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敢娶我吗 第一百九十章:曲席赋诗,割袍断
作者:萤照公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九月中旬,正是菊花盛开的好时节,白公子贾英杰遍邀京城贵公子于他城西的别院赴曲水菊花席,相传这宴席之上的所有食物包括酒皆是用菊花做成,当日的茶水更是用昆仑山雪水熬煮而成,到时,还会邀请一位宫廷中人和另一神秘人物参加。

  大家都猜到那宫廷之人必定是穆辰逸,便有些人是冲着穆辰逸要去的。京城世族中都知白公子好风雅,要去赴席的人多如牛毛。但白公子只邀请三十人,而这三十人如何挑选,全看他的喜好。公子们须得先去冯文昊处报名,三日后收到贾英杰白公子请帖的拿着请帖才有资格入席。

  本来魏文是没有报名的,却在宴席开始的前一日收到请帖,他并不认识贾英杰便将请帖丢到一旁。刚丢下请帖便见李恪前来,李恪瞧了一眼书桌上的请帖,笑道:“这是贾英杰邀你赴席的?”将那请帖拿在手里,看到落款处果然是贾英杰的名字不由冷笑一声。

  魏文此时正搬着书去廊前晒,见问回头看一眼请帖,道:“是,不过我也不认识什么假英杰真英杰的,我不去。”

  李恪看着魏文跟两个小厮忙里忙外不由的笑了,捡起遗在地上的书,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将其端端正正的放于架上,方道:“去,为何不去?不认识?去了不就认识了。他们如今不知你的身份,不过是看你风头正劲,想要给你个下马威,你若不去岂不是害怕了?”

  环视四周皆未看到任何女性的影子,方想起来魏文并无夫人,不免好奇,道:“这么多年了还是一个人?为何不成亲?”

  魏文闻言立住脚,连书本自手中滑落都未曾察觉,抬眸撞上李恪诧异的眼神便苦笑一声,弯腰将书捡起,道:“成亲?我成过亲的,可惜她死了。对了,从前跟你去相州的那位姑娘怎么样了?我看她很爱慕殿下的,如今怕已是夫人了吧?”

  见李恪面上渐渐堆起乌云,魏文也不再说话,两个人便隔着书架翻看书,只是谁都知道彼此的心思又岂在书上?时光自书页间,竹简缝中溜走,似乎还能听到声音,哗哗哗的声音。

  半晌,李恪又自嘲的笑了笑,抬腿就走,临别前嘱咐魏文“明日的曲水席你去吧。”

  魏文看着李恪的背景莫名其妙,直到他离开方想起,他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姑婆婆担心着的萧姑娘不知如何了,莫不是也死了,他心头莫名一阵紧,紧的有点疼。

  翌日,城西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几辆马车挤在路中动弹不得,驾车人吵到了一块儿,这时自马车上下来三位年轻公子,一打听才知原来三人都是去贾英杰别院赴席的,便说说笑笑结伴而去。驾车人看着自家公子扬长而去再吵无益,只能想办法一个个离开。

  三两马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离开大街,堵了有一里远的车马也开始徐徐前行。

  魏文带了一个随从徒步而来,一路走来,已是满头大汗。当他将请帖递上时,那收贴的小厮看了竟大声喊道:“魏御史,原来你就是魏御史啊,魏御史来了,魏御史来了……”他这一嗓子喊出去,便见在场所有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魏文,目光中有奇怪有惊讶,有愤怒有不屑,就是没有和善。

  魏文见状只轻轻一笑,做御史得罪人,他早就想到有天自己会是这么个处境。他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大踏步走去前厅,却见冯文昊已在,两人轻施一礼并肩向后院走去。

  “魏御史不必在意这些人的眼光……”

  “我魏文何时在意过任何人的眼光?”

  这话冷冰冰的,带着倔强和不屈,令冯文昊不得不打量起他,此人虽貌不惊人,却是个狂妄之人。

  众人穿过一片竹林便见到一菊花花瓣铺就的道路,道路旁的宫灯上是要求赋诗的题目。一路上有三个题目需要赋诗,路的尽头是一张桌案,案上是笔墨纸砚,纸是洛阳纸,砚是端州砚,墨是贾英杰自制的梅花墨,写出的字带淡淡梅花香,那笔更是大有来头,据说是王氏书法传人白亮自制的兔毛笔。

  众人看过那三个题目皆在低头凝思,魏文学富五车,这些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他迅速将三首诗写就交给一旁的小厮抬腿向前走去,冯文昊此时也写就了,便就着小厮的手看了魏文的诗连连点头。

