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那话说罢,附和的声音再度七零八落地响了起来。
这一回楚兮的声音倒是染上了几分犹疑了,便也停止了骂骂咧咧的话语,眯着一双狐狸眼睛半信半疑地问道:“此话当真?真不是哄我的?”
“当真!当真!当然当真!您是什么人物,我们怎么敢骗您啊?您到这儿来若是真的为了图新鲜有趣,可别在这里执着着什么瓶儿姑娘了,反正您可是个富贵人物,干脆便朝花镇里头见识见识那更稀罕的境地,保证您流连忘返!只不过那门票可是个金贵的物件,就怕您这一趟身上的钱不够……”
那汉子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然被一声酒杯摔碎的声音打断了。
楚兮摔了酒杯还不够,又以脚尖狠狠地踹了踹那汉子的一声糙皮,发出“砰砰”的声响,口中也毫不留情地醉醺醺骂道:“老子这趟出门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闲钱,你讲这臭话是什么意思,看不起爷是吧?”
袖风一扫,他又摔了一副筷子,以食指指着那汉子的鼻尖恶狠狠道,“我告儿你,爷这回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就是为了图个新鲜好玩,只要能让爷开心,多少钱都没问题!若是再讲这种臭话,爷便也把你们一个个都给剁了,卖到那什么杂耍班子里头干活!”
“不敢不敢……”那汉子连忙告饶。
楚兮又踹了几脚以后,这才停止下来,又拍案而起,“好!若那杂耍班子真是那么有趣,爷这回还不得不去见识一趟了!你们一个个的,既然刚才那么会说,便麻利点去给爷多搞几张入场的票来,爷也要带着下人都去看看热闹!”
“这……”有人有些犹豫,只小声地提醒,“您有所不知,那杂耍班子每日的入场人数都是有固定的,同行不能超过三人,而且这门票不但天价,也确实是不好搞,也是有些门路的,您这得给我们一些时间,让我们去交涉……”
话还没有说完,楚兮便已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甩到了那人的面上,“除却门票钱,这些就都是你们的了。爷才不听门路不门路的,只知道有钱便是无路也能走出路来!说吧,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爷便找别人去,就还不信了一个破杂耍班子能傲上天去!”
“哎,哎,够了够了,够了!”那些人俨然就怕这么一个看起来脑袋空空又万贯家财的肥鸭子飞走了,连忙将银票掖入了怀中,又谄媚不已地赔笑道,“那公子您就耐心等着,保证,保证这两天里头,咱们就把入场的票送到您的手中!”
“嗯——”楚兮自鼻腔里重重地发出了一声拉长了的声音,又懒洋洋地补充道,“速度要快!要快!爷的时间可不是像你们这样随意可以浪费的!”
“是!是!”
……
盛浅予在屏风外,已然听出了几许名头,心中在暗笑楚兮这混蛋二扮演得还真是传神的同时,又听得里头有人道了一声,“时间到了,今日这三曲已然演罢,也该送瓶儿姑娘回房休息了。”
不好,有人要出来!
盛浅予连忙要逃,身子却不慎撞上了旁侧用以装饰隔断的珠帘,霎时间发出一阵零碎的脆响,很快里头便有人听到,只高声说道,“谁在外头?怎么也不出个声的?莫不是刚才一直在外头偷听?”
此话落罢,雅间内一下子便有人纷纷起身的声音。
不好!盛浅予心知自己这身乔装打扮经不起细看,若是被人撞破女儿身,定然会延伸许多猜想,恐怕也会给楚兮的伪装造成不便,一时间连忙想逃,却也来不及,只能蜷身躲在了旁侧的一株半人高的盆栽后头。
果然三五个大汉从屏风内钻了出来,四处察看着,口中尚且骂骂咧咧道,“要是刚才那番话被哪个该死的龟孙听去了,跑到外头去到处乱传,让老子的颜面何在!这犊子迟早要被老子弄死!”
“没看见人啊,逃哪儿去了?”
“就这么点地方,找找就是了,料那小子也逃不过哪里去。实在不行便让将这块地界的龟公姑娘都找过来一个个盘问!”
