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少爷，最近我听说……嗯，也仅仅是听说，大小姐身边的那位宋姐姐是个可人儿，兰轩院上上下下都喜欢的紧，连大小姐都有意让你收房，是这样吗？”

　　湛榕沉默了片刻，有些漠然地开口：“你指宋初影？平日事务繁忙，我无暇分心这些琐事。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先回吧，免得四夫人有什么急事找你。”

　　燕瑞仍恋恋不舍在原地踟蹰了许久，不知是在回味还是在揣度。初影可不跟他们客气，到底私话听也听够了，眼见着他们就要分开，立即凶巴巴地蹦了出来：“燕瑞，你跟湛少爷这么熟络，怎么从前都不知会我一声呢？”

　　燕瑞陷在自己的臆想中不能自拔，没料到周围居然藏着人，当即吓得后退三步：“谁？！”过了好一会儿才愣过神，有些失控地轻呼：“宋姐姐？！”

　　初影懒得理她，也不管场合适不适当就直奔湛榕开喷：“原来湛少爷这几日甚少理睬，全然是太过繁忙的缘故。依初影所见，少爷跟燕瑞倒是熟络，只是燕瑞才多大，你就这般勾三搭四的，倒不怕外人说闲话给大小姐丢脸！”

　　湛榕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却看得初影心里直嘀咕。听到她这番无理“控诉”，一边燕瑞却火大了，也不顾着平日里一口一个“宋姐姐”的情分，立即反唇相讥：“说谁勾三搭四的，也不知道是谁最开始贴上来，还有脸说别人。”

　　初影转头冷笑：“哟，湛少爷还没发话，你倒是急了。怎么着，你要伺候湛少爷大可以直接跟四夫人大小姐提啊，何必在背后旁敲侧击。”不给燕瑞回击的机会，初影气儿都不带喘地继续说话，“再说少爷的心妥妥地留在大小姐那儿呢，我们都别急着乱窜，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燕瑞，可别自以为做了几件称上人心意的事，就乱了身份！”

　　燕瑞毕竟才十五岁，又猝不及防被初影捉了现形，脸面上自然说不过去。她敌不过初影的一张利嘴，索性红着眼睛对着湛榕哭诉：“少爷，奴婢不敢存有非分之想，只是大小姐是个外热内冷的人，从前蓝家少爷那样情深意重都没能留得住大小姐的心，现下还未成婚便急着替您填房，分明对这桩婚事根本不在乎！奴婢是觉得您不该被这样蒙在鼓里啊！”

　　什么蓝家少爷？这么一激果然有门儿！初影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但在燕瑞看来却是别有用心的冷笑。燕瑞躲在湛榕身后，翌时有了底气，往日纯真的眸子中多了几分试探的挑衅，分明在说：“宋姐姐，事已至此，我也就不瞒你了。”

　　初影哑然失笑：“我只是惊讶于你小小年纪，便这样懂得隐藏。从前我对你直言不讳地交待了对湛少爷的心意，你倒是惯会利用他人的信任左右逢源，也罢，算我眼瞎，咱们这短短的姐妹情缘到此为止。”说着抱肩瞄向湛榕，“湛少爷，你陪着燕瑞继续叙话，初影不打扰了。”

　　说罢装模作样要走。从头至尾跟个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的湛榕终于忍不住拽了她的胳膊：“随我来，有一份东西顺路捎给你家小姐。”随后平静地吩咐燕瑞：“你先回四夫人那里，我会联系你。”只留燕瑞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原地。

　　初影倒也不挣扎，走上大道后湛榕便立即放开了她。现下燕瑞不在，初影自然收起了那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话语间多了好些冷淡：“你跟燕瑞……还有跟四夫人……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湛榕烦躁地走在前面，声音低沉：“你别乱想，我跟四夫人向来清清白白。赵燕瑞那边，我只是请她帮忙打听事情，从未允诺过什么。至于……”

