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曼婷因昨日同李昊置了气，至今都不曾用过一餐，李轩好不容易哄着她吃了些东西，又看着她躺下，方放心的回到侧殿。但，刚坐下，就见窗户上一黑影闪过，他喊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却迎面撞上了一个昨晚杨曼婷带来的侍妾。

　　“殿下赎罪，殿下赎罪，小人无眼撞到了殿下。”女人匍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李轩见是虚惊一场，本想着教训那女人一两句，但又见她这般便不好责怪，只道：“好了好了，起来吧，天色已晚，你又出来做什么？”

　　那女人仍旧哭哭啼啼的不肯起身，道：“小人刚去小解回来，不想撞到了殿下，还望殿下赎罪。”

　　李轩见她如此，便也不再理会，起身回殿。女人抬头偷看他一眼，见他进殿后关了殿门，方起身四下里张望了，悄悄隐向侧殿后面的小门处打开了门。继而，学着猫叫了两声，便见黑夜下，一个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小门鱼贯而出，临了又将小门掩上。

　　女人们刚出了殿门就向四周散去，但目的地似乎一致，皆是长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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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殿里，萧婧晗服侍李从志沐浴完，催促他就寝。李从志却不动身，对着萧婧晗笑而不语。

　　“皇上怎么了？午后不是还吵着头痛吗？头痛就好好休息，明早请太医过来看看就好了。”

　　“晗儿啊，今晚有大事发生，我怎么睡得着？”

　　萧婧晗以为李从志开玩笑，也不理他，就着小侍女的手换了香炉里的香，又用剪刀剪了灯花，方走去关窗寮。她刚将手搭在窗寮上，就见不远处的天空一道亮光划过，继而便是一声爆竹响。

　　她忙关了窗寮，笑道：“这都什么时候怎么还有人放炮竹，皇上……”回头看到李从志的形容，不由闭了嘴巴，李从志此时正在穿他多年前的铠甲，手脚忙乱成一团，她忙上前与他帮忙。

　　费了一番力气，李从志终于穿戴好盔甲，昂首走向外殿，萧婧晗赶紧跟了上去。

　　李从志步入外殿，命人打开殿门，萧婧晗这才注意到，长安殿的外殿墙壁上，殿外的走廊上，房梁上皆是穿黑衣服的暗士，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持弓箭，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此时，长安殿的外院门口，一把利箭射出，射穿了守门的内侍，内侍没能叫出声已倒在了血泊中。伴随着宫人们的惊叫，无数的利箭自黑夜中射出，将手无寸铁的宫人射倒一片。一时间长安殿外院门口宫人们的惨叫鬼哭狼嚎般揪动人心，惨叫声更是穿破夜空让人头皮发麻。

　　附近的侍卫队听到喊声风一般的来至长安殿外院门口，冲进黑暗中与敌人打在一起。从死人堆里逃出去的宫人们则慌不择路的在皇宫里乱窜，边跑边喊：“有刺客，有刺客，抓刺客……”

　　喊声穿过夜空传到各个宫殿，距离近的宫殿听到喊声要么赶紧关殿门，要么组织人前去长安殿救援。而距离远的宫殿只能听到一声响过一声的尖叫，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忙着人出门打探。

　　而此时，自后宫紧急调来的一队队侍卫手举火把奔向长安殿，沿路不断有手持木棍的宫人们加入。

　　与此同时，自长安殿外院墙根黑暗处涌出几百人，就要向长安殿涌来。长安殿院中，一人大喝一声，手持丈二长矛挡在中间，同时从阴暗处飞奔出几百人向着院外的几百人奔去，顿时两队犹如沙场相遇的敌对，喊杀声响彻夜空。

　　脚边是断掉的四肢或者头颅，还有身负重伤渴望被救的侍卫或宫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人透不过气来。萧婧晗映着外面的火把，看到一人被另一人一剑穿了喉咙又将其头颅挑了起来，鲜血飞溅出去，糊住了那人的眼睛。有人被砍掉了耳朵，有人被戳瞎了眼睛，头颅滚得到处都是，惨叫声像是来自地狱的幽灵，听之令人毛骨悚然。

　　纵然萧婧晗胆大心细，但毕竟是个女子，何曾见过真正的血腥？她怔怔的看着，眼里憋着泪，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脑袋似乎在嗡嗡嗡的不断增大，在她看来，那些断掉的四肢，头颅都在地上行走，向着大殿走来了，她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你好歹是靖边候的女儿，要镇定，不能给他丢脸。放心，他们杀不进来，就算杀进来了，朕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李从志说的和颜悦色，萧婧晗却听得胆战心惊，她脱掉外衣站在风口处让自己镇定下来，只稍片刻，头脑渐渐清醒的她也恢复了一脸平静。