  冯文昊追上魏文与之同行,两人经过名曰太极洞的山洞,穿过山洞只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迎面看到的竟是一片桃花林。魏文不可思议的看向冯文昊,他则浅笑吟吟。

  这时,其余公子也追了上来,见到桃花林不由的面露惊讶之色,啧啧称奇。

  “九月天气竟还有桃花?真奇哉,奇哉。”

  众人穿过桃花林只觉一股清新之气,面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河的对岸便是小岛,岛上站了许多穿红着绿的侍女,像是花儿一般开在岛上。岛中摆各色吃食,茶水酒水。

  岛的形状是类似八卦图的样子,右边连接着小河中心一木亭。突然,一声古琴声空灵入耳,伴着河水的湿气而来,令人瞬间神清气爽。循声望去,亭中弹琴之人着布衣,却是个和尚。

  “风雅,岛中曲席,僧人抚琴,白公子果然不同凡响。”一身材颀长的公子忍不住冲众人竖起了大拇指,其余人也都随声附和。

  这时,只见一头戴斗笠的渔翁摇橹而来,伴着亭中的古琴唱的是《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之,心悦君兮君不知……

  片刻,渔翁将船靠了岸邀请众公子上船,公子们见了他忍俊不禁,只魏文一脸平静。渔翁却主动邀请魏文先上船,“魏御史,请先上船,在下贾英杰,但请赐教。”

  魏文愣了一下旋即上船,他终于知道为何众人见了渔翁会笑,原来渔翁便是贾府主人白公子贾英杰。白公子风雅之名遍传京城,且人物风流,自比神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多时,所有的公子都到了岛上,贾英杰便带着众人去见神秘人物,这时众人才发现木亭中和尚的后面立了一女子,女子背对众人,发丝轻扬,衣带翩跹,行近时直觉一股香气袭来,让人生出无限遐想。

  “恭请公主出亭。”

  贾英杰话音刚落,那公主便徐徐扭转了头,当众人看到她的面容不由连连惊讶,就连魏文都呆在了原地。原来是大周最美艳绝伦的清河公主。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只听过公主的大名,却从未见过,如今一见回去定要念念不忘了。

  有些惯于奉承的人急忙上前介绍自己,好让公主能记住他。这时,只听古琴一个完美收尾,接着便自亭后飘过来两人,一个着白衣,一个着蓝衣。之所以说二人是飘来,皆因他们在亭子的飞檐上搭了一根铁丝,是一手搭在上面“飞”来的。

  当二人着地,一些人便急忙跑了过去,与那白衣人问候寒暄。

  “穆公子啊,听说你最近去宫廷的百乐访了,我等想见一面都难啊。”

  “穆公子,前几日,我爹爹想要邀请你府上一聚,你怎么给辞了,他可是盼了好久的。”

  “穆公子啊,前几日老父亲想要为公子保媒,但去了两次巧宅都没能找到公子,后来一打听才知公子很少回家了。敢问公子,何时在家,我父亲好去府上叨扰?”

  穆辰逸含笑向众人一一解释。话音刚落便见清河款步走来,而她身后跟了一面目清秀的和尚,正是方才抚琴的那位。穆辰逸见了那和尚不由一怔,旋即又是一脸笑意。

  “本公主就知道穆先生今日会来,所以我才带了玄智来,诸位看看这玄智与穆先生可有几分相像?”清河掩口笑着。

  众人听如此说便打量了玄智和尚,又看了看穆辰逸果觉有几分相像,玄智独少了穆辰逸的潇洒风度。但相像的话谁也不敢说,因为谁都知道,虽然穆辰逸常去广智寺与妙云大师谈经说法,但他着实是讨厌僧道之人,常常酒醉时辱骂之。

  见众人面有尴尬之色,穆辰逸冲玄智施了一礼,笑道:“你们都不知道吧,公主仰慕在下已久,所以就找了个替身来,不过也不错。师父不仅眉目如画,琴艺也是炉火纯青,当真要比驸马强上许多,哈哈哈……”说着抬腿便走,清河则被他的话气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众人见了急忙忙离了这是非之地。

  待众人落座,穆辰逸与清河则坐于岛中等待评判众人的诗,玄智依旧在木亭中弹琴,琴声悠扬,又兼周围景致极佳,转头又能看到清河这样的绝色美人,众人皆心情舒畅,诗兴大发,尤其是魏文。