盛浅予屏住呼吸,努力想要将自己的身形缩得小一些,再小一些,然而偶然抬眼间却发现一个彪形大汉似是发觉了什么一般,面带狠戾地朝着自己所藏身的地方缓缓逼近。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已经隐隐在发汗了,却仍坚挺着不愿出声,只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原地,心中也咋思量着倘若真的被找出来以后应该如何对付。
眼看着那汉子离自己所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她如擂鼓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好像随时都会从嘴巴里头蹦出来一般。
陡然,一方染着酒香的宽大衣袖毫无预警地遮挡住了她自盆栽间隙中望出的视线,也严严实实地堵住了那汉子的来路。
盛浅予愣了愣,抬起眼来望去,但见是那修颀的人影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纵然是一个背影,她却也能在第一时间认出正是楚兮。
她深吸了一口气,但觉鼻间萦绕着皆是那馥郁的酒味以及他身上特有的兰麝味道,此前的一切惶惑不安仿佛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抚平了一般,脑子好似一片空白,只余有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他发现自己了?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她正在心中反复询问着自己,只听得楚兮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拿捏着一股子傲慢又慵懒的语气缓缓道:“不过是一只小猫小狗什么的冲撞了一下珠帘,你们就这样紧张是做什么?叫人看见了,还以为爷在这里进行什么不得了的交易,若是传出去了,还不更叫爷丢人?你们几个,赶紧给爷回来,在外头丢人现眼的,还真是不怕自己怀中的银票给丢咯!”
被楚兮这么劈头盖脸的一讽刺,方才那些人终究是灰溜溜地偃旗息鼓了,只纷纷回归到了屏风以内,却又听楚兮说道,“罢了罢了,今天爷也喝累了,此前爱听瓶儿姑娘唱曲儿,图的便是一个新鲜特别劲儿,今儿偏偏听你们说起居然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地界,再看这些便觉得索然无味得紧,你们都走吧,记着,那门票可要快点给爷送上来,不然爷这两天可要闲出个鸟儿来了!”
那正要重回酒局的众人顿住了脚步,最终也只能讪讪地道着“是,是……”便纷纷退却了。
盛浅予眼见得那些人都已然离开了,便想要钻出来寻他,却见楚兮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竟就此大摇大摆地重回到了屏风以后继续喝酒了,也没有看向她所藏身的地方一眼,看起来似乎从头到尾都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一遭反应倒是将盛浅予弄糊涂了,心底却又无端端地生出些委屈和脾气来,也一时间陡然失去了进去找他的心思,只悄然无声地从盆栽后站了起来,小心地避过珠帘探出门去,未曾想才刚出门几步,便已然被一股力道不容置疑地拉了回去。
垂落的珠帘就此惊颤起来,哗啦啦的脆响间盛浅予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掌心间纵横交错的熟悉纹路使得她心中的震颤稍定,取而代之的却是难言的委屈。
她垂着眉目,任由来人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抱回了屏风后头,又听闻那一把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好不容易乔装打扮来了这么一趟,怎么就这么走了,嗯?身上还穿着为夫的衣服,也不怕被人认出来?”
似乎是在一瞬间摒除了此前那轻狂的酒意,压低了的嗓音有些缱绻,又有些逗小孩子般的笑意,像是缠上了蛛丝万缕,惑人得紧。
然而如今盛浅予在听得这么一声时,却没闲心去欣赏,反而心中愈发委屈起来。
他分明是故意逗自己的!
见盛浅予久久不说话,楚兮微愣,随即飞快地想要扳回她的身子使得她面对自己,奈何盛浅予像是脚生在地上了一般,任凭他如何举动,也不动弹一分,只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背影看起来,像是一个落寞的小孩子。
毕竟跟前是自己的娘子,楚兮也不敢真使力气,只能绕过了身子去,却见盛浅予又干脆别过了脸去,不去看他,俨然是生气了。
“娘子,娘子?”楚兮这回彻底慌了,忙拉了拉盛浅予的袖角,语气也软了下来,“是为夫不好,是为夫不好,是为夫惹得娘子生气了。”
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倒是与此前那在那群人跟前吆五喝六的二判若两人,可以想象得到若是那群人见到那个性情古怪浪荡的公子哥竟在一个清俊的小白脸跟前如此做派,定然会连下巴都给吓掉了。
楚兮一边在心中想着,一边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我没生气。”沉默了半晌后,一声气鼓鼓的话语才就此传来。
楚兮险些想笑,却还是顾及着跟前的这个小家伙如今随时可能会炸毛,还是只能努力地压下自己的语调,“没生气?那为什么不敢抬头看我?为夫有这么难看吗,嗯?”
“嗯。”依旧是闷闷的一声应,起势收尾干净利落,明显是在赌气。
“这……”楚兮微噎,末了只能讪讪地转移了话题,“是怎么跟过来的?”
“砰——”一个朱红的香囊重重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虽然这在计划之内,然而楚兮在面见到此证物时,还是禁不住头皮发麻,不知怎么的竟真的有些心虚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要解释,“这是我……”
然而他口中的辩解还未说出,便已然见得跟前的小女人毫无预警地转过了眼睛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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