　　此时，忽听得右手边喊杀声震天响，萧婧晗急忙推开窗子，分辨着喊杀声的方位。如今长安殿两处受敌，实在不知对方究竟有多少力量，若羽林军全军不能来救援，这场仗是否能打胜？但若羽林军救援，城门处空缺，岂不是更危险？还有此时的禁军究竟有没有投靠对方？

　　纵然事情千头万绪，但此刻仍不许任何人乱了阵脚。萧婧晗回头拉了两个内侍，与他们一起拆了博古架，将拆下来的木棍分发给宫人，取了墙上的剑放于李从志身侧，继而抽出匕首抵在前面。李从志看着她一连串的举动，颇为满意的点点头，但当目光落于她的匕首上时，稍稍一愣转瞬又恢复如常。

　　“今晚就算不要了身家性命也要保皇上万全，贼人来了，就跟他们拼，拼不过也要硬拼。今日若有幸，大家能死在一起，我想大周的子民定会铭记我们的功德，皇上也不会亏待了我们的亲人。但若皇上今晚有个三长两短，你我也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还有你们的父母，兄弟姐妹都不得善终……”

　　宫人们认真听着萧婧晗的训导，有几个小侍女忍不住偷偷抽泣，但仍自觉地围在李从志的周围。

　　虽然此时的长安殿已乱作一团，但嫔妃的居所却没什么大碍。燕天瑜怕贼人失败后潜入后宫，故而命一队侍卫在御花园内阻拦贼人入内。

　　妃嫔们只是听到前面热闹，并看到长安殿处亮如白昼，以为是着火了。明月宫、昭仪殿、赤霞殿纷纷派人前去打探，到了御花园皆被侍卫队给截了回去。打探的宫人们不肯回去就在御花园内观看。

　　这时，一内侍一路狂奔着向御花园而来，边跑边喊：“保护皇上，有刺客，有刺客，保护皇上……”他话未说完，已被身后飞来的利箭射穿了脖子，脖子上突突的冒着血再也发不出声来，晃了晃身子倒了下去。

　　后面的黑衣人踏着内侍的尸体走过，在与侍卫队只有五十步远的地方站住。敌人见面分外眼红，侍卫首领一声怒吼，前面一排迅速蹲下，一排利箭射出，贼人见此迅速分散躲开，倒也射死了十几人。

　　不容侍卫队再射箭，贼人已冒死冲了上来，侍卫队不甘示弱也迎了上去，两队人马短兵相接，厮杀在一起。宫人们见此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强撑着一路奔回了各宫殿，纷纷拿起木棍，门栓，关门闭户躲避侵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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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婧晗紧紧盯着院中，却见要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辨敌友，而殿外廊上的暗士也前去救援。渐渐的，殿内的暗士去了一大半，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一步步爬向殿前的殿阶，他刚爬上一把抓住殿前内侍的脚哭道：“保护皇上离开，保护皇上离开……”说完便死在了殿门外。

　　暗士们节节败退，贼人们步步紧逼，暗士中有人抱怨：“吴王，端王为何还不来救驾，我们抵挡不了多久了。”

　　这时，燕天瑜携王元跑了进来，王元气喘吁吁一把抓了李从志的手，焦急万分道：“皇上，我们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不会离开长安殿的，我是皇帝，我有天命，岂是这帮小毛贼可以对付的？”李从志面色如常，但是握住宝剑的手在渐渐收紧。

　　突然一声尖叫，众人急忙望去，却见自外殿走廊上涌进来十几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们手持大刀向李从志奔来。梁上的暗士迅速跳下同女人们打在了一起，暗士很轻易的杀死了女人，但凡是被溅上女人血的人也很快死去。如此一来，殿内的暗士只剩下了十几人。

　　燕天瑜扫一眼殿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冷峻的脸上无一丝表情，他缓缓将大刀抽出，将刀鞘扔在一边。众人都将目光聚集于他的身上，只见他突然举起大刀向自己的手上砍了下去，宫人们一声尖叫，他的左手食指已经掉在了地上，额上渗出汗来，面如土色却没发出一声叫唤。

　　他忍痛转身跪于李从志面前，一字一句道：“今晚，我为皇上立下军令状，必保皇上万全，如若不然，这断指便是我的下场……”暗士们被他的悲壮感染到，各个眼睛赤红，全部随他跪于李从志面前，大喊：“今晚定保全长安殿，殿在人在，殿亡人亡。”暗士们连喊三遍，迅速起身退至李从志身后呈扇形排开。

