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次，无论盛浅予如何询问，小萤都只是拼命地摇着头，不愿意张口回答，自一声声地自喉咙里头憋出嘶哑难听的叫声来，好似一只受到强烈惊吓的小兽。

　　盛浅予才轻轻地一动手指，便已然被很快地抓住，几乎可以感觉到那毛茸茸的手指正惊颤着，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浅予正欲安抚，耳畔陡然捕捉到一阵“吱吱吱”的声音，与此同时，勾住她的那小小手指疾速收紧了，自小萤口中发出的声调也越来越高而急促。

　　盛浅予皱了皱眉，循着那声响望去，但见一只灰扑扑的影子窝在草丛里头，看着是一只肥大的老鼠，如今正大胆地盯着她们看着，看起来半点也不怕人的模样。

　　她望望那只在草丛窥探的老鼠，又望向小萤那微微收缩的瞳孔，心中大概已然确定，这只老鼠正是小萤突然间做出那么多异常举动的源头。

　　女孩子怕老鼠实属常事，但小萤的反应却要激烈得多，也让盛浅予开始怀疑起来，事情说不定并非这样简单。

　　安抚了一番小萤，盛浅予在水井边上抄起了一根扁担来，就想要暂且先赶跑那只让小萤情绪失常的老鼠，再来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而才靠近了几步，她便已然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不禁顿了顿脚步。

　　与普通老鼠不同，跟前这只老鼠的眼睛隐隐有些发红，像是饿了十数天的人一样，偏偏身形又要比寻常所见的老鼠都要壮硕许多，怎么看也不像是饿红的。

　　察觉到了几分诡异，盛浅予没有贸然上前，只是继续端详着跟前的老鼠。

　　那只老鼠好像也知道她在看自己一般，却并没有躲藏，反而大摇大摆地更为凑近了一些，猩红的小眼珠子在暗处泛着幽幽的光芒，显得有些狰狞恐怖。

　　自盛浅予的角度看去，隐隐能够看到跟前这只老鼠微微张开的嘴里尖利的獠牙！

　　她目光沉了沉，不愿与区区一只鼠类就此对峙下去，抡起扁担就要往下打去，然而那老鼠却在此时动了，却并非躲避，反而更加凶恶地张开了嘴巴，口中“吱吱吱”地嚎叫了一声，一蹦三尺高，就朝着盛浅予拿着扁担的那只手咬去。

　　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声调怪异的惊呼：“小心！”

　　盛浅予自后被人一推，险险地避开了那老鼠的扑咬，急急忙忙地紧握住了手中的扁担，仍觉得心有余悸，只对着身后的小萤气喘吁吁地道了一句，“谢谢。”

　　这哪里是耗子，分明就是一个小怪物！

　　她从前从来未曾见过这类小东西还有如此凶残的一面，而小萤方才情急之下竟那样快速地行动，再结合起她此前看到那只老鼠的反应，显然是认识这玩意儿的。

　　然而此时再问她却也来不及了。

　　盛浅予谨慎地离小萤远了一些，以免不小心伤到她，一面始终以扁担头对准着那只壮硕的老鼠，时刻注意着它的一举一动。

　　那老鼠似乎没有想到刚才那一扑竟会扑空，口中的“吱吱吱”声更为尖利而急促起来，甚是刺耳，也似乎是被盛浅予手中的扁担所激怒了，只在草丛里迅速地打了个滚儿后，便又直直地冲着盛浅予的脚踝扑咬而去。

　　虽然身形肥硕，然而它的动作却是出奇的灵活利索，一跃而起的时候，恍若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暗灰色的流光。

　　“该死。”盛浅予的口中低低地骂了一句，握紧了手中扁担看准了时机挥舞而去，然而那老鼠却一扭身子，扁担的头只堪堪打到了它那卷翘的尾巴。

　　“吱吱吱！”那老鼠的口中似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口中那一排如野兽般的獠牙更为鲜明可怕，只又不管不顾地冲着盛浅予而来，血红的小眼睛中仿佛也浸染了几许仇恨的光芒。

　　盛浅予自鼻尖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这玩意儿居然还记仇？还真不能小看了这小东西！”

　　一边说着，她已经一扁担狠狠地扫去，趁着那老鼠跳开之际，眼疾手快地以脚尖踢过去地上的一颗婴孩拳头大的小石子，尖锐的棱角正擦中那老鼠的头部。

　　她实则也无法估量自己的力道究竟有多重，只见那老鼠被一击，动作明显缓慢紊乱了许多，自被擦伤的部位缓慢地流出黑红色的血来。那张尖尖的脸上，只余下那双小眼睛还在一闪一闪着猩红微光，似乎也映入了身上的血光，变得更加深沉了起来。

