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的日子到来，百里家的现任家主百里云涛例行地说了些场面话，紧接着便是公布彩头。

　　头名的彩头，是一条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由千年的天蚕丝织造而成，软而柔韧，刀枪难入，灌注内力后可攻可守，平日里作添妆之用也是极好。高台下许多女子眼中都泛出光来，连躲在酒楼厢房里远远看着热闹的闺阁姑娘们都忍不住倾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恨不得立即学成一身绝世武功，上台去夺了来。

　　第二名的彩头，是一口蝉翼刀。刀身薄如蝉翼，半透明，泛着盈盈的寒气，吹毛断发，锋锐可见一斑。

　　第三名的彩头，是一柄玄铁铸造的长剑。剑名秋水，长两尺有八，剑身波光粼粼，真如秋水在日光下静静流淌一般。

　　三样彩头的价值自不必说，除却第一件仅为女子可用外，另两件也都叫人眼红心热，台下众人的脸上禁不住都斗志昂扬，百里云涛才说了比试开始，众人就一哄而散，各自围到擂台前。

　　为了节省时间，百里家同时设了五处擂台，五场比试同时进行。萧慕婳没有同百里嫣呆在一处，独自一人带了云炎在各个擂台中间走动。

　　一号擂台上是两个男子，一个瞧着二十二三的模样，另一个小一些，十七八岁。年长的男子橙武七阶，小一些的不过才橙武二阶，相差大了些，比试全然没有悬念，萧慕婳只匆匆瞟了两眼就走了开去。

　　二号擂台的两人倒是旗鼓相当，都在橙武六阶，两人也都以速度见长，站在擂台边就看着他们满台子腾挪转移，谁也打不着谁。萧慕婳默默看了一会儿，也失了兴趣。

　　三号擂台的两人相差比之一号更大，二十四五岁的女子已然黄武一阶，与她对阵的男子却不过橙武四阶，那男子无趣地翻了个白眼，直接认了输，自个儿跳下了擂台。萧慕婳多看了那女子一眼，隐约记得对阵表上，她的名字该是秋水心。

　　秋水心发现萧慕婳在看她，倨傲地回视了一眼，瞧着萧慕婳修为与她一般，眼神不由顿了顿，却也未曾停留多久，径自转开去，下了擂台直往五号那边去。

　　秋水心一下去，擂台上立即换了两个人，年纪都不算大，十四五的样子，修为也不高，着实也没什么看头，萧慕婳便也转了身。

　　四号与五号擂台的情况与前头也没什么差。萧慕婳走到五号擂台边的时候，秋水心正一手拉着个小姑娘轻声安慰。小姑娘微微低着头，眼圈红红的，想来该是比试输了。

　　“姐姐原来在这儿，叫我好找。”百里嫣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总算是挤到了萧慕婳跟前，拽了萧慕婳的衣袖，“姐姐，这才头一天呢，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不如去逛逛街。”

　　萧慕婳转眼看看她，又向着百里家里头看了一眼，大小世家和散修的比试在外头，百里家自家人的比试设在里头：“你不看你自家人的比试么？”

　　“没什么好看的，都是我同辈的人比试，谁会赢谁会输，大家心里都有数。长辈们的比试倒是好看，但要等外头这些都结束了才会开始呢。”百里嫣撅撅嘴，向着萧慕婳左右看了看，“咦，今日楼哥哥又没有跟姐姐你在一块儿呀？”

　　“嗯，没有。怎么了？”萧慕婳摇摇头，随口问着。

　　百里嫣咬咬唇，绞紧了萧慕婳的衣袖：“也不知道楼哥哥什么时候认识了百里燕，这两日我总看见百里燕往楼哥哥那儿跑，好像还都是趁着姐姐不在的时候。”

　　“百里燕？”萧慕婳眉头轻轻一蹙，将将反问出口，就听云炎咕咕囔囔的声音自脑海里响起：我怎么听着，那么像是特意找你告状来了，先是百里霜，又是百里燕，她是不是想借你的手，把她所有的姐妹都教训一遍。

　　萧慕婳没回应它，只好似十分认真地听着百里嫣说话：“百里燕是三伯的小女儿，就是那天跟着百里霜的，话最多的那个。她这两天可殷勤，好吃好喝，还送东西。我看楼哥哥这两天也不怎么出门，姐姐，你要小心些。”

　　萧慕婳微微抿了唇，抬眼瞧瞧这五个擂台，确实也没什么好看，便就旋了身往回走。百里嫣眨眨眼，跟了上来。

　　回到客房的时候，百里燕果然在，仿佛是刚来的模样，楼玉宇倚门站着，有些不耐烦应付她，她却兀自红了脸低着头，手指局促地捏着衣角：“楼公子，今日开始比试了，很热闹，你不去前头看看么？要是，要是一个人不乐意动，我可以给楼公子你做向导的。”

