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书房中丝竹声慢，暗香萦绕。

　　门内十几个乐姬分列两旁，或抚琴，或弄筝，或弹琵琶，乐律混合，悦耳动听。乐姬面前十数个舞姬翩然起舞，衣带飘然，体香漫漫。再往里便是一道纱幔，隐约能看到里面十数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却并无人去吃。李昊歪坐在上首听着下面人议论纷纷，时而蹙眉，时而喜悦。

　　“殿下听为师一句，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动武啊，况且，如今圣上也只是优厚了端王而已，并无其他表示，还请稍安勿躁。”

　　说话之人是个精瘦的男子，两撇山羊胡很是稀疏，但他还是慢条斯理的捋了捋。他便是李昊的老师姓钱名光衍，博学多才，品行端正，很受李昊信任。

　　钱光衍刚说完便有人附议道：“钱大人说的是，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苗头，若我们贸然行动，师出无名，反而被动……”

　　“被动个屁，现在就不被动了？依我说，先下手为强，不妨来他个一不做二不休……”说话之人做了个斩首的动作，铜铃般的眼睛瞪向方才说话之人，那人冷哼一声将头转向一边，表示不能赞同他的观点。

　　有着铜铃般大眼睛的人叫侯勇，是李昊手下的得力干将，同时也是个主战派。他本是草莽出身，幸得李昊垂怜混了个一官半职，勉强能养家糊口，便一心只认得李昊。在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什么君臣父子，谁敢伤害李昊，他定会拼了命将对方碎尸万段，不管那人是谁。

　　钱光衍狠狠瞪着侯勇，冷哼一声，因呼吸急促吹的那稀疏的胡子也不得安生。李昊见气愤剑拔弩张，不免打个圆场。轻轻拍着桌案，巡视了一周探寻的目光，还是表示按照老师钱光衍说的做，按兵不动。

　　侯勇最看不得钱光衍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又见李昊对他言听计从，借着酒劲便骂钱光衍是缩头乌龟。本以为骂了太子之师就是大英雄，不想，却被李昊冷脸骂了一顿。侯勇见李昊果真恼了也不再说话，只一味喝酒。

　　钱光衍受辱起身要走，被李昊好说歹说方留了下来。

　　其余人只顾喝酒，一时间，宴席上静寂的令人不知所措，正尴尬着，却见厨房送来了烤好的鹿肉。大家见了美味早就将方才的不愉快抛至脑后，大快朵颐起来。李昊亲自切下大块肉送与钱光衍，后者感激不尽。

　　太子宫中有个惯会溜须拍马的厨役，此时端了一碗东西双手奉上，满脸谄媚道：“太子殿下，小人方才得了一碗圣物，请殿下品尝。”

　　李昊见那物黑黢黢的，还有股子腥臭之气，不由蹙了眉头。厨役满脸横肉上堆满了笑，将碗中之物的来历说了一番。原来，那是杀鹿时取得的鹿血，听说此物最能壮阳，特意献给李昊。李昊闻听大喜，在众人的起哄下将那鹿血一饮而尽，并赏了厨役一块玉牌。

　　酒过三巡，李昊觉下体涨得厉害，便要众人在此饮酒，他去去便来，众人猜定是那鹿血起了作用，便吩咐内侍随李昊离去。

　　李昊看一眼殿中舞姬，内侍会意连忙跑去拉了一女子出来。李昊不由分说将那女子拉至一旁黑影处按在身下。

　　云雨过后，李昊浑身舒坦，便放了那女子，想要再回殿中喝酒，无奈头痛的厉害，只能扶了内侍向寝殿走去。刚走至寝殿外便见小怜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立在门口张望，一见到他，连忙跑下去迎接。

　　两人进入殿中，小怜扶李昊坐于榻上，取了醒酒汤与他吃了。眯眼休息片刻方觉头上轻松了许多，张开眼见小怜坐于他脚下，纤纤玉指极不安分的在他大腿处抚摸。抬眸撞上他的眼睛，小怜痴痴笑着，突然用力，李昊哎呦一声，只觉欲火焚身，跳下榻将小怜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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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昊动了动眼皮，觉浑身无力，缓缓睁开眼睛见榻前郑素锦在后面亮光的映照下，像是置身光晕中一般。郑素锦轻蹙着眉头，双眼微红，面上有些憔悴。

　　李昊扬了扬眉毛，脑袋一阵钻心的疼，不由叫了一声，郑素锦忙上前将他扶起，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送至他嘴边。李昊喝茶觉索然无味，一把推开郑素锦的手，茶水泼了侍女一身。

　　“殿下哪里不舒服吗？昨晚怎么又喝了许多的酒……”

　　李昊白郑素锦一眼，她忙住了口。他撩开被子，双腿下去，刚要站起，直觉一阵头晕，忙拉了郑素锦的手。郑素锦见此，早已慌了，冲门外喊道：“去请，请太医来……殿下这是怎么了？”

