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耳玛微笑道：“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你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客栈老板，我能有什么目的接近你呢？难不成我还能去你客栈里，在客人吃饭的时候守在他们旁边喋喋不休的推销东西吗？”

　　白晴扑哧一声笑了，说道：“说的也是。”

　　赛耳玛道：“白晴，我有件事想告诉你，我这几天要出去一趟，去雁城。”

　　白晴的眼中掠过一丝惊诧，却没有再问，而是点头道：“正巧，我也要出去一段时间。等你回来了，不要忘了来找我。”

　　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了下来，白晴哈着气在手上，轻声说道：“又下雪了呢，冬天真不好，太冷了。”

　　赛耳玛握住白晴的手，在手心里揉搓着，暖暖的温度捂热了白晴冰冷的手。

　　白晴看着赛耳玛近在咫尺的面孔，顽皮的冲着他的金色发丝吹了一口气，赛耳玛碧色的眼睛微微有些无奈和温柔。

　　白晴故作严肃的说道：“赛耳玛，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赛耳玛见她认真的样子，也认真了起来，以为她真的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我发现，你长得还挺漂亮的。”

　　白晴笑眯眯的说着，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儿，赛耳玛有些窘迫的分辩道：“漂亮是形容的女孩子吧……我是个男的……”

　　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两人的发上、肩上，赛耳玛道：“我们回去吧，雪好像又要大起来了。”

　　入夜。

　　雪下的越发大了，迷离的让人几乎看不清对面的东西，白晴脱下红艳的厚毡衣。换了一套紧身轻便的灰衣，又散开发髻，只以一根发带束了起来，最后系好蒙脸的黑布，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她在敞开的窗前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确认没有人注意她这路，这才踩着窗檐跳到窗外。关好了窗户，在大雪的遮蔽下悄无声息的向朱余之的住处而去。

　　雪很大，她的脚印很快就会被掩盖的，店里的伙计和掌柜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心血来潮的失踪。更何况她早已就打好招呼她要走，没有人会追问她的去向的。

　　朱余之住的地方分外的偏僻，白晴轻巧的越过他的院墙，直奔他的厨房。

　　白晴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可是厨房还是如从前般亮起了一簇火光。朱余之开了门，对门口的白晴点点头道：“你来了，进来吧。”

　　白晴似乎有些气馁的说道：“朱半仙，你就不能等着我敲门了再来开门吗？”

　　“我是怕白晴姑娘等急了嘛！”

　　没有带墨色眼镜的朱余之看起来眼睛小小的，却偏偏闪动着比谁都狡猾的亮光。

　　朱余之挪开厨房堆柴的地方，撬开砖块，露出下面的洞口来。

　　白晴先进了地下的密室里，那里已经放着为她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和一些衣物，一面镜子，还有一瓶药水。

　　白晴伸展开人皮面具看看，很普通的一张脸。和之前每次用的都不一样，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她就要以这张面孔去杀人了。

　　朱余之娴熟将人皮面具覆盖在白晴脸上，在这个过程中，白晴基本不能说话，免得人皮面具出问题。朱余之平日算卦时话也是多得很，在这种时候却也不敢多说话。

　　等到人皮面具彻底和白晴的面孔契合之后，朱余之将桌案上的药水交给她，说道：“变声的药，你想不想用都行，随意。”

　　白晴拿起瓶子，说道：“朱余之，我想问你一件事。”

　　朱余之诧异道：“什么事？”

　　“九影姐姐这两天有来过吗？”

　　朱余之摇头道：“没有，上次来还是去金鹤岛的时候。”

　　白晴道：“如果她来找你，烦劳你告诉我一声。”

　　朱余之道：“可以。只是，我想九影她不会再来了，她已经不是墨夷阁的人了，不需要再易容出去做事了。”

　　白晴没有做声，喝下了药水，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新面孔，说道：“朱余之，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朱余之得意的笑笑：“那是自然，做的多了，自然就越来越好了。不知道白晴姑娘这次是去哪里？”

　　白晴拿起衣服直接穿在了灰衣外面，药水的作用很快，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你忘了这些事情你不该问的吗？”

　　朱余之毫不在意的说道：“随便问问而已，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搭档了，偶尔关心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白晴道：“去雁城，杀死一个叫环玉真的女人。”

　　朱余之点头道：“祝你早日归来。”

