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来的时候看到中校忍不住露出了微笑,笑完了才觉得有些疼。

　　中校看着你把粥喝完了,你端着碗不知道搁哪，中校示意护士把碗收了。

　　“床头靠着背疼。”

　　你看着坐在离你一米远的中校，中校便对护士道：

　　“还有没有枕头？麻烦你帮他再垫一个。”

　　“……你干嘛离我那么远？”

　　你原本柔柔的表情变得冷淡,只是因为脸色苍白,看起来变化并不明显。

　　“什么？”

　　中校扭脸瞥了一边的小护士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我怕挡到阳光。”

　　“我不想晒太阳，你坐过来。”

　　你拍了拍床边狭窄的空位,一旁的小护士假装在专心地整理东西,不过看那假模假样的动作也知道在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就差两只耳朵支起来了。

　　中校看了看小护士的身形,有些尴尬——一方面是因为他本来并不是同性恋,为人又比较传统，不是很习惯被其他人看见和你私下里相处的样子；另一方面这里是军区，同性恋爱是违反纪律的行为,他虽然退役了，但是骨子里到底还是个标准的军人,并不想在这里做出出格的事；最后也是因为他已经想好了要和你分手，所以刻意地要与你保持距离。

　　你心一沉，因为情绪波动忍不住咳嗽起来，只是一咳感觉自己胸腔内隐隐作痛，不敢咳得太用力,只能轻轻地咳，弯着脖颈，咳得像只呛了毛的猫。

　　身侧的床铺一沉，是中校侧身坐在了床沿上，伸手抚你的背，等你缓过气才放下手来，肩膀一落，显然是松了口气。

　　你抓住中校的手，他要抽回去，你就插入他的指缝紧紧扣住，然后挑衅地看他。

　　他抿着唇，表情没什么变化，十分平静地把你们交握的手藏到了被子下，然后低头看你：

　　“你感觉怎么样？”

　　当然，不好！

　　你扭过头去，第一次认真地打量那小护士——长相清秀甜美，有点像演赵石女朋友的韩国女明星，同时拥有着清纯可爱的长相和气质，连身形也是纤细娇弱，绝对是很受直男欢迎的那种女孩子。

　　难道说……在你昏迷的期间，偶然邂逅的两个人激发出了不可描述的火花？

　　“……胸口疼。”

　　中校和护士都有些紧张地注视着你，而你对中校微微一笑：

　　“你帮我摸摸就不疼了。”

　　护士是一愣，中校眼中的担忧散去，只是用低磁的声音道：“别闹了，肋骨断了怎么能乱碰。”

　　“那你摸其他地方啊！”

　　中校深吸了口气，看了一下护士，隐忍地道：“你一定要这样？”

　　怎样了？！你是怎样了？开玩笑地摸一下也成啊？有小护士在，你就连碰也碰不得了？你是有毒啊？

　　“……”

　　你委屈又倔强地别开脸，掀开被子往床下挪。

　　“你做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中校拉住你的手。

　　“我上厕所，要你管。”你甩手挣开，报复刚才中校不让你牵手。

　　你一只手打着石膏，另一条腿也打着石膏，动作十分笨拙。

　　“沈先生，小心。”

　　小护士上前来搀住你，你抽胳膊，冷声道：“别碰我，离我远点。”

　　“啊……对、对不起。”

　　小护士松开手，但是又怕你摔倒，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

　　中校皱了皱眉：

　　“斟寻，你怎么能这么对（中校瞥了一眼小护士的工作牌）曲护士这么说呢？她那么用心地照顾你。”

　　中校对曲小护士致歉道：

　　“对不起，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可能是身体状况不太好，心情也受了影响。”

　　“没、没关系的！”

　　曲小护士摆手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事情。”

　　你冷眼看着两个人郎情妾意、眉来眼去、瓜田李下、韩寿分香、夜勤病栋……你才不过昏睡了一天，居然连名字也打听清楚了！

　　中校要来扶你，你冷傲地道：

　　“我自己能走。”

　　中校便松开了手，站在一边看着你拖着沉重的石膏腿往前挪，其间还分神去勾搭小护士，问人家工作多久了啊，夸人家工作用心啦。

　　你又气愤又委屈——变了！完全变了！以前的中校不是这样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冷酷这样绝情这样残忍！

　　中校和护士跟着你走到了厕所门边，中校示意小护士看着你一点，然后去把墙边的一张高脚圆凳拎过来，率先打开厕所门走进去。

　　“干嘛，你要扶着我尿啊？”

　　你扒着门一脸嫌弃，坚决不允许自己害羞。

　　中校没接话，只是扶着你让你坐在圆凳上，帮你将圆凳挪得离马桶近了些，这才帮你把马桶垫圈掀好。凳子要比马桶高一截，这样子的话你就可以坐着……尿了。

　　你有些懵逼……等等，就算你可以尿出弧度饱满的抛物线，坐着把尿尿进马桶里，但是抛物线的起点与抛物线与马桶边缘上空的交叉点之间的那段抛物线降落下来的话，是垂直自由落体的吧？

　　毕竟你还没有长得可以直接伸到马桶圈内上空。

　　……简单来说就是尿会洒出来的啊！

　　“需要帮忙吗？”中校俯身看你，随时准备架你起来。

　　但是你是一个倔强的boy，你客气地道：

　　“不用，谢谢。”

