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聚会，程江久在沈阳见到了刘美兰！初恋风姿卓越，五十多岁。看着竟像是四十多的一个人。穿着讲究，在一群人中如同清荷独立，当年隐约听说刘美兰结婚不到八个月就生了孩子。程江久不是没多想过，只是。无法面对。

　　刘美兰的生活全都建立在“儿子好自己就好”，突然出现了一个本质上和儿子息息相关的人。又何况他看起来竟还是那样！看自己的眼神，也竟还是那样！

　　刘美兰做不出真就放纵了自己，但心却变了，也许本来心就不在矿上那个人身边。明白人装糊涂。糊涂人装明白，未几。程江久惊闻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在那么个重要部门，差点一时冲动去了上海！

　　总算刘美兰未全失心性。知道儿子和家里的老子感情最好，真相也要慢慢来。否则还不定出什么大事儿，母亲当年的死，对她未必不是一生教训。

　　反正两个人悄悄地关心。不算罪过，刘美兰也不计较。程江久往来路费、换季衣服。应急贴补。这几年进进出出几万块钱也没了。刘美兰自己不说，也当丈夫不知道。

　　男人年轻时脾气太燥，这几年身体垮得快，刘美兰心思都在程江久上，男人只觉得妻子心思飘忽，但想想过去怎么怎么打她，还能怪人家？

　　只是不放心一辈子这点家财，最后贴给了不知道什么男人，儿子毕竟是自己的，打娘胎里就没让孩子委屈过，几十万再看不上眼，那也是老子给他的一笔念性，老房子拆了之后还能给孙子，凭什么便宜了不安心的老太婆？！

　　各有算计，总归落进了别人算盘。

　　老子周年祭，儿子带着媳妇、孙子上海回来，刘美兰说是见见亲戚，安排程江久出现，儿子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当时脸一灰，绝不肯给刘美兰机会。

　　第二天大摆酒宴招待老子族人，立场就是给刘美兰看，他就是他老子的儿子，他老子家族的人，别的什么都不可能是！

　　家族里有聪明人看出了门道，儿子很快知晓了父亲是怎样伤心渡过了最后三年，作为儿子，无力与母亲争辩，却也无法接纳母亲这荒诞的黄昏恋。

　　刘美兰不愿意跟儿子去上海，程江久退休了，正好带着一家子来抚顺，对她来说，这是人生又回到了，这是她曾经想要的幸福，儿子眼里却是个不清头的老娘，心里哭昏，子欲孝，爹不在！

　　程江久还有儿女，上海这个是亲生，但老家那两个更需要帮衬，这房子到底写着刘美兰前夫名字，两人商量结婚，程江久却不愿意“上门”，说自己也些积攒，要拿出来给刘美兰买房子。

　　刘美兰张罗卖房子，被“矿上那个”族人知道了，儿子只好从上海回来，劝母亲留下父亲这套房子，愿意给母亲买套新房子，程江久这时候再不客气，拿出亲爹的架势，陪刘美兰挑房子，心里想着也是有自己名字，刘美兰满心欢喜，却不知儿子已经用几十万买下了最后的情分，以后，母亲不过是法律上的名字和义务，她已经彻底伤害了那对父子。

　　程江久老家的两个孩子承袭了母亲的张罗，父亲的精算，得知还有上海有大前途的亲哥哥，在小城是住不下了，齐呼啦携家带口来抚顺，刘美兰哪料到这个场面？大家族的算计远比矿工随手打她更伤神累心，才两个月，刘美兰就得了重病，被儿子接去上海住院，这边房子却还因为挑挑捡捡没定下来。

　　到秋天，刘美兰病故上海，程江久来找大儿子谈后事，没遭待见，回老家打探还能起诉要求大儿子赡养，毕竟是个文化人，有些谋略，发了几条短信告诉大儿子，你母亲已经走了，过几年也许我也不在了，你弟弟妹妹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你爸这辈子，没做过什么伟大的事儿，但是养了一大家子，照顾了弟弟弟媳妇全家一辈子，作为男人，也算是顶天立地，你作为长子，有义务安排弟弟妹妹去上海工作，住所，孩子读书，否则，别说我这个亲爹不讲情义，真要告你，就别想前途了。