　　李从志起身将燕天瑜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样儿的，若不是情况紧急，朕定于你不醉不归。”

　　“好，赶走了贼人，臣愿陪皇上喝他个痛快。”

　　燕天瑜起身奔至长安殿前殿阶下，一手拎刀站在正对长安殿门的位置，满面悲壮。夜风吹起他的衣衫发丝，威风凛凛。

　　院外李从志的军队由侍卫队与羽林军组成，而对方贼人似乎都是军人出身，一个个力能扛鼎，杀人不眨眼。李从志军在贼人面前劣势尽显，近距离作战拼的就是力气，平时的耍刀技巧根本就用不上。所以，李从志军节节败退，贼人气焰嚣张，逼着李从志军进入了院中。

　　李从志见此，鼻翼翕张，胸膛起伏，大骂了一声起身提了剑就要冲上去，却被王元扑上来死死拉住。

　　“皇上，保重身子才最重要……”萧婧晗刚说到这里，只见夜中冷光一闪，她下意识将李从志扑倒在地，一支利箭贴着她的发髻射过。她来不及害怕请求李从志快些离开，李从志不允。

　　此时，偏殿火光冲天，败退下来的将士们一致请求李从志离开，李从志将牙齿咬碎，嘴角渗出血来。王元见此哭了起来，将头磕在地上请求他离开，只将额上磕出了血窟窿，但李从志仍旧摇头坚决不离开。

　　大殿中正乱着，隐客心自东北角潜进来趁乱拉了萧婧晗便要走，萧婧晗回头见是他一把将其甩开。

　　“情况危急，我奉师父之命带你离开……”隐客心小声说着，神色焦急。

　　萧婧晗只在担心李从志的安危，根本没想过离开。她看着越来越多的贼人涌进来，前方的将士们拼尽了最后一滴血护卫着长安殿的安危，眼角湿润。

　　这些人不仅是在护卫李从志，还在护卫长安殿里的所有人，包括她萧婧晗。她决不能就此离开，若如此，即便是李从志能原谅她，她也觉对不起殿外之人的浴血奋战。

　　隐客心见她犹豫，拉了她便走，却又被她反握了手腕，急切道：“隐客心，你立功的机会到了，你能对付贼人，你能以一当千啊。”见隐客心一时没能明白过来，情况危急，萧婧晗也来不及细说，急道：“舞马，舞马，舞马救主……”

　　隐客心虽听得清她说的每一个字，但无奈一时脑子中没有任何可行的方案。萧婧晗见他犹豫忙推着他向后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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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东华门内，李昊得力战将侯勇率太子军进入东华门外门，纵马狂奔至内门外，却发现内门关闭，而此时外门猛然关上，继而自黑暗中涌出无数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压向过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子军还未反应过来，就已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地步。黑暗中，他们不辨敌人实力，从将领到士兵皆慌乱成一团。士兵们急于突出重围，非但没有冲出去，反而因为争夺突破口自相残杀起来。

　　侯勇一刀砍了近处了一士兵吼道：“他娘的，谁跑老子亲自杀了他，都给我老实点，燃起火把来。”

　　不待太子军的士兵燃火把，四周瞬间亮起了无数火把，将方圆三里照的白昼一般。侯勇也在此时看清了对方的将领竟是李恪，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呼一声纵马向李恪奔来。李恪也不甘示弱，一声令下，两军厮打在一起，而他也与侯勇兵器交接。

　　曾经，东华门外，是宣布考生成绩的文雅之地，而此时，这里竟成了杀戮的战场，厮杀声，怒喊声，惨叫声交杂在一起震耳欲聋，以至于距离皇宫近的坊内人家都能听得清楚。

　　两军正在交战，只见城墙上两个黑影攀着绳锁顺墙而下，悄无声息的杀了守门的李恪军，打开了外门，两队太子军挥舞着大刀长矛涌入。

　　李恪正与侯勇打的难解难分，互听身后喊杀震天，猛然一惊回头看去却见城门大开，而此时的他们腹背受敌。

　　李恪长叹一声，纵马向前，大声喊道：“太子德行败坏，意图逼宫谋害皇上，你我为天下正义之师，今日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守住这东华门，守住我大周的江山社稷。众将士听令，杀敌一兵者赏百户，杀敌一将者赏万户……”此令一出下面一片沸腾。

　　侯勇听了哈哈大笑，令：“皇帝糊涂，宠信奸佞，太子替天行道意图清君侧保护皇上安全，众将士莫要听信吴王谗言。斩杀吴王李恪者，赏金百万两，奉千万户候，将士们给我杀……”他话音落地，军中一阵欢呼，李恪军听了恼怒，李恪一声令下向着敌军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