　　“百里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对那些比试并无兴趣，姑娘还是请回吧，这些吃食，姑娘也请一并带走。”楼玉宇皱眉，只觉得百里燕真是执着得叫人心烦，他前前后后拒绝了好些次，还是一趟趟地往他这儿来。

　　“楼公子，我……”

　　“燕姑娘，我师兄喜欢清静，不爱凑热闹。”萧慕婳见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百里燕还是不走，不由抬腿跨进院子，面无表情地打断百里燕的话。

　　百里燕转过头来，见着百里嫣跟在萧慕婳身后，水光潋滟地眸子顿时换上了凶狠，耳边听着楼玉宇的声音不知比与她说话的时候柔和了多少：“比试才开始没多久吧，怎么回来了？”禁不住咬牙。这萧慕婳有什么好的，霜姐姐主动开口笼络也就罢了，神仙似的楼公子也对她温柔得紧。

　　“头一天没什么精彩的可看，就回来了。”萧慕婳应着声，直直从百里燕身边擦过去，站到楼玉宇身边。

　　楼玉宇扬眉笑了笑，一把握住萧慕婳抬起来的手，整个人都压了过来。在百里燕眼里，两个人亲昵得好似故意向她示威一般，只有萧慕婳知道，楼玉宇是没有力气，她要花上好大的劲道，才能扶着他不倒下去。

　　“百里嫣，算你狠，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百里燕死死咬着后牙槽，压低了音量的话语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字一字传进百里嫣的耳朵里。

　　百里嫣微微垂着头，刘海和碎发挡了她的眼，全然看不清表情，待到百里燕气怒地走了，才抬起头，看看楼玉宇，又看看萧慕婳：“姐姐，你是不是不出去了？我能不能，抱小猫儿出去玩？”

　　不去。云炎嘴巴鼓了鼓，心里干脆地向着萧慕婳拒绝。原本就不大乐意给她抱，知道她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就更不乐意了，谁晓得她是真喜欢它呢，还是别有目的。

　　那你自己找地儿玩儿去。萧慕婳也在心里回答它。云炎昂头看了看萧慕婳，四只小爪子在她肩膀上踩了踩，一纵身蹿上围墙，三跳两跳就不见了踪影。

　　“呀，小猫儿去哪里？”百里嫣瞪大眼，追着云炎就走，“姐姐，我去追它。”

　　这下子，人总算是走光了，压在萧慕婳手上的力道陡然又重了重，萧慕婳瞥眼看去，见着楼玉宇脸色都已经发起白来。

　　“不是已经发作的最后两天了吗，怎么好像反而比前几天严重了？”萧慕婳眉头紧蹙，扶着楼玉宇靠床坐下。

　　“没办法，要等明天才会好起来。”楼玉宇早已习惯了，莫可奈何地耸耸肩，见着萧慕婳要起身，突地整个人压过去，恰好密密匝匝地紧贴上她的背，下巴还抵在了她肩上，叫她起不得身，“别动，让我靠靠。”

　　萧慕婳本想挣脱，听了他的话，又止了动作，静静坐好。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还是萧慕婳开了口：“那百里燕这两日经常来？”

　　“是啊，连定情信物都送来了呢。”楼玉宇微一点头，凤眼里流光闪烁，“小婳儿，你是不是吃醋了？”

　　萧慕婳一时没吱声，又是好一阵沉默，才道：“我觉得你给我惹了个麻烦。”

　　“嗯？”楼玉宇音调上扬，捏着萧慕婳放在床沿的手玩儿。

　　“百里燕本就有些看我不顺眼，再加上你这件事，多半要找我麻烦，只是不知道是会明着来，还是会暗着来。”

　　楼玉宇不以为意地挑挑眉，指尖轻佻地划着萧慕婳的掌心：“这也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再说，明日之后我就恢复了。”

　　萧慕婳被划得掌心痒得很，忍不住一翻腕按下楼玉宇的手：“我前几日忘了问，这会儿才想起来，那日接触下来，你有注意秦简之的底细么？”

　　“绿武三阶，快要跨进四阶了，比百里云从强上一点，应当与宗政冕相差不多。”被萧慕婳按住了手，楼玉宇也不介怀，又偏过脸对着她的颈项吹气。

　　萧慕婳蹙眉，忽地不再顾及楼玉宇现在浑身无力，一把推开他站起来，脸懊恼地鼓成包子状，隐约透出些许红晕：“一定要这样动手动脚，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自开诚布公后，这两日楼玉宇逮着机会就往她身上腻，各种零零碎碎的小动作不断，她想好好跟他说点正事，都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