　　就是这时机！

　　盛浅予眼神一凛，手中的扁担正要趁势挥舞而去，解决掉这只邪物，然而手却陡然被人从后抓住了。

　　毛茸茸的触感使得她很快便辨认起来阻止自己的人正是小萤，不觉皱眉：“小萤，躲开，这头耗子不是寻常东西，会伤到你！”

　　一向乖巧的小萤这一次却并没有听她的话，只是发了蛮力将她往后拖扯着，喉咙里滚动了几个模糊的单字，终于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了一句相对完整的话语来：“快……躲……那、有毒……躲……”

　　盛浅予才一愣，便稳不住下盘，一下子被小萤狠狠地拖拽到了地上。自后脑勺和脊骨撞击到的巨大疼痛传来，使得她口中不觉闷哼了一声，与此同时，心中泛起的还有巨大的恐慌，下意识地就想拖着小萤跑开。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的老鼠陡然自伤口处整个爆裂开来，发出一声“砰”的声响，随即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随即弥散到了空气中。

　　盛浅予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发昏，喉鼻像是被人扼住一般难受，不知道是因而小萤口中的毒性清晰，还是被那劲烈的臭味熏的。

　　残余的理智使得她飞速地挣开一只手，飞快地取了一瓢水井边搁置的水桶内的睡，将那冰凉的井水由头顶径直朝着自己和小萤的头顶哗啦啦地浇灌而下。

　　接连浇了几瓢冷水，盛浅予才觉自己的脑袋略微清醒了一些，只勉力扶着地面站了起来，又望向脚下那如同一只落汤鸡一般可怜巴巴的小萤，不免也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自她幽黑的眸子盛浅予正看到自己的倒影，看起来也未必会比跟前的小萤好到哪里去。

　　她伸出手来，用力揉了一把小萤那湿哒哒毛茸茸的头顶，看着那狼狈的模样，不自觉“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似乎是受得她影响，小萤也费力地牵动了一下面部五官，随着她笑起来，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似也就此驱散了几分此前留下的阴影。

　　笑过以后，盛浅予复回过头去望向那只老鼠存在的地方，却不禁皱紧了眉头。

　　那只老鼠如今在原地已经只余留下了一张焦黑的鼠皮，那两粒血红的小眼珠子一左一右地迸射在两边，而其下是一滩黑红色的血肉，像是从身体中直接爆裂开一般。

　　而沾染到那血的一方草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最终也沦落成了一片焦黑，发出腥臭的味道，混合在空气中那难闻的味道中，丝毫不容人正常呼吸。

　　这老鼠的血肉里，竟是这样劲烈的毒药！

　　这样变异的物种能够来到这里，并且这样有针对性，毫无疑问定然是有人在背后驱使。

　　盛浅予掩着口鼻，心有余悸地拉着小萤又退开了几步，直到空气中那股子**的味道消散了大半后，才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口中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恐怖的东西。这还只是一只，若是真的像老鼠那样泛滥，还不知道这里会变成如何恐怖的模样。

　　“饕餮鼠。”身后陡然响起一把声音，嘶哑而冷静。

　　盛浅予身子震了一震，循着声音来源望去，正与小萤那双幽静而空洞的眸子对望。

　　她正惊讶于小萤的口中是如何以那般清晰完整地说出这个复杂的名字时，便已然听小萤口中继续喃喃道：“……他们、他们已经发现了……发现我在这里了……他们要杀了我，他们要杀了小萤……”

　　越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便越为颤抖起来，声调也愈发古怪，漆黑的瞳孔微微地扩大散开，显然受到了惊吓。

　　想起她此前的自残行径，盛浅予连忙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在剧烈颤抖的身子，防止她因为恐惧而诱发新一轮的自残行径，一面努力地平稳了一下声调，轻声问道，“饕餮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又是谁？”

　　小萤的双手被她禁锢着无法行动，只能将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呜呜哭泣着，口中不断地以古怪的音调重复：“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我的……”

　　一遍又一遍，仿佛在给自己下一个难以解开的诅咒。

　　“小萤？小萤？”盛浅予问了几遍，还想努力让自己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却只见小萤两眼翻白，直接昏倒了过去。

　　将小萤送回房中休息以后，盛浅予也回房换下了那身沾染了恶臭气息的衣裳，随即望向花瓶中插着的海棠花，眼神微定。

　　如今想要从小萤的口中问出点什么，恐怕有些不够实际，毕竟她的阴影太深，表达也不够完整。

　　想要知道那所谓的“饕餮鼠”究竟是什么东西，唯独只能问问楚兮那个家伙了。偏偏那家伙近日成天见不着面，她便只能亲自去寻了。

　　“天香阁……”她在口中轻喃了一声这个在纸条中出现的名字，手中一边已然握紧了那个通身脂粉味道的香囊。

　　——“司绝，备马！”

　　——“啊？……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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