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还在继续,似乎有些焦急:“浅予,能听到我说话么?你现在在发热,很严重,你知道吗……”
她分明是听得到他的声音的,却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也无法做出相应的反应来,只感觉自己仿佛一直在下坠深渊的过程中,身边是冰冷而飘渺的云雾,她不知道还要下坠多久,时而想要伸出手抓住崖壁上的树枝,时而却又想就此痛快一些,快些摔到粉身碎骨便好了。
他刚才好像说自己在发热,为什么她只感觉自己那么的冷?
她想要发问,却发不出声音。通身已然不受她的操纵,她几乎能够脱出躯壳来,悬浮在半空中望向自己的身体。
苍白、狼狈、毫无生气,若不是脖颈处还伴随着依稀的跳动,或许连她都会认为眼前的这具身体已然死去多时了。
楚兮在这时似乎注意到了她紧攥着的拳头,忙伸出手来拉住了她,却如何也掰不开她攥着的手指,只能以自己温柔宽厚的掌心从外包裹住了她的拳头,转而近乎是趴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坚持住,我来想办法。你一定要好好坚持住,好好休息,但不要睡得太沉,如果听到我叫你,你要好好回应我,好不好?”
她如今的状况,如何能够对他做出回应?盛浅予想要对着他绽放一个苦笑,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也没有。
意识模糊中,似乎有一只熟悉的大手上了她的脸庞,缓慢而妥帖,让她在心中忍不住祈愿这只大手能够在自己的脸上停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好能够提供给她所需要的温度。
盛浅予便也就是在这时候,陡然觉着似乎有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紧紧地攥住了在那深渊中不断下坠着的她。虽然一低眼还是可以看得到万丈深渊,然而却总算免除了几分那难受的下沉感。
那只手一直在拉着她,不愿意放她继续朝着那死亡的深渊奔去。底下却又像是有千千万万种声音,正在尝试着给她洗脑:
“下来吧,下来吧……”
“你原本便已经多活了那么久了,如今也该死了……”
“下来吧,陪着我们一起……”
声声恍若催命,飘渺又可怖,又像是有无数双手欲掐住她的脖颈,拖着她的双脚往下拽去,不将她拖到粉身碎骨的境地誓不罢休。
她不可以,她不可以死……盛浅予心中坚定着这个念头,想要反握住那只救命的手,身子却沉重得好似铁石,容不得她做出任何举动,只能够借助着那只手在云雾中飘摇着,时而让她觉得似乎马上就要得救,时而又难免想要继续往下跳去,不愿再牵扯这只手的主人也精疲力竭地随她而去。
任凭她如何在心中作想,他的声音只反复地在她耳边强调着:“浅予……你要好好的,我不能再失去你了……你要好好的。”
最后一句话,他的声色难得透露出了几分不符合他本性的慌张来。纵然她望不见他的面庞,却依旧可以想象得到他此刻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不知事的毛头小子,不消一击便乱了阵脚。
真是傻子……她在心中无声的暗笑了一声,还在思量着等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说话了,必然是要起来好好地嘲笑他一通的。分明都是这么一个大人了,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当爹了,偏偏还是这样容易被牵动情绪,这样以后可怎么教他们的孩子,还有啊……
后头的事她已然没有力气再想下去,刚才才暂且复苏了几分的脑子再度失去了意识,就此没入那一片苍白模糊的迷雾中。
救救我。她最后一刻,心中闪过了这三个字。
这一昏迷过去,又是不知道多久过去,途中似乎也有清醒过几次,却皆是短暂,往往等她还没恢复多少意识,便已然强迫性地继续昏睡了过去,只能凭借着感觉察觉他有时在自己的身侧,有时候却又不知道到了哪里去,只记得他在自己耳侧反复念的那一句“浅予,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她当然会好好的,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多的约定没能实现,他们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回到京城的小萤尚且没有再见到她,他们甚至还没有养育过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然而往往这个念头才闪过去一瞬,巨大的寒冷和疼痛便已然席卷了她的全身,迫得她不得不以昏沉来应对,一闭眼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活着这样容易,活着又是这样的不容易。
她不断地自那高高的深渊中往下坠去,却又因为极度地想念那只足以将自己拉起来的手,而在其中艰难地浮沉着,只期望那只手能够再救赎她一次。哪怕,在此处要比不断下坠所花费的精力更多,也更为辛苦。
她朝着上空努力地伸出自己的手来,像是要拼命地够着什么。
“哈——”她自“噼里啪啦”的细小爆裂声中悠悠转醒,伴随着自己粗重的声和那急促跳动的心跳,她深呼吸了几回合,终于难能地一点点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来。
一室的光亮使得她的眼睛明显有些不适应,才刚接触到光明,眼珠就忍不住酸涩得流出眼泪来,一时间脑袋发疼,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像是有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后脑,几乎又快要闭眼昏沉过去。
不行,她不能够再睡下去了,不行……盛浅予在心中反复默念着,一边强撑着难受睁大了眼睛,缓慢地转了几圈眼珠子,眼前模糊的光晕才逐渐如同潮水一般散开了去,缓缓地出现了清晰的景象。
四周依旧是嶙峋的石壁,表明他们如今依旧还在山洞内栖身,只是自己的不知什么时候铺上了几层厚实干燥的稻草,隔绝了湿冷坚硬的地面。
然而既然还在山洞里,这光又是从哪里来的?
