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家的效率很高,报完名的隔天,就把分配好的对阵表贴了出来。
萧慕婳虽然不用参加前两轮的比试,但还是去布告栏前看了看。宽大的纸张上密密麻麻都是陌生的名字,萧慕婳好不容易才从中找到秦简之的名字,处在第十列的中间偏下一些,安排在三号比试台。
“姑娘也来看榜?若先日里我没看错,姑娘该是不需参加这头两轮的比试的吧?”秦简之慢悠悠地走到布告栏前,随意扫了两眼,也不知看没看见自己的,就与萧慕婳打起招呼。
萧慕婳偏头,微微欠一欠身:“是,但左右也没什么事可做,就来看看。”
“原来如此。”秦简之不置可否地点一点头,打眼瞧着萧慕婳,“比试后日才正式开始,我头一次来这天奇城,想要四处游览一番,不知姑娘可愿与我做个向导?”
“这……要叫公子失望了,我也是头一次来到天奇城。”萧慕婳摇摇头,心下有些奇怪,总觉得秦简之似乎是刻意与她亲近。
秦简之默了默,又道:“这倒也无妨,姑娘若情愿,结伴探索一番,也不失为是件乐事。”
萧慕婳蹙眉,若说刚才只是有些怀疑,现在便是肯定了。只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秦简之盯上的地方呢?
“公子说得有理,确实不失为一件乐事。”楼玉宇打着扇子笑眯眯地走到萧慕婳身边站定,向秦简之抱了抱拳,“在下楼玉宇,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秦简之一眼看出他修为不俗,又见他站得几乎挨着萧慕婳,萧慕婳也好似习惯了一般殊无异色,眼神不禁闪了闪,也抱拳回了一礼,侧身做出请的姿势:“秦简之,公子称呼我简之便可。公子既然也同意我的说法,何不捡日不如撞日,请?”
“好,请。”楼玉宇扇子一合,也抬了抬手,撇头去看萧慕婳,眉眼间笑得更开了,“小婳儿,走,难得来一次,不到处看看多可惜。”
萧慕婳瞧瞧他,莫名觉得他笑得与平日的邪气不同,怪异得紧,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微微点了头。
三人同游,萧慕婳忽而成了句嘴的葫芦,只默默听着楼玉宇和秦简之你来我往地寒暄,绕来绕去,也没一句有用的信息,萧慕婳忍不住怀疑,楼玉宇究竟是跑出来做什么的?
到天奇城的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楼玉宇不像平日一般总跟着她,也很少出门,整日都关在房间里,萧慕婳起先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可看他的精神好得很,不曾有一丝病恹恹的模样,便也由得他去了。
久了,云炎就嘲笑他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不过,云炎这话到底是没敢当着楼玉宇的面儿说,只是在脑子里默默地想上几回罢了。说起云炎,今日大清早就与她说要找个安静地儿去研究附身之法,这会儿不晓得钻去了哪里,连影子都不见。
三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便到了中午,楼玉宇远远瞧着前头一座酒楼极为抢眼,便提议去那儿坐一坐,秦简之没反对,萧慕婳自然也不会有意见。
酒楼起得十分气派,酱红色的匾额上刻着春风得意楼五个金色大字,高高的三层楼,翘角飞檐,矗立在天奇城最大的湖泊——祈雨湖湖畔,坐在三楼将将好把波光潋滟的祈雨湖风光尽收眼底。
只是,这三楼的座位少,他们到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了最后一桌,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一个公子哥儿用轻功从楼下跃身上来,抢先占了位置。
“穷叫花子,这种风雅的地方也是你坐的?下去下去。”公子哥儿正是报名当日被秦简之摔晕的那位,此时占了座儿不算,还分毫没有形象地翘了脚在长凳上,嫌弃地朝着秦简之挥手。
秦简之皱起眉,分毫不让地走上前,把背上的剑解下来拍在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公子哥儿:“这个位置,我与楼公子、萧姑娘先看上了,公子就是想坐,也该有个先来后到。”
公子哥儿被秦简之的眼神一看,只觉得打心眼里发虚,目光控制不住地发飘,瞧见秦简之身上的粗布麻衣,才又来了底气,轻蔑地斜眼瞄过去:“好,就算你先到,也不看看你那穷酸样儿,你吃得起么?”
“简之何必与他多费口舌,这春风得意楼自有规矩。”楼玉宇摇着折扇,唇角勾着笑,话音刚落,就有小二模样的人走上来,径直到了公子哥儿跟前。
“这位客官,这三楼只供给黄武境界以上的客官使用,您若是想用膳,还请去二楼。”小二拱了拱手,嘴里说着请字,态度却坚决不容反驳。
公子哥儿不高兴了,冷了脸瞪着那小二:“打开门做生意,哪来这许多狗屁规矩,本少爷今儿还就要坐在这儿,你能怎样?”
