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回去整理一下东西,大概明天会搬出公寓。》乐>文》小说.しwxs.”
你和中校坐在靠近医院草坪的木椅上,两人之间隔着大约一尺的距离。这一处的树荫浓绿,阴凉尤甚,在一瞬间使人感到肌肤掠过一阵寒意。
“我的……沈南峰跟你说什么了?”
“那是你的父亲,”中校转头看你,“不管他说什么,决定都是我来做的。”
你一向是知道的,中校不是那种会被别人左右意志的人。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很难再更改了。
“……不分行不行?”
你看着落在青砖路面的树冠的阴影。因为从未低声下气地求过什么,而显得脊背僵硬。
透过冷硬而黯淡的地面,你似乎看到了遥远的过于,那个依偎在门框边看着母亲的棺木被抬远的小男孩,一脸脆弱的冷静,为自己编造“妈妈还会回来”的谎话。
你看到父亲坐进烟色汽车中,将你丢给陌生的阿姨,原本升起的小小的依赖之情,没来得及转化为亲情便破灭。
“我想……试试其他人,”中校艰涩地道,只是努力维持着温和平淡的表情,“斟寻也是,试着尝试一下女孩子吧。”
你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他,仔细地看着,似乎要找出他面容中的破绽,不过没有耳朵和尾巴,确实很难将中校看穿——
“你不喜欢我了?”
你注意到中校有一瞬间想要逃避你的眼神,于是你紧逼着道:“如果你说你不喜欢我了,我就不纠缠你了。”
中校平稳下心神,认真而温和地看着你:
“斟寻,你还小,以后还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那你呢?”你已经开始生气——你哪里小?你用了二十四年才遇到他,再等一个合适的人,等到死吗?!他分明是在说你以后很容易地就会爱上其他人,他怎么可以这样?!
中校微微一笑:“你有合适的人,也可以推荐给我。”
你腾地站起来:“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我现在讨厌你。”
你一拐一拐地朝前走去,中校有一瞬间神色愕然,好像是被吓到一般,但随即调整过来,仍然露出平和谦淡的神情,只一双烟眸略微暗黯淡。
你的皮肤一向比较细嫩,太阳晒多了容易晒伤。中校便撑了把伞,跟在你旁边,绿色的伞面印刷着“第三军区医院”几个烟体字。伞很大,但两个男人要一起撑伞的话就得肩并肩了,中校是以向一边侧让了半步,半个肩膀露在外面。
你瞥见了,心中更是不悦,想要急走两步与中校拉开距离,无奈腿脚笨重,中校总是轻松可以跟上。你和中校正走在绿草地上,你虽然是闷头往前走,不过神思不属。中校注意到脚下的草坪出现一个小小的坑坡,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你。
你回过神来看着他,他松开了手,持定伞站着。
被暗绿色伞面的阴翳烘托得深沉的双眸,有一种恒久的专注。
……如果不是时时刻刻地关注着你,又怎么会连你脚下的这种小细节都注意到?
但是正因为这样,刻意保持距离的样子才让人火大啊!
你凝注着中校,双眼似乎有火。
中校被你看得偏过脸去,但是你伸手揽住他的脖颈,猛地将他的脸带下来凶狠地吻住。
中校吓了一跳,赶紧转脸避开,不过很快被你追上,惩罚性地咬了一口。
他想要仰头利用身高差避开你,再用手隔开你,却带得你站不稳,胸膛撞在他的胸膛上,你当即痛得闷哼一声,中校连忙撤下手扶住你。
用蛮力推开你怕伤了你,中校现在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扶着你,一边的脖颈被你用手按住,只能向另一边侧脸避开,脖子又转不过九十度,不管怎样避,至少会被你吻到唇角,你又故意发出响亮的吮吸声,让他窘迫得耳朵烧起来。
“寻……唔!”
中校低声呵道,却被你趁机袭入双唇,他惊得转回脸,又因为怕咬到你不敢阖上齿关,结果反而像是自己把你的舌头含入口中。你熟练地舔舐他敏感的上颚,让他头皮发麻起来。
虽然说医院人不多,但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中校怕被人看见,伸手抓着你的肩膀,既可以稳着你的身形,又可以把你拉开些。你当然知道他的意图,便伸手要解他衣襟的扣子,中校没柰何只好抓住你的手。
他避得频繁了,惹得你气喘吁吁,不禁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脸上露出痛色,一边还要像抢食的小狗般不管不顾地要吻他。中校定定地站在那里,肃然的眉目出渗出一丝凄苦,双唇紧抿着,依然不停地闪避你,只是幅度小了很多。
你捏住中校的下颚,硬生生地将舌头塞入他的口中。中校下意识地拿舌头去抵,柔软的舌头一下子交缠在一起,他呼吸一颤,感觉到自己的舌头和你的像是麻花般扭在了一起,他情不自禁地要想要吮吸你,不过却很快回过神来,连忙撇脸规避,你追着吻过去。
于是伞下的场景便仿佛是你们两个人不停地转着脸在亲吻一样。
“咳、咳咳。”
一边响起清咳的声音,中校心头一惊,余光瞥到熟悉的身影,你却仍是不管不顾地用力地吻他。他的嗅觉你全部是你炙热的气息,没法辨清楚来人。便猛地转脸,唇与你的唇剥离。你肋骨有伤,动作稍微剧烈就会牵扯到,何况是疯了一样地追过去咬吻中校。中校听到你疼痛的抽气声,又立刻转回了脸,仿佛是避无可避般被你肆意地啃咬下唇。
他已经看清楚来人是曾经的“养父”的父亲,也是第三军区的司令,即使是对于中校这样的大龄军官来说,对方也是爷爷辈的长者了。知道对方刚才是提醒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要是中校和斟寻立刻分开了,老司令自然会假装没看清——可是自己却……
中校羞得耳朵通红,脸颊也阵阵发热。
单只手没法阻止斟寻,那么最好就是丢开伞,双手将你的肩膀固定住,这样才能有效制止你,又保证你不会扯到伤口。但是丢了伞,你就要被太阳晒了,这个月份,午后的阳光已经有点烫人了。
你的皮肤本来就不经晒,身体虚弱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免疫力下降了,皮肤也会变得更容易过敏,很可能会起红疹。中校心里斗争了几秒,还是选择稳牢牢地撑着伞。甚至没有试图用伞去遮挡什么视线,而是让伞的阴影很好地笼罩着你。
无论再怎么装出冷漠、不近人情的样子,在他的心里,总归是斟寻你重要得多。
你的唇剥离了他的唇,你喘息着看着他——
红肿而湿润的唇,冷然而威整的脸,只有变得湿润的眼睛隐约泄露出动情之色。
“典范,才退役几个月,就把军规忘了?”
