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色的火焰温柔地舔舐着木料，挥发出淡淡的松脂香气。窗外的北风、壁炉里的干柴和羊皮纸上的笔尖就像三名不知疲倦的歌者，共同演绎着这段无名的旋律。

　　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珍贵而易碎的安宁。

　　寒霜一边翻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随口应道：“进来吧。”朴实无华的厚实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股冷风吹进室内，轻轻撩起了年轻执政官额前的发丝。

　　寒霜抬起头瞥了一眼访客，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手上的羊皮纸卷：“芙罗拉，地下世界出了什么意外么？”

　　“我们的前哨站抓住了一队卓尔精灵逃兵，执政官阁下。”精灵军官摘下金属头盔，露出一张疲惫的漂亮脸蛋：“对于这批俘虏的处置方法，泰勒爵士和我产生了一些分歧。他坚持要按老规矩来，但是……”

　　“不要急，芙罗拉。”寒霜下意识地看了眼房间角落里的屏风，然后低声说道：“坐下来喝口水，顺便请把门关上。”

　　芙罗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急性子的精灵姑娘匆匆关上房门，然后疾走几步坐到了寒霜对面的椅子上。

　　“原谅我的冒昧，执政官阁下。但是现在这件事确实只有您才能做主。”她将身体微微前倾，全套的禁卫重甲把地板和椅子压得吱吱作响：“我并不是说遣返法不好，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它都非常有效。但是卓尔精灵……这些罪民不该得到怜悯和赦免。”

　　“冷静下来，芙罗拉。”寒霜安慰着女军官：“我们会妥善处置这批俘虏的。”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大人。”令寒霜意想不到的是，芙罗拉竟然说出一句与其性格大相径庭的话：“我们不该视卓尔精灵为俘虏，而是应该立刻处决他们。”

　　“可是……为什么呢？”寒霜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卓尔精灵都是些手染鲜血的邪恶之人，可是迪洛矮人和兽人不也是这样子吗？为什么你可以接受矮人和兽人的俘虏，却不能接受卓尔的呢？”

　　“因为兽人和矮人作恶是出于欲望，而卓尔精灵犯罪是出于邪恶的本性。前者只要严加管理就能成为合格的劳动力，但卓尔精灵只会成为我们的包袱和隐患。”

　　紧接着芙罗拉又讲了一大堆其他的理论以证明“卓尔精灵的邪恶和危险”，不过寒霜本人只在其中听到了种族仇恨和歧视而已。半个小时后，年轻的执政官总算稳住了女军官的情绪。她并给了一个让芙罗拉喜忧参半的答复：卓尔精灵战俘和难民暂时不予遣返，但芙罗拉也必须要严格管束自己的手下，在银月公主殿下回来之前绝不能出现任何“就地处决”的事件。

　　等到女军官离开办公室以后，寒霜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是个相当棘手的问题。一方面卓尔精灵是地表精灵的死敌，遣返和收留卓尔精灵很可能会引起精灵社会的担忧。但另一方面，目前的两族联盟实在不宜卷入地底的争端之中，一个中立的立场可以帮他们减少很多麻烦——而“中立”这个词就意味着你得对所有愿意交易的地底种族一视同仁。

　　寒霜静静地沉思着，直到一阵窸窣的轻响惊醒了她。见习执政官猛地回过头，然后在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安静的骑士侍从。

　　“……吵醒你了吗？”

　　“没，在芙罗拉进来之前我就醒了。”艾萨克坐在床上理着自己散乱的头发，床前的屏风被他用手推到了一边：“我昏迷了多长时间？”

　　“从发现你到现在总共还不到一天。”寒霜先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又问出了自己的：“旧世界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哨兵们把你抬回来时可是着实吓了我一跳。还有猎魔人和阿瑞斯呢？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阿瑞斯和斑鬣狗应该还在旧世界执行任务，至于我……我好像遇到了长钉。”

　　“长钉？那个魔鬼？”

　　“嗯，他应该和巫妖维加尔有所勾结。我在追查维加尔的时候受到了他的阻挠。他施放了一个奇怪的法术，如果不是偶然得到的‘力场珠’削减了法术威力的话，恐怕我也很难逃得性命。”

　　艾萨克晃了晃头，被附身后的记忆就像一本在脑海里逐页翻开的粗劣彩色画册——很显然，这是魔法铠甲灌输给他的虚假记忆。“画册”的最后一页定格在军团长裂开的尸体、逐渐成型的球形立场和自己手上的石质传送钥匙上，至于伊格纳兹家的两位公主到底怎样他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随后圣武士再次开口问道：“你这边呢？领地的情况如何？”

　　“不怎么好，现在的领地就像是建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一样。”寒霜熟练地念出了他们的麻烦清单：“玛尔多斯正在统一南方草原上散乱的蛮族，我们和费奥多的联军正在逐渐落入下风。地底世界暂时还算平静，不过这恐怕只能算是暴风雨前的平静。除此之外我们还接收了很多战争难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宁肯做苦役也不愿意离开我们。更不要提人类和精灵间的矛盾以及即将到来的王冠战争了……”

　　“等等。”艾萨克摸了摸鼻子：“我们和费奥多结盟了？”

　　“费奥多和玛尔多斯是不死不休的敌人，而伊文娜又不可能坐视她的哥哥身死敌手。”侍从低下头小声解释着：“更何况兽人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个威胁。”

　　“你做的对，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圣武士苦笑着摸了摸侍女的长发：“那些难民呢？看管措施怎么样？”

　　“地表种族的难民和俘虏羁押在地下，地下种族的难民和俘虏羁押在地表。费奥多支援了一些物资，不过尽管如此我们的粮食还是有些紧张。”

　　“减少难民的物资配给，优先满足自己人的需求。如果有人想离开就让他走，我们只能做这么多了。”

　　“我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很好，其余的事我会处理的。”圣武士叹息一声：“现在告诉我伊文娜在哪？”

　　“她在费奥多的大营里，身边带着我们三分之一的士兵。不过我建议你在赶去前线之前先处理好领地的内政。”寒霜看起来同样也很疲惫：“毕竟我只是代理执政官，只有你才是这片土地名正言顺的领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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