　　他既然要跟你保持距离，那么他敢退一尺，你就要退两尺！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享受过中校无微不至的关怀的你——在自己还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就已经被中校关照到方方面面的你，在听到关门声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失落。

　　虽然也并不是真的想让中校为你做什么，但是就是觉得不够……

　　给的关心还不够……

　　你瞥了一眼一边的镜子，倒映着身后的空间，和正面的马赛克式墙壁，空荡荡的。

　　打滑的石膏让你很难站稳，加上你只有一只手可以用，而这只手又需要用来……你也就只好张开腿坐在凳子上方便了，尽管已经事先注意力，还是有一些水珠洒到了马桶圈和瓷砖上。

　　你伸手去够墙边的卫生纸，身子也往前倾去，凳脚和瓷砖被摩出细微的响声。

　　“咔擦”，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你身子一僵。

　　「怎么可以随便进来，连门都不敲一下，太没礼貌了吧？」——在想出应对策略前，中校已经来到了你的身后，随便扫了一眼就已经看清你的窘境。

　　你突然产生一种步入老年，无力自理的悲伤感。

　　——身为一个男人，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展露出这样不堪又无能的一面。

　　中校只是随手扯下纸巾，俯下身自然地拭去马桶圈上的痕迹，又单膝下沉将地上的也擦干净了。

　　他神情收敛，面容沉静而自然。

　　擦干净后将纸丢进垃圾桶里，放好水，洗干净手，又将手擦干后来扶你。

　　有一瞬间，你特别迷茫。

　　因为你知道，如果中校不喜欢你了，你是绝对没有办法的。

　　你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喜欢你。

　　还是说，他只是开始一点点地减少喜欢你了。

　　*

　　你看着中校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护士讲话，心里想着：护士很闲吗？只要待在一个病房就好了？

　　你怎么以前没发现中校挺会聊天的？

　　你刚认识中校的那会，最初的话题不都是由你开头的吗？

　　中校给你削了个苹果，递给你。要是以前他都是切成块，用牙签簪着喂到你嘴边的。

　　你置气道：“我不想吃。”

　　“曲护士，你要吃吗？”中校转脸就问人家小姑娘去了。曲小护士不好意思，摆手说不吃，中校就把苹果掰成两半道：“我们一人一半吃了吧，放久了就要氧化了。”

　　你看他们吃苹果吃得倍儿爽脆，十分之不爽。

　　“我现在想吃苹果了。”

　　曲小护士叼住吃得只剩一点的苹果有点儿尴尬，中校倒是神色平和，只是把自己还没吃完的那一小块苹果先搁在一边的水果盘边上，拿起一个新苹果开始削。削完了便递给你，自己把剩下的氧化得发红的苹果吃完。

　　接下来就是他们两个聊天，你一个人吃苹果。

　　如鲠在喉。

　　你啃了几口苹果，只觉得硬邦邦的苹果都梗在肠子里了，看着那个表面被坑得坑坑洼洼的苹果，再看看对着中校渐渐放开变得活泼起来的小护士，直接把苹果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去散步了。”

　　你将脚探进拖鞋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我去推轮椅。”小护士连忙站起来。

　　“不用了，我不想坐。”

　　你向门口挪了几步，转头生硬地道，“谢谢。”

　　“啊……不客气，还是坐轮椅比较好……”小护士不知所措地看着你往外走去，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她可担不起责任，她急急忙忙地将轮椅推过来。

　　“斟寻，不要闹脾气。”

　　中校跟在你身后，“伤到脚，以后习惯性脱臼怎么办？……电梯在那边。”

　　“我不要坐轮椅，我就走这一边，我要走楼梯。”

　　你扶着向下倾斜的扶手，将一部分重量搁在扶手上，往下搬自己沉重的腿。这样的话会压到肋骨以及腹部的淤青，使你觉得隐隐作痛。

　　“就算不考虑自己，你也照顾一下曲护士，她负责照顾你，被人知道这个情况，上面不是要批评她？”

　　中校是知道你比较为别人考虑的，所以才这么劝你。但是听在你耳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你笑了笑道：

　　“那你到时候帮人家解释清楚不就行了？今天我自己要走楼梯，我要是从这里滚下去，我谁都不怨，行不行？”

　　“你一定要从楼梯上下去？”

　　中校看着你，双眸清澈而烟沉，也许以前他就是这么看他手下的士兵的。

　　“是。”冷汗渗湿了你的锁骨，你抿了抿嘴，就要继续往下走。

　　“好。”中校走向你，一手扶住你的背脊，一手猛地捞起你的膝弯，直接将你抱下了楼梯，把你放在一楼的楼梯扶手边，看了看楼梯，又低头看你，“你看，已经走完了。”

　　什么走完了？是不是你和他在一起的路走完了？

　　你想这么问他，但是网上都说，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的两个人不能提分手，万一一生气，失去了理智，本来没想分手的也分手了。

　　你又想问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

　　……可是你心里是害怕知道真相的。

　　这个时候你就希望中校以前不要对你太好了。

　　因为如果一个人对你那么好，永远都是包容你，就算你出错犯蠢也永远用温柔喜悦的目光注视着你……如果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对你冷漠了，你就觉得，你也许永远也不想知道理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