  清河先饮一杯酒宣布开始,一清秀的侍女便将满满一杯酒水放置于小河上游,酒杯似乎是踏着曲声徐徐向下游飘走。当飘到那身材颀长的公子面前时,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旋即赋诗一首,一旁的小厮急忙记录下来。

  曲席赋诗以此类推,有序进行。当别人赋诗时,隐客心则穿梭于岛中品尝美食,惹得众侍女颇为不满。有个侍女跑到贾英杰身旁耳语几句,贾英杰回头看一眼隐客心只微微一笑,继而冲侍女摇头,那侍女便撅了嘴退到一边。

  魏文的心思根本不在赋诗上,它随着河水流动,渐渐飘到了木亭中又想起清河的倩影便转眸看她一眼,又恐她看到忙将目光错开。错开了目光却也错开了酒杯,一旁的冯文昊忙拿出酒杯奉到他手边,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开口成诗。

  后来曲席又进行了一周,魏文渐渐听出前面那些人的诗作里竟有一半是讽刺他急功近利,奉承皇帝的诗句。其中还有个人指名道姓辱骂他,更可恶的是那人将此诗吟出来竟有许多人连连称赞。

  “我说,你们究竟是赴席赋诗,还是要学颍川州的民众聚众辱骂朝廷命官?”穆辰逸斜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说出了此话,众人听了皆沉默不语。清河旋即又道:“再有这样的诗可是要作废的。”

  魏文听到这里不由心头一暖,忙看向清河,而清河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穆辰逸的身上。这一幕刚好被冯文昊旁边的人看到,他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他声音虽小,魏文却听得清清楚楚,愤然起身却被冯文昊好言相劝着又回到座上,而方才说话那人则被穆辰逸罚了下去。

  两个时辰后,曲席赋诗结束,穆辰逸和清河共同选出了这次的诗词之冠,魏文三首称冠,冯文昊一首,贾英杰两首。

  贾英杰连连向魏文祝酒:“恭喜魏御史,想不到御史竟抢了我这主人家的风头。关于那些诗词,御史不必在意,他们也只是一家之言罢了。”

  贾英杰说到这里便见穆辰逸持了酒杯款款走来,嘴角噙一丝笑意似有若无,他冲魏文碰杯,接着贾英杰方才的话,道:“魏御史不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但御史需要记住,记住。”他笑的讳莫如深。

  这时清河拿了一菊花样式的点心徐徐走来,来至魏文面前,魏文不由的紧张起来,赶紧放下酒杯下意识搓了搓手。

  清河见他的样子甚是好笑,便道:“不必慌张,我是觉得这个点心好吃所以拿来让你尝尝,你快尝尝吧。”说着便将点心塞到他手里,又凑近了他低声道:“方才那些都是小人,你不必在意。这些人嫉妒你得父皇赏识信任。这些人的父亲大多是安太傅和丞相宋荣的人,是四哥的死对头。”说着睥睨一眼人群中的冯文昊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清河已离去很久,魏文依然僵在原地,满脑子皆是她的巧笑嫣然,觉四周皆是她身上的香气。他木讷的将点心塞进嘴里,慢慢整理思绪。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吴王的死对头,那么贾英杰和冯文昊作为主家邀请这些人自然也是吴王的死敌了。他瞬间明白了穆辰逸话里的意思,闭了眼睛深呼一口气回忆着曲席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翌日清晨,一本摘抄了贾府曲席上所有人的名字和诗赋的册子便放于了李从志的案头,自然,那些诗赋已不是原来的诗赋了。李从志看了非常生气,命人首先将冯文昊打入大狱,接着将所有参与曲席的全部捉拿归案,当然除了魏文,穆辰逸的人和清河的人。

  而审理此案的人竟是李恪和魏文。三日后,案件的经过已相当清楚,贾英杰和冯文昊虽未有辱骂朝廷,但却有结党嫌疑,皆被免去职务。冯文昊外派知颍川州,贾英杰知关内道余州。

  贾英杰本只是好风雅,故此邀请风雅之人同乐,但冯文昊要羞辱魏文,所以邀请了魏文,而李恪一来要知道投靠李哲的人都有哪些,二来,也是借此告诉他的两位好友,他已知道了他们投靠李哲事实,否则就不会有这诬陷告发,三来,也是为给李哲一个提醒,即便你能拉走我身边所有人,你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如此,好好的一个曲席宴竟被毁了,被毁的支离破碎。但,被毁掉的又岂止一场曲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