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敢娶我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造化弄人,枯木
作者:萤照公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惠成殿后殿,萧婧晗和穆辰逸正在翻找书籍,见殿门轻启闪进来一人,萧婧晗回头见了来人忙问:“怎么样了?”

  隐客心上前一步,欲言又止,萧婧晗忙将他与穆辰逸请进内殿。

  “查出来了,他叫萧纪元,前翰林学士,由于政党之争卷入桃花诗案中被罢官免职,后有人诬告说他曾参与拥立先太子的儿子为帝。李从志知道后很是恼怒,便抄了萧府,将其发配岭南。萧翰林在去往岭南的途中病死了,他的学生偷偷将其送回了京城……由于他仍是戴罪之人,且入朝资历尚浅,故此史书上没有他的记录,至今朝廷仍不知他是死是活。”

  隐客心说这话时,萧婧晗始终紧紧握着他的手,待他说完,她仍怔怔望着他,嘴里呐呐的念叨着“死了?死了?病死的……”

  萧婧晗冲隐客心笑了一下,缓步走向妆台将头上的发簪取下,将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望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含笑。恍惚间闻听到一阵轰塌之声,震得她耳边竟是嗡嗡之声,心,瞬间空了。死,她对这个字眼向来不陌生,因为她曾亲眼看着养父死去,看着孙玉死去,看着文惠婵死去……死了,便是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了。

  穆辰逸不可思议的打量着隐客心,隐客心则忙低了头悄悄退至殿门处。穆辰逸缓步走至萧婧晗身后,将双手搭于她肩上揉捏着她的肩膀,见镜中的她面有悲色,试了几次终还是问了出来,“这萧纪元究竟是何人?难道?”

  萧婧晗叹了口气,微笑看向镜中的穆辰逸,握了他的手,许久方道:“在海岛上时,我叫公孙七儿,是公孙少游二女儿,一直活得无忧无虑,我虽知我是捡来的,但关于我的生父生母知之甚少。直到那天,父亲病重,将我叫到榻前嘱咐说,他死后,让我回到长安,找寻失散多年的姐姐公孙青儿,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姓萧,是一位翰林学士的女儿。

  萧翰林当年由于被诬告抄了家,而我那年刚刚三岁,被一侍女抱着逃了出去,但三日后,侍女死在了路边,这时恰好落魄文人公孙少游打此经过,见我可怜便将我抱走了。后来,他听说我是萧翰林的女儿,而萧翰林是罪臣,家被抄了人被流放,家人死的死散的散,他怕我受牵连,便要带着我去海岛。不幸的是,在去海岛时,竟与亲生女儿公孙青儿走散了。

  在海岛上,他视我为亲生女儿,教我识字知礼,临终却还要让我认祖归宗……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我却不知道了我究竟是谁?我是海岛上的公孙七儿吗?不是。我是长安城萧家女儿吗?也不是?萧家散了,空了,成了别人的宅院。那我究竟是谁?我究竟来自海岛,还是长安,我不知道。”

  往事如烟,她以为她早已将不快活忘记了,但在眼泪流出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那些过往,那些年岁,岂是一阵风便能吹走的?那些困难,那些迷惘,岂是一句话便能道明的?她说不明白她的身世,也道不清楚那压抑在心头的怨恨。

  罪臣之女?她一直觉得这个称呼离她很遥远,因为她从不曾受其牵连,因为,她的童年在海岛上自由快活,从未有人告诉她,她是罪臣之女。连在得知身世起,她也从不觉她是罪臣之女。可如今,当得知亲生父亲惨死,她却要主动将罪臣之女四个字烙在自己身上。

  相依为命的公孙少游给了她快乐,血脉相连的萧纪元给了她与生俱来的苦痛。快乐在表面,痛苦在心里,融在血液里,那才是她的原本。

  “我一直觉得我的父亲还活着,过去我总是要石头陪我在萧家旧址等着,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愿意天天坐在那个地方东张西望。因为我盼着,盼着有天,一个苍老的人出现在那里,那时我就会跑过去,会问他:你是不是萧翰林?如果他点头,我便会抱住他的脖子开心的笑……这个梦,我做了很多次。虽然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连他的面容都忆不起来,可是,我就是觉得他该是好父亲,是个好父亲……”

  穆辰逸将哭的泪人一般的萧婧晗拥进怀里,她的泪如刀子般戳在他的心上。他蹙眉似是想起什么,忙回头问隐客心:“那,萧翰林的墓在哪里?”

  “广智寺后山上……”

  穆辰逸好言劝了半晌,萧婧晗方止了哭声,他引袖擦去她的眼泪,吻了她的额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改日我陪你去给老人家上坟,告诉他,他的女儿活的很好,让他安息。”

  萧婧晗含泪点头,看着穆辰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师母……”隐客心欲言又止。萧婧晗听出他的为难,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忙擦了眼泪,扯出一丝笑意望向他,道:“说吧,我受得了。”

  “你刚刚说的那公孙青儿,死了,平安元年死在了广智寺后院的大火中。”

  萧婧晗闻言只略略点头,找寻这么多年都无公孙青儿的线索,她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个死。她捋了捋碎发,突然脸色一变,头颅里嗡的一声便听不到任何动静,几乎是扑向隐客心一把抓了他的手,急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什么时候死的?”

