知遇之恩,还救过他的命。他发誓要一生效忠李恪。李恪还要再次将他送到郭远将军身边培养呢,李恪还得娶七儿呢。想着这些,石头撇了撇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正见了,骂了句没出息。

  “若是,若是,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

  王正闻言,怒视着石头,双手握拳,身体里的怒气将他撑大了许多。石头下意识后退一步,急忙解释道:“我心里也难过,我只是说假如,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