　　“至于燕瑞怎么浮想联翩，是她自己的事情，对吗？”初影一声讥笑，“方才你是不是巴不得看到我们这样吵起来，我和燕瑞越反目成仇，你心下越有成就感？”

　　湛榕猛然停步回头，初影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的胸口。“你怎么能这样揣测我！”湛榕愠怒地压低嗓音，“我对你如何，你心中不清楚吗？！”

　　“我清楚？我清楚什么？”初影只觉得心中万分委屈，不知不觉便抬高了嗓音。湛榕敏感地一抬手，她又吓得将嗓子眼里的话缩了回去。

　　湛榕带着初影出了内院后直奔他的住处。那是靠近前院的一处异常僻静的小院子，依着湛榕的习惯，也只有在他外出时，才会允许两三个侍从进入打扫。此时院子中空无一人，湛榕掩了门，这才松了口气地伸手去揽初影，没想到被她毫不客气地甩到一边。湛榕只当她耍小姑娘脾气，惊讶地望去才发现她眼眶通红，这一路上分明憋足了气。

　　“湛榕，我只要你一句话。”她仰头定定地看着他，“在你心里，我到底占据什么位置。和燕瑞一样吗？只是你想要利用的一颗棋子吗？”

　　湛榕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掷地有声道：“我跟赵燕瑞真的没有什么瓜葛，我待你是真心的。初影，别闹。”

　　“这就算闹吗？”初影含着泪眼苦笑，“我明白了。”

　　“不仅你在骗我，我也一直在欺骗自己。先前你说讨厌我，我便识趣地看着你和大小姐伉俪情深不打扰；后来你说喜欢我，我开心得一连蹦跶了十几天。其实你在乎我吗！你就是为了控制我！先前隐藏身份是这样，后来自我暴露还是这样，说到底，你只是担心我泄露了你们的秘密！”初影死死地盯着他难以置信的双目，“事关我自己的性命，从前许诺的一切我答应绝不食言。但你不要以为真的吃定了我……”

　　初影一字一顿说得明明白白：“湛榕，你得明白。我，宋初影，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是没人要的！”

　　湛榕的眼神松散了一些，初影只当自己眼花，抓住机会趁着他愣神的当儿狠狠地跺脚走人。湛榕自然不会让她这样跑掉，眼疾手快地想要从身后搂住她。只是初影此刻的爆发力有多强，没待湛榕抱稳便狠狠地挣开，整个人没收住脚，直直撞到了紧闭的门板上。湛榕似乎因她这样激烈的反应怔在原地。

　　“湛榕，你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必定会遭报应的！”初影恨恨地扔下这句话，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一溜烟便出了院子。她甩门的响动很大，湛榕若执意追上来只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因此初影并不担心。可她在路上狂奔了许久，都未听到身后有任何反应。

　　初影有些惴惴不安的想，湛榕或许真的被她吓住了吧？还是只当这是女孩子吃醋耍小性子，因而不以为意？

　　她倒不是吃燕瑞的醋，只是庆幸这么一来误打误撞地捕获了许多新的线索。好在自己行事向来仔细，先前约燕瑞出来也并未提前说明所为何事，不然燕瑞将她对叶欣妍的“特殊关心”悉数告知湛榕，他那神一般的心思只需略略一转，很容易察觉出她的异样。

　　回兰轩院后初影推门进房，坐在梳妆台前出神，方才这一番大闹到底耗了她不少精力和体力。初影喘了口气，漫不经心地拉开抽屉，余光如往常一般不经意地朝里一瞄，整个人的神经顿时绷紧。

　　门外好巧不巧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初影，你回来了！大小姐传你过去，待会儿陪着准备去玉器坊挑东西！”

　　初影定了定神，扬声道：“逐萤，我换身衣裳很快就好，烦你稍等下！”

　　确定逐萤得了回应离开后，初影才敢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煎熬等待了多日的熟悉字体终于蹦入眼帘——

　　“玉萝夫人生日当夜，子时，小竹林。”

　　索皓然，你走了这么久，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