  “平安元年死在了广智寺后院的大火中……她曾被妙云大师收养,寺中人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也是怕给大师造成影响,我是从一个菜农嘴里知道的,他常年供应广智寺的菜蔬,曾去过后院,见过一女子,听见有人唤她青儿。后来,我将妙云那秃驴绑了逼问他,他说那女子叫公孙青儿。”

  隐客心说的语速极快,就是为让萧婧晗在短时间内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在提到绑妙云大师时他面上有愧疚之色,但转瞬即逝。萧婧晗望着他竟笑了起来,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儿。

  “原来如此,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原来我刚到长安就见到了姐姐,原来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葬身火海……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她边哭边笑缓缓向内殿走去,兀自躺在榻上,嘴里只重复着一句话“造化弄人”。

  穆辰逸劝说无果只能命侍女好生照顾萧婧晗,便带了隐客心离去。

  “师父,要打听广智寺后院那女子的好像不止我一个。当我问那秃驴时,他说又一个打听青儿的。我继续问他还有谁找过公孙青儿,那秃驴竟打死也不说。”

  闻言,前面行走的穆辰逸突然住了脚步,隐客心未留神撞到他身上,面色一白连连后退几步。

  ……

  三日后,萧婧晗告假出宫,李从志当即应允并赏赐了好多东西命其带回家。翌日清晨,她便与穆辰逸结伴出宫,两人出了宫并未去靖边候府,而是去了广智寺后山。

  广智寺后有一座荒山,山上目之所及处皆是坟墓,目之所及处皆是枯草,不远处孤零零的立着一棵歪斜的树,树已枯死,萧婧晗经过时却发现,枯树的根部又长出了青青的叶子。

  这里的坟墓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相同的是,上面皆长满了枯草,雨水在坟墓冲出了道道沟壑,很是荒凉。

  萧婧晗他们找了半日才找到隐客心形容的孤坟。

  穆辰逸急忙将准备好的贡品放于坟前,却发现那坟前竟有香灰,不由的感叹:“看来萧翰林人很不错,他的学生们不仅偷着葬了他,竟还常常来上坟。”说着已手脚麻利的摆好贡品,斟了酒,回头看向萧婧晗,却见她仍立于原地。

  萧婧晗缓步走来,打量着那坟蹲下身子,自言自语道:“这里埋着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埋在这里?”说着已泪如雨下,伸手轻轻触了坟上枯草,又触了坟上的土,望着穆辰逸满脸的笑意,像是得了心爱之物又不敢相信的。

  穆辰逸嘴角含笑,宠溺的看着她。她无措的挨向那坟将双手按于上面感受父亲的温度,继而又哭又笑的绕着坟转圈儿,最后捧起一掊土放于坟上擦了眼泪跪下,穆辰逸忙也随她跪下。

  “父亲,女儿回来了。我的事父亲一定都知道吧,因为你在天上,都,都看得见。女儿来,只想告诉父亲,我现在姓萧了,已经好长时间了。我给自己取名叫萧婧晗,好听吗?你是翰林学士,我不能给你丢脸,这名字还过得去吧。父亲,女儿无能,竟不记得你生前的样子……”

  穆辰逸见萧婧晗又是双目含泪很是心疼,便端起酒杯将酒水缓缓倒于坟前,郑重其事道:“萧翰林,我是穆辰逸,一无名之辈。不过,我是真心爱慕你的女儿,希望有天,能成为你的女婿。你给我们做个见证,收了小婿的酒水,我就当你同意了。”

  萧婧晗被穆辰逸的话逗乐,再也哭不出来,两人便焚了香,祭拜过又将那坟重新整理了。萧婧晗看着翻新后的坟墓很是满意,又自别处移来几株野花种在坟前,便随了穆辰逸心满意足的离去。

  “我何时说要嫁给你?我都还没答应呢,你怎么跟父亲说了?”萧婧晗对穆辰逸的自作主张很是不满,穆辰逸却只耸耸肩,说了句“你嫁给我,是迟早的事。”

  萧婧晗转头看向他的一脸深情没来由的一阵心慌,说了句“不理你了”忙快步离开。穆辰逸则被她的娇羞弄得心神荡漾,笑嘻嘻的追了上去,强抓了她的手向山下走去。

  二人刚离去,李恪陪着谢惜月便出现在萧纪元坟前。谢惜月见坟前有贡品,又见坟被翻新了,那坟前的几株花很是鲜艳,心中欢喜,便叹了声,道:“真是有心了,夫君没白疼他这些学生”。

  祭拜后,李恪便搀扶着谢惜月下山。

  “对了,昨日妙云大师告诉我,说前两日有个面目清秀却心狠手辣的年轻人打听公孙青儿,你说,会不会跟巧巧有关?”谢惜月抬眸见不远处的广智寺后山门外站着一白衣人,她下意识眯了眼睛望过去,但距离太远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觉得很是熟悉。

  “也许,我回去着人查一下。”

  李恪同样也看到了那白衣人,他一眼便认出那人是谁,不由蹙眉,旋即又见自寺里走出一女子,女子拉了白衣人便走,两人说说笑笑。此情此景在外人看来异常美好,郎情妾意,此乃世间美事,但李恪看在眼里却觉刺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