　　“什么了不得的，这样大惊小怪，不过是喝多了酒头晕，歇一会儿就好了。如此兴师动众，也不怕父皇知道？”李昊就势躺在靠枕上，凝眉静思，却并未阻止人去请太医。

　　郑素锦仍旧悄悄命人去请太医，回来立于榻前细细看向李昊。觉他面色微黄，眼圈发青，心疼的紧，淌下眼泪，道：“殿下若能听妾一句话，少喝些酒，也不至于今日这般情形。”说着觉心内悲痛，抽抽搭搭哭起来。

　　“哭哭哭，哭什么？又不是我死了，我死的时候，有你哭的，急什么？”

　　郑素锦被李昊抢白，不敢分辩，又不敢哭，只能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多时，李太医与张太医匆忙赶来。两人轮番为李昊把完脉，凝眉烦难起来。

　　“究竟怎么回事？每次本太子喝酒都无事，怎么今日这般头痛？”李昊抬眼看了两位太医，见他们支支吾吾，拉下脸来，冷道：“到底怎么回事，别支支吾吾的，本太子看了心烦。”

　　太医忙答着是，却仍是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郑素锦看一眼花玉儿，花玉儿会意，忙带了宫人出去。

　　待众人离去，李太医方上前，谨小慎微道：“殿下，殿下今日的反应，本跟酒无关的。”说着看了张太医，张太医忙接过话：“是啊，殿下，你体内——有毒。”

　　李昊一时也没能明白太医的意思，而是玩味的看着两个太医笑了起来，似乎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郑素锦则不同，她很快便领会了太医的意思，忽觉一阵头晕，脸色惨白，张了口半天没说出话。

　　太医见李昊不信，忙双双无比确定道：“殿下，您体内，确实有毒。”

　　郑素锦再看向李昊，真觉他瞬间虚弱了许多，便不再顾忌矜持，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她前倾了身子，略带哭腔问道：“究竟是何毒？太子宫一向谨慎的很，吃食茶饮皆是万无一失的，这，这毒，又是从何而来？”

　　“回太子妃，这毒是一种无色的东西，叫天香，香味隐隐，细细闻了才能发现。这东西原本威力一般，不过是时间长了会让人浑身乏力，思绪不清，重者下不了床，只能缠绵病榻，但若达到重者甚至需要几年时间。可它若与一物混合，威力能增数百倍，所以才过早的显现了症状。那物便是鹿血。至于太子妃问是从何而来，下官实在不知。”

　　太医不断拿眼偷瞧着李昊，顾不上擦拭额上渗出的汗珠。

　　待确定了自己确实中毒后，李昊眯了眼睛冷笑着看向太医，太医们忙将头垂下。李昊又打量了郑素锦，笑道：“此人真是神通广大，堂堂太子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毒？”

　　郑素锦闻言“扑通”跪下，脸上挂两行泪珠，哭道：“殿下，都是妾不好，是妾无能，没能做到防范，让殿下受苦，还请殿下责罚！可是太医，这毒究竟是通过饮食传到殿下体内的，还是别的什么呢？”

　　太医们趁势擦了脸上的汗水，忙着答道：“这个，也未可知，我等只知道那物是液体的。这毒在殿下体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许是那人每次下的剂量都比较少，故此之前的太医并未发现。”

　　李昊面色铁青，双眼满是怒火，起身在三人面前踱步，突然一把掀翻方案，怒道：“去查，秘密的查，查不出来就让家人为你们收尸吧。还有，若此事宣扬出去，本太子，定让你们碎尸万段，滚！”

　　李太医张口欲说什么，却被张太医拉住，两人答了是颤巍巍的走出了大殿。

　　李昊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将双手紧紧握拳。郑素锦窥着他的面色，忍了许久终还是问道：“殿下，这，这可怎么办？”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李昊的手掌已落于她脸上。

　　郑素锦见李昊还欲再打，忙连连磕头，声音中带着哭腔，也带着委屈，“是妾无能，都是妾无能，还请殿下息怒，请殿下好歹保重自己的身子，莫要生气……”

　　泪水，在这时，已不再能增加李昊的情趣，反而让他觉得可恶。郑素锦的父亲郑燮乃堂堂大将军，军功显著，想不到他的女儿竟连太子宫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都管不好，什么虎父无犬子，都是哄人的鬼话。

　　李昊愤愤然。这天下，除了李从志，他太子便是至尊至贵之人，竟有人胆敢谋害他，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包天。他思来想去，觉只一人最为可疑，便是李恪。李恪，李恪，又是他。李昊起身踱来踱去，越想越气，扫一眼伏在地上的郑素锦，越发觉她可厌。

　　“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

　　抬脚蹬在郑素锦肩上，郑素锦不提防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却也不敢躲闪。李昊见状更为恼火，吼道：“你现在该去做什么？还不快去，滚。”

　　郑素锦连连称是，一边哭着一边爬起来，忙向外殿走去。刚出殿门，擦干眼泪，唤来花玉儿道：“去查，近来都是谁在服侍太子的饮食？将小怜带到我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