“客官若是执意不听劝告,可怨不得小店动粗了。”小二的脸也冷了冷,直起腰看着公子哥儿,手向后挥了挥,立即有两个护卫模样的人上来,具是黄武一阶的修为。
公子哥儿一看这阵仗,顿时蔫了,只是仍有些不甘心,抓起桌上的一把红木筷就运足内力丢向返身往楼玉宇和萧慕婳处走的秦简之。
公子哥儿到底也是有半只脚踏入黄武境界的人了,这一下出手猝不及防又威势凛凛,秦简之纵然反应迅速,及时回身挡住了大半,也还有五支筷子越过他,直取他身后的楼玉宇而去。
楼玉宇眉目微沉,手中折扇连抖,眨眼拍落了其中四支,正要拍落第五支的时候,莫名好似手软了一般,几乎连扇子都握不住。
萧慕婳一惊,眼看着筷子直奔楼玉宇心口而去,赶紧抬手去抓,险而又险地在筷尖触及楼玉宇胸前衣襟的时候拦截下,随手丢到地上,也顾不得仓促出手未曾运起罡气,被筷子上附着之内气划得掌心生疼,忙忙抬眼去看楼玉宇,一眼就见他脸上明显地浮出苍白之色。
“你怎么回事!”萧慕婳心中焦急,忍不住斥出一声,末了又觉场景不对,撇头向秦简之告了声罪,“秦公子,我师兄似乎有些不适,便不留下与公子用膳了,先行回去。”
秦简之也发现了楼玉宇的不对,通情达理地应声:“楼兄的脸色很是不好,快快回去歇着吧。”
萧慕婳欠欠身,拽了楼玉宇就走,才回到百里家的客房,楼玉宇就扶了桌子,脱力地瘫坐下去。
“楼玉宇,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慕婳紧蹙着眉,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楼玉宇的名字,眼睛里都是担忧。
刚才真是吓到她了,那筷子上附着的内力,若真是沾上人体,即便不透胸而过,也得扎进去大半,常人哪能经得住那样一下,她方才反应若是慢一些……在她的认知里,就算没见过楼玉宇真正出过手,也觉得他十分强大,强大到她从来没想过,他也会有这样虚弱,需要人保护的时候。
楼玉宇无所谓地耸耸肩,调笑地昂了头看向萧慕婳:“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小婳儿,你原来这么关心我啊?”
萧慕婳没答话,只一味直直瞪着他,瞪得楼玉宇都有些发毛了,只得缴械投降:“我曾遭人暗算,身上被种下了封印,封印每半年发作一次,平日里只不过有些压制修为,倒也影响不大,就是发作的时候会虚软无力,也不大能动用内气。”
“这两日正在发作之期是么?那你今日好好的,跑出去做什么?”萧慕婳这才明白过来楼玉宇最近为什么总待在房间里,明白了,心里就莫名生起气来,口气愈发的不好了。
“谁让那个秦简之看起来对你兴趣浓厚,我要是不出去看着点,你被人家拐跑了怎么办?”楼玉宇还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笑眯眯地探手过来拉她的手。
萧慕婳手一甩,又沉默地看了楼玉宇良久,总算把心底里泛出来的怒气压下去了些,认真道:“你这一发作,要多久?”
“十天吧,算上今日,刚刚过去一半。”楼玉宇应声,不死心地依旧探手去拉萧慕婳的手,这一回总算没被甩开。
萧慕婳默了默,垂眼看他:“没法子解?”
“在我身上都多少年了,有法子解早解了。”楼玉宇摇头,狭长好看的凤眼忽地又弯出一个笑,“不过,要不是这个封印一直没解,我也不会逗留在天风大陆上,哪里能碰上你,说起来也是好事一件。”
萧慕婳抿唇,平日里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楼玉宇怕是又在戏弄她,此时听来却觉得异常真心,垂眸想了想,忽而反手抓了楼玉宇的手,认认真真地看进楼玉宇眼睛里:“楼玉宇,你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猜来猜去实在太累,不如索性开诚布公了,是好是坏,都有个结果。
“自然是真的。”楼玉宇瞧她严肃,禁不住也敛了调笑的神情,肯定地点一点头。
“那好。楼玉宇,你听好,你予我真心,我便也予你真心,若有一日叫我发现你负了我,我定不轻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