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十万年 第八章 石琴先生
作者:渡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寄畅楼由一栋颇有年头的欧式洋楼改建,在胭脂河畔一大片重檐斗拱的中式建筑里显得别具一格。此楼据说是二战前一位德国富商购地修建的别墅,后来商人破产回国,被卖给国人并改成了私人会馆。

  由于经济发展,盘中区渐渐成为洪州市的繁华中心。胭脂河畔失去了往日清幽,会馆也就转型向公众开放了。

  方白十点多来到寄畅楼,在一楼底厅找了个座。

  此地消费水平不低,哪怕只喝白开水,也要一百元的茶位费。如果想尝尝由店内陈列的上品茶砖冲泡的普洱,最少也得花上千把块。

  方白囊中羞涩,只喝得起白水,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他在靠窗临河的位置坐下,招来服务员,要了一瓶泡茶的矿泉水,顺便讨了几张白纸和一支钢笔。

  服务员也是好脾气,用银托盘给他呈上了纸笔和水。

  方白在桌上摊开白纸,默写一曲古琴谱。

  他先用钢笔在纸面上画出五线谱的一条条平行横线,再标注上音符和其他符号。完成五线谱后,又在每一行下方标注对照的古琴减字谱。

  九霄法界的十万年,他有很多的时间学习各行各业的知识与技巧,弹琴写谱也是他的消遣之一。

  写好了谱子,他又招来服务员,指着厅堂中摆放的一张古琴,问道:“可以弹吗?”

  服务员有些为难,“那张琴是大师作品,比较珍贵……”

  “那就算了,”不过是一时兴起,方白也不强求。

  他把钢笔还给服务员,几页曲谱整理叠好,反扣于桌面,然后舒服地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

  十一点不到,吴大师的车停在了寄畅楼前。

  方白睁开双眼,望向窗外,微微一笑。

  这就是愿者上钩!

  他重新闭上了眼。

  不多会儿,一老一少的脚步声靠近。

  方白睁开眼,身体却纹丝不动,说了声“请坐”。

  郑白千的怒火一下子上来了,低斥了一声:“无礼!”

  方白没有理会。

  吴平亮抬手示意徒弟不要失态,平静地在方白对面落座。郑白千没有坐下,站在师傅旁边随侍。

  双方都很能沉得住气,等待对方先开口。

  方白知道吴大师一定会输掉这场奇怪的“耐心大赛”,因为他对方白如何了解那些机密信息非常好奇,而方白只想找他卖点东西,赚点钱罢了。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

  在静默对峙了十几分钟之后,吴平亮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不是凡人,”他说。

  这句话看似确定不疑,其实包含着疑问。

  因为“不是凡人”有多种理解方式,虽然最有可能是说方白身份高贵或修为精深,但也不排除吴大师认为方白是外星人或者神仙、妖怪。

  用这句话做开场白,显然是示好的表现。吴大师承认自己在这场微妙的“气场比拼”中落入了下风。

  方白却没有解答对方的疑问,只说了四个字:“我要十万!”

  吴平亮点点头,“可以,把你账号——”

  郑白千的眉毛狠狠跳动了几下,似乎很想发表一下见解。

  方白摇了摇头,“现金。”

  “可以。白千,去银行取钱!”

  “啊?”郑白千一脸茫然。

  “啊什么!叫你去就快去。”吴大师向徒弟投去严厉的目光。

  “哦!”郑白千憋了一肚子话不敢说,乖乖出了茶楼,直奔银行而去。

  “现在没有其他人。你的来意可以说了吗?”吴平亮看着方白,笑容可掬。

  “找个包房,再点壶茶吧,”方白道,“钱你出。”

  吴平亮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十分钟后,两人在三楼的包房内重新坐好。茶艺师冲泡好两人的普洱,安静地退了出去。

  吴平亮把竹简微雕放在两人中间的方桌上,“当今社会,微雕跟书画一样是普通的艺术品。作者没名气,没有慧眼识英才的伯乐,作品都卖不出好价钱,你凭什么叫价十万?”

  “你不是愿意出钱吗,”方白不以为意。

  吴平亮不置可否,“单以刀工论,你的手法确属当世一流。构图新颖,人物生动,画面传神,但也仅仅是师承前人技艺,没什么独创性。

  再看神韵,这幅微雕图画在方寸之间绘出了苍凉悲壮之感,十分难得,可称珍品。但作为新人新作,市价不会超过一万。

  如果看附加的历史价值,就很有趣了。你在建木树荫下专门雕刻了一个穿龙袍的人,就是特意要给我看的吧!

  1917年,墟界,建木之陨。

  这不是卖艺术品,是卖情报消息!”

  方白听完,轻笑道:“我竟然是在卖一百年前的情报吗?”

  吴平亮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泄露出些微怒意,“这种信息不管过多少年,都是机密!”

  “但也只有这种机密,才能引出吴大师你这位圣功教的隐脉传人啊!”方白慢悠悠道。

  “你!”