　　刘美兰最后的回忆没有这段，原本记住就是为了忘却。

　　另一篇：算计

　　得知唐莉死于车祸已经是周年以后，记忆中那个既有些像梁咏琪，又有些像高圆圆的阳光女孩，竟然在一年前香消玉殒！墓地在江苏老家，她过世后，母亲捐出财产出家。

　　车祸发生在江苏，托大斌子了解情况，辗转得知是一辆农用车，司机疲劳驾驶，唐莉一早从杭州回江苏，下高速后出事儿。

　　农用车山东牌照，司机无力承担经济赔偿，唐莉父母也不要钱，要求严惩凶手，司机并无醉驾、逃逸等情节，农用车本身也存在安全隐患，车主也有责任，肇事司机最后判了七年。

　　我问斌子能不能找到疑点，斌子说毕竟在外省，又是交通肇事案，像这种农用车疲劳驾驶酿成车祸，全国一天得有个几十起，没有明确故意动机，很难察觉线索，警方也常规应对程序，车祸变凶杀几率很小。

　　想起唐莉干净利落的短发、飞扬的笑脸，心中一阵堵塞，斌子已经尽力了，还找了山东那边公安系统同学了解肇事司机情况，家里没有因为他入狱经济状况好转，银行账户也没有疑点。

　　唐莉的母亲去了佛山，我跟唐莉也只是曾因业务往来熟悉，心里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惋惜之余，好像也无能为力。

　　但是总觉得在那么一个春日的早晨，阳光穿过田野照亮公路两边的绿树，是不该有挂着外地牌照的农用渣土车路过并不宽阔的乡村公路，但车祸地点确实在江苏山东交界，警方似乎没有对车辆来源质疑调查。

　　斌子给我弄到了出事路段照片，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确实是乡村公路，两边有田野，有树，但是并无春日浪漫的诗意，不宽的路上，不仅有农用车还不停穿行摩托车、电瓶车！

　　渣土车是大了些，但没有说不能出现在那个路段。

　　我纠缠的问题，渣土车是不是唯一的，案发前频繁出现，还是仅仅偶然，更久之前肇事司机干了些什么？

　　斌子说我这样的机会主义，确实不适合做刑侦。

　　那段日子我很执着，总惦着这事儿，斌子有个在温州当警察的朋友刚好休假，于是在一个周末和斌子开车去了江苏，但那个周末，领导让我们加班，并且没有“特殊原因”不得请假！

　　回来的时候，斌子说那辆渣土车是第一次到那个路段，肇事司机口供中说一夜没睡，走错了路，确实存在疑点，但疑罪从无。

　　唐莉母亲出家之前捐出了自己名下所有财产，我见过唐莉父母，中年伉俪，看上去琴瑟和谐，女儿过世，母亲即捐出所有个人财产出家，那么父亲就是就该有问题么？！

　　又回头着手调查唐莉父亲，结果发现他父亲有个私生子，已经五岁了，就是说三年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唐莉及其父母那次寿宴上，唐莉父亲已经和一个年轻女人有了私生子。

　　细节是唐莉从父母身边笑着朝我走来，他父亲似乎还宠溺的拍了拍女儿肩膀，她母亲挽着丈夫手臂，一脸笑意，是被隐瞒了，还是？

　　唐莉母亲出家前处理了公司股份，等于对半拆除了唐家的公司，现在看来不仅是因为女儿死了，作为妻子的心，也已经死了。

　　但是没有办离婚手续，或许，还需要延续谁的面子，或许，另有深意。

　　时间在一切乏力、漠然中向前走，谁的悲伤也无力阻挠刷新，2014年，当初的案发现场已经变成高速，偶然看到某某高速路段开通的新闻，惊诧，那不就是唐莉出车祸的地段！

　　14年底，斌子突然告诉我，唐莉的案件有突破了，肇事司机出狱后，从用伪造身份证从一个账户里提取大额存款被银行拒绝，发生争执银行报警。

　　唐莉父亲包养那个女人，作为雇凶杀人案嫌疑人被批捕。

　　一个月后，唐莉父亲在江苏回老家高速路段发生车祸，失去意识，唐莉母亲现身，全面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