一边两鬓斑白的老者肃着声道,“你身为中校,这个样子行事,会给我们军人造成很差的影响……”
“是我强迫他的!”
你像是护食的小狼狗般一脸凶狠地转头大声道,因为牵扯到伤口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中校本来想指责你不该对长辈如此无礼,见状忙不迭地抚你的背让你舒缓些。
原本端着脸摆着上司架子的老头被吼了一句反倒笑眯眯起来,一脸慈善地打量着你,故意用哄小孩那般的可爱腔调道:
“你强迫他的呀~”
你不知道他是谁,又是什么用意,闻言只是戒备地瞪着他,随时准备变脸。
“司令……”
中校的神情中有一丝尴尬和羞窘——确实,以中校的身手,要是心里真的不愿意,别说是强吻他了,你压根就不会碰到他的唇。
所谓躲避,其实也不过是半推半就罢了。
“……”认识的人?
你有些迟疑地看看老头儿又看看中校。老司令背着手向这边走过来,中校下意识地挡在你身前。
老司令看着中校神色中有愧色十分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中意这样可爱的男娃娃,很正常的嘛!我虽然年纪大了,也不是那么腐朽的。”
中校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
老司令抬手阻止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掺和不了。你们自己解决,闹矛盾?很正常的嘛。误会?误会是不应该的。但是我误会的话,打什么紧?我误会是不会影响你们的,你们自己影响自己。”
老司令说完这通话,又对你夸赞了两句没什么意义的话,便背着手走了。
你因为中校在“家长”面前否认你们的关系而郁闷,当时便觉得胸腔有些窒闷。两个人一起回到了病房,你一反常态地平静。
中校知道提出分手,你肯定会有情绪。他本来是想等你病好了再说,只是他不是那种虚与委蛇之人,更不可能对着你演戏,假装若无其事。因而被你察觉后,便索性说了出来。现在见你把晚饭的粥喝了,他也放心下来,多少可以安心地回去收拾东西了。
夕阳的光渐渐下来了,你望着艳红的窗口,神情十分平静,语气却有点消沉:
“我妈是怀了我才知道沈南峰有家室的,一开始他说他是离异,我妈信了。后来他死活不许我妈把孩子生下来,我妈才怀疑了他。为了把我生下来,我妈从沈南峰身边逃开了。一开始日子很苦,可我妈不甘心,凭什么一样都是沈南峰的孩子,就因为是她生的,就过得天差地别呢?她就卯足劲创业,竟然也白手起家搞起了自己的事业。不过在我六岁的时候,就过劳死了。”
像是说着和自己不相干的故事,你接着道:
“我六岁以后才见到我爸——他帮我把妈妈的房子拿回来了,我觉得他很厉害。我心里有点小小的欢喜,但是他马上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个房子里,只让一个不认识的阿姨照顾我。”
“我慢慢地直觉地感到我爸不愿意承认我。我妈没结过婚,却生了我,又从来不和人说起我爸是谁。后来看多了电视剧,我就觉得我肯定是个小三的孩子,有一段时间我特别自卑。后来整理我妈的遗物,看到了她的日记,才大约地知道当时的情况。我妈那时候年轻,不能怪她……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个私生子。别看沈南峰是我爹,其实我屁都不是。”
你转过脸看中校:“你要和我分手就分手吧,反正我也没看起来那么好。”
若是真的已经决心放手了,又何必将自己的伤口袒露出来?说到底不过是,放下尊严,祈求对方心软罢了。
否则以斟寻的骄傲,又怎么会把绝口不提的身世从头到尾道来?
但正因为是牺牲尊严的请求,所以也是最后一次请求。
宛如最后通牒一般。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但是真的面临着无可挽回的诀别,中校发现自己做不到冷静。他将交叉的双手互相握紧,这样才不会泄露出颤抖。
“你不要赌气不要你父亲对你好,”中校轻声道,“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这一点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没有父亲不爱自己孩子的,你要明白他的苦心。”
你平静地看着中校:
“你还要回去整理打包吧?早点回去吧。”
“嗯。”
中校没有否认,起身离开了。
你漠然地注视着医院的天花板,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中校将自己的衣服都收拾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可收拾了。
他在各个房间里里外外走了三次,总觉得落了什么,坐在卧室的床上半晌。被子还带着你身体的味道,枕头上有一点你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
他把挂着的外套都套上衣罩,准备走出卧室,又折回来将你的衣服重新叠了一遍。
他将衬衫的领子抚正的时候,手机响了。
医院里传来你病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