　　白晴笑道：“我自然是会回来的，九影姐姐不来了，若是以后我也不回来了，你就要被墨夷阁分配给别的杀手去做人皮面具了，这几年来你做熟练了适合我和九影姐姐的面具。若是换了人，你做不好了，那可就不妙了，到时候你可能真的只能做个靠替人算命为生的算卦先生了。”

　　朱余之也笑道：“哈哈，我这成年累月的多半也都是在算命了，察言观色跟人胡扯的本事练的也算是有些道行了。就算真的沦落到那个地步，也不会饿死的。”

　　白晴也笑了，只是那张完全不同的面孔上连笑容也是陌生的，不过她自己看不到。

　　朱余之眨眨贼精贼精的小眼睛，别有深意的看着白晴说道：“白晴，我有一个小小的不怎么重要的事情想不明白，想让你这个小机灵鬼替我想想。”

　　白晴略略有些惊讶道：“哦？是吗？这个世上还有朱半仙你想不明白的事情？说来听听。”

　　朱余之坐下，拍拍自己衣袖上的灰尘说道：“你也知道的，我这些年来每次都是随意做出一个相貌的人皮面具给你和九影的，可是……”

　　朱余之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看了看神色疑惑的白晴，继续说道：“可是，上次九影去金鹤岛的时候，却是妙芜师太专门送来了一张画像让我照着做的，你说，这是为什么？”

　　白晴蹙起了眉头，没有做声。

　　朱余之似乎很沮丧的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这个小机灵鬼也想不明白啊，这个问题还真是让人烦忧啊，好了，你也该走了，我的废话就到此为止了。”

　　白晴道：“朱先生，能让我看看那张画像吗？”

　　“半仙都成先生了，这么尊敬了，若是不让你看，岂不是显得我太小气了，”朱余之从桌案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画像来，递给白晴道，“看吧。”

　　画像里是个相貌小巧柔弱的少女，颇有些姿色。

　　看着眼前的画像，白晴顿时觉得自己全身都冰冷了，同时，更大的疑惑和迷茫笼罩了她。

　　这张画像上的人，就是她现在的任务中要杀的人，环玉真。

　　“谢谢你，朱半仙。”白晴一字一顿的说道，口气严肃而真诚。

　　白晴不再耽搁，辞别了朱余之。

　　雁城云潇楼。

　　云潇楼是一家很大的酒楼，美酒佳肴、竹丝弦管、舞姬乐娘，应有尽有。下三层和寻常的酒楼饭庄没有什么区别，四楼之上便是舞姬乐娘们红裙纷飞、歌声动人的地方了。

　　九影来到雁城后，并没有人再给她传递过关于她妹妹九真的线索，她所知道的，只有在陇月庵时收到的那张纸条上写的。

　　现在已经到了纸条上说的雁城，也到了云潇楼，可是那个传给她纸条人却没有出现。

　　九影从一楼走到六楼，四处寻找着约她见面的人。然而，尽管云潇楼里客人济济，却没有人主动来找她，她在楼上的雅间里挨个敲了一遍，扰了许多客人。直到她要走上七楼时，忽然有云潇楼的跑堂伙计拦住了她。

　　“这位客官，请不要再上去了，七楼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是我们这里的舞姬乐娘们居住的地方，请您在楼下找个位子吧。”

　　九影歉意的点点头，转身就要下楼，楼上忽然走下来几个衣袂飘飘的舞姬，伙计像是特意来这里等她们似的，急忙上前说道：“余梦琪、丁忆柳、时之桃、叶听荷、乔代玉几位姑娘，你们终于下来了，五楼十二号雅间的客人们等你们等的都快急死了，你们再不去，他们都要走了。”

　　其中一个衣着最为艳丽的姑娘不满的说道：“催什么催啊，送走一拨客人我们就要重新化一次妆、换一套衣服，还要休息下，不然哪有力气再跳舞，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哪能那么快？”

　　“梦琪，你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贫嘴了，跳舞的是我和听荷、代玉，你是弹琵琶的，别把迟到的黑锅往我们身上推。”忆柳笑嘻嘻的打趣道。

　　梦琪也笑道：“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好心给咱们辩解，你们还怪我。”

　　跑堂的伙计已经急的汗都冒下来了：“哎呦，我的姑奶奶们，你们就别贫了，赶快去吧，我这都快被催死了。”

　　几个姑娘一路喧闹着走了，九影忽然灵光一闪，喊住跑堂的伙计问道：“小二，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伙计停下了脚步，回到九影身边，毛巾往肩上一甩，说道：“客官尽管问吧，我刚才就觉得您像是来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