怀揣着种种疑问,她定了定心思,循着光源望去,但见不远处正堆放着一个柴火堆,暖融的火焰吞噬着枯木枝叶,时而有细小的火星从中蹦出来,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响,方才也正是这声音将她唤醒的。
也是这时候,她才逐渐感受到身体各部分的感官随着她的苏醒而逐渐复苏完善起来,那此前僵冷发痛的身体关节如今已经不复疼痛,被洞内的火焰烘烤得暖融起来。铺着的稻草份量很足,即使是在她躺了那么长久时间后,也依旧没感觉硌着了脊骨。
盛浅予怔怔地望着那跳动着的火焰,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通身的意识似乎也被这温暖炙热的火苗烘烤着,在一点点地复苏,四肢也终于久违地有了力量,足以让她以手肘支撑着的稻草,一点点地爬起了身子来。
仅仅是这么一个微小而简单的动作,她都有些吃力,喘了一会儿粗气才让自己在地上坐稳了身子,显然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本就尚存着几许昏沉的脑袋经过这么一颠簸,又开始排山倒海地疼了起来,迫得她不得不抬起手指来重重地揉着太阳穴,以减轻那一传来的疼痛。
她是甚少生病的体质,然而一旦发作起来,便是一次大伤元气的过程。若是换做平时也就罢了,偏偏是在这里……想来这些时间,也将楚兮折腾得不轻吧。
正在她坐在地上发愣的时候,洞口处已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如今披挂着一袭风雪而来,手中尚且抱着一大捧柴禾,见得她正坐在地上揉着头时,愣了一愣,随即颇有些惊喜地唤出了声,“娘子!”
她也在其时抬眼,正望见了他的面容,心中禁不住微微一跳,禁不住已经强撑着站起身来,拉扯着他的衣角,将他扯到了火堆边去。
楚兮如今自然是欣喜的,连着尾音都多了几分上挑的意味,又无可奈何地笑着,“等等,等等,我先把这堆枯树枝放下了再说。如今是冬季,夜里又刚下了一场雪,树枝本就不好找,又湿得很,需要放在火旁边烘干了才能用,否则要生起好大的黑烟,让你病没好就又一顿咳就不好了。”
没等她回答,楚兮已然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也是这回才发现,你睡着的时候可叫人害怕,脸色本来就差,呼吸又浅,又不容易被惊动,手脚也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怎么都不见动静,真的要吓死人了。”
她轻轻地牵动了几分嘴角,忍不住望向他身上的衣衫,伸手扯了扯,将落在其上的雪屑拍落了,又盯着他手臂上结着的冰被火烘烤化成了一滩水以后,心中才安定了些,一边应着:“从前我乳母也是这么说我的,说我跟别的孩子都不一样,从小睡觉就老实得不行,从来不吵不闹,睡着了以后就没有个声音,偏偏小时候体格又瘦弱,让她总怀疑我早夭了,在我睡着了的时候忍不住总要过来晃一晃,把我吵醒了才作罢。我怀疑若是没有小时候这一遭,我现如今个子应该还能长得更高些。”
“巧了,我也是这么做的,”楚兮笑起来,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蛋,似是泄愤,然而手却又不自主地游离到了她的额头上探了探,见已经不似此前那般滚烫后,才似是松了口气般,继续埋怨道:“我夜里常常守着你睡觉,看着看着就总疑心你是不是没呼吸了,要趴在你心口听好一会儿,有感受到心跳的动静,才能够放心一些。”
说到此,盛浅予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老老实实地交代:“难怪我总是感觉头脑被晃得晕晕乎乎的,还以为是地动。原本想要逃,后来琢磨着如今这副模样,估计也没力气爬起来,索性便闭眼等死了,然而总是没有东西砸到我身上,我才又觉得是做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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