  吴平亮拍案而起,左手袖口一抖,已握住了一杆狼毫笔。

  他扬臂书空,瞬间在空气中画了一个篆字,寸劲一振,将这个看不见的字打入方白体内。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之一秒!

  “你究竟何人!”

  他的墟界遗宝“符笔”所画,乃是一个“束”字符。

  此符不仅能让人颈椎以下的身体动弹不得,还会使中招者在说谎时遭受极大的痛苦,犹如万针入脑一般,是百多年前圣功教内最常用的逼供之法。

  方白本来也没打算说谎,他是来做生意的,当然要待人以诚!

  “一把年纪别那么大火气!我怎么知道的,很简单!

  所有人都以为一百年前,石琴先生的弟子死得一个不剩,圣教隐脉被铲断了根,后来复兴也都是教团的荣耀。实际上,隐脉之所以成为隐脉,就是因为秘传。

  石琴先生为保扶丰豫皇帝不得已走到前台时,就预见到了决裂,早早留下了后手。我说的没错吧?”

  “你说的这些,百年来很多人都想到了,但从没有人能确定任何一名隐脉弟子的身份!”

  “是啊,太祖晚年认为,他的七十二门徒已蜕化成官僚和神棍,不能传承圣教,于是收石琴先生为第七十三名弟子,授以信物,赐予显赫教职,并命他在自己死后,脱离教团,匿名传教。不到江山社稷危急之时,不得轻出。

  从此,先生云游天下,考察民情,每到一地都会择机传教收徒,这才有了隐脉传承。

  丰豫年间,皇权不稳,他出山保皇,弟子也跟着鸡犬升天。有的入仕当官,有的转入教团,隐脉成了显宗。但究竟有多少人还在继续潜伏,除了先生自己,无人知晓。”

  “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我身份的?”

  “当然是猜的!”方白答得理直气壮。

  他并没有说谎。

  吴平亮少年师从“齐田城”学画,“齐田城”又是著名画家“任预”的唯一弟子。“任预”则是石琴先生秘传弟子之一。所以,方白大胆地猜测吴平亮是隐脉传人,并用竹简上的画来试探他。

  吴平亮、齐田城的师承来历,上网一搜便知。整个推测链的关键一环是,知道“任预”的身份。方白并未对这一点做出说明,所以吴平亮仍然不信任他。

  “不信也没关系,”方白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你能动?”吴平亮大惊。

  “为什么不能?”方白一派云淡风轻。

  吴平亮二话不说,狼毫笔临空再书一符——“凝”!

  此符能将人体状态瞬间凝滞,比束字符强力十倍不止!

  近乎透明的符文在空气中成形,隐约可辨。就在符文即将入体的刹那,方白身后浮现出一棵大槐树的淡淡虚影。

  一根鞭子般柔软的树枝霎时变得笔直,长枪般精准刺向符文。刹那间,枪尖与符文的碰撞处迸发出柔和的白光。

  伴随着轻微的空间震荡感,包间内无中生有荡起一阵微风。符文片片碎裂,俄而碎成粉末般的光点,飘落无踪。

  几乎是同时,槐树虚影也渐渐淡去,直至于无。

  整个过程中,方白一直若无其事、平静安坐,还把茶盏端在鼻下,轻嗅着茶香。

  吴平亮有些精神恍惚,不是很确定刚才看到了什么,又好像遗忘了些什么,怎么都想不起来对方用什么办法挡住了攻击。

  这种拼命回忆又一无所获带来的无力感让他心生挫败,收起了符笔,垂手不再攻击。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使劲晃了晃脑袋,转身扶好椅子,重新坐下,用慎之又慎的语气问道:“请恕老夫眼拙,阁下究竟是谁?”

  方白仍然不答,放下杯盏,反问道:“你读没读过《羲皇祈愿经》”

  “当然读过!”吴平亮不假思索。

  此经是圣功教最重要的典籍之一,主要内容是向伏羲祖神忠心祷告,祈求幸福平安,常用于婚丧嫁娶、各类庆典场合,很多教徒、信众都能背诵其中重点章节。

  “那《祈愿秘典》会不会背诵?”

  “秘典?”吴平亮想了想,“背过,但未深入研究。”

  《祈愿秘典》是太祖亲著,后秘传给石琴先生,成为隐脉的根本经卷之一。

  “哦?那你可太不称职了!”方白话里带着调侃的味道,“此经使用方便,只要持经念咒,虔诚向太祖祈愿,就能召唤神力,护佑己身,免疫、克制、甚至反击一切法术攻击!

  石琴先生当年脱离教团,秘密传教,后来重新出山,夺取圣教领导权,凭的就是这部秘典!”

  吴平亮听到这,立刻明白了方白无惧他符文攻击的缘由。

  但是——自1915年起,秘典就失去力量,不管如何祈祷,再无半分神效,明明已沦为废经!而且——

  “此经向来是口头传授,从未形诸于文字,世间已无流传,只为隐脉传人所知……你,是从哪里学到的?又为何能发挥出经文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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