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庄园 《无所谓》
作者:鬼典子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干丽清嘴角一撇,“这么说,我就永远都追不上小泊的工资,更不要说追上你了?”

  事实就是这样的,那还用问?但她兜一下嘴角,那意思好象是“那不一定,咱们走着瞧!”

  同学,我的亲同学!你就算把花房侍弄成全国第一,那也只是一座花房,你也只是花房——按驺总助的说法,当你为班、组长,你也只是个花房主任啥的,还能叫你什么呢?“认命吧!”

  干丽清露出一脸讽刺的微笑,她在合同本上前后又匆匆看两眼,在签名的地方,签上了她的名字,我跟着签上自己的名。

  她一看是我签上的甲方的名,她很是讶异,“你?”

  我吭吃了,“那啥吧,花房归我管,其实……”

  小泊看不过我这种状态,每到这个时候,她在场,势必“救驾”,小泊说,“丽清姐,一般员工都是和部门主管签聘用合同的,你认为有什么不对的吗?”

  小泊这句话,软中带硬,还非常犀利,直顶干丽清命门,令她也吭吃起来。她尴尬地笑了,“我吧,我不是……”她突然挺起身,吟哦起来,“无所谓无所谓你真的能无所谓?无所谓是一种胸怀无所谓是一种境界无所谓是一种情致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无所谓也无所谓。’”

  我糊涂了,她整这么多“无所谓”干啥?后边那句“如果你真的能做到无所谓”,有点儿意思,人家还寻思咋地呢,结果,也是“无所谓”!

  这絮絮叨叨的,是什么东西?警句不是警句,格言不是格言的,“这是什么?”我想着,就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我这个老毛病又犯了。

  干丽清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不是诗吗?”

  我弱弱地问,“这也是诗?”

  “什么这也是诗?这正了巴经的是诗!我说同学,一家子,你当领导了哦!当公家的领导,得懂点儿哲学;当这种私企领导,就得懂点儿诗。”干丽清一扳一眼地说着,说完,她把手背过去,抚一下她受伤的后背,然后她就象放松了一切似的,“行了,我被聘用了,得去干活了。往这边来的时候,我看到花房已经开门了,想必那个姓刘的老头儿去了,也不知那个老头儿把花养个啥妈样儿!”

  “我跟你去。”

  “不用。”干丽清拒绝得很直接,“我就说我是新聘来花房养花的,他还能赶我走啊?”

  我说,“那老头可是他妈的倔,我上次拿一盆花,他都给我脸子看,还跟我几吧撩吊的。”

  “唉呀,那可不行,那你就跟我去吧。”干丽清立即妥协了,“你那么大个官儿,他都敢跟你嘴巴啷叽的,别说我了。”

  她这话,明显对我有讽刺味儿。我不和她一般见识,没轮到我,轮到我,我也会想不开,也会说几句怪话的。都说“认命吧!”可是谁又真能认命呢?

  干丽清叹了口气,“认命吧!”

  我扑吃一声笑了。干丽清问我,“你笑啥?幸灾乐祸呀?”

  我说,“不是。我心下刚想你的这句口头禅,你就说出来了。”

  “你认为谁都能‘认命吗’?”干丽清说得很严肃。

  我又笑,“刚才我就是这样想的,和你想的一模一样。”

  “干白,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我说对。

  “唉!”干丽清又叹口气,“1元一个月,跟马利山市大多数企业相比,是不低,可是,我是生活在你们的周围,而且和我同室同床的小妹妹,差不点就是我一倍的工资,你说,让我这心里怎么能平衡呢?哎,干白,能不能想法儿做做工作,把工资往上撩一撩,哪怕给我蒙个面儿呢?”

  我说,“恐怕够呛,这事儿,就乌总说了算,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你现在的工资,就是他定的,他还能再改过来?”

  “一言九鼎?屁!我就不信世上还有一言九鼎的人!”干丽清有点恶狠狠地说。

  我打了一个冷颤,对她胆怯地摇了摇头。干丽清的眼睛突然迷离了……

  我张开手掌在干丽清眼前晃了晃,她这才醒了过来。一闪头,把她我的手打开,“你干啥呀?”

  我说,“你干啥呀?想啥呢?都入迷了。”

  “谁入迷了有什么好入迷的吗?”干丽清辩驳,“走,上任去!”

  我就和她走出了寝室。小泊也跟我们走出来,但走上沿河甬道以后,干丽清和我往东走,小泊则往西走,她说到六号楼去照顾一下站岗放哨的雄木卢去。

  我说,你去吧,他们(颜律己、唐秘书长)顶多再呆两天,周六晚上不得走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周一好上班,没准要开反腐倡廉大会,没准还要慷慨激昂地发言呢。这两天多费点儿心思,保持六号楼周围的一级安保态势。

  小泊看看我,“哥,你就放心吧!”说完我们就分手了。

  我和干丽清来到花房门口,从外边看,靠门的那块遮阳网掉下来一个角,老刘头正登着个对角梯子往上挂,也不知是他眼神儿不济,还是手不好使,挂几次都没挂上。我和干丽清赶紧走进花房内,我仰起头对老刘头说,“刘大爷你下来,我上去挂。”

  老刘头看我一眼,没大理我。嘴里叨咕着什么,手还往上挂,可是,就是挂不上那个钩。我只好从梯子的另一面爬上去。

  我一上梯子,梯子就动起来,老刘头就停止了挂,任凭遮阳网耷拉在梯子头儿上,他两只手把着梯子低着头,看着我往上爬,再不动了。

  我爬上去,才看清,那一段的挂钩断了,成一个直钩了,老刘头看不清,根据他以往的经验,那里就有个钩儿,挂不上,怨自己没挂好,就那么一下一下地挂,以他这么干,挂一年,也不带把这这个环儿挂上去的。

  我对老刘头说,“刘大爷,这挂钩折了,哪有钳子?再弯个钩吧。”

  “断了?我说咋挂不上呢。钳子?有,那个抽屉里就有。”他指的是靠门的一张桌子。

  干丽清立即转身就去拉抽屉找钳子,可是,三个抽屉都拉开,翻遍了,也没找到钳子。老刘头叹一口气,自己一节一节下了梯子,来到那张桌旁,又重新翻桌子的抽屉。

  这时,干丽清看见临近桌子的一盆花的盆沿上有一把钳子,就对老刘头说,“刘大爷,是不是这把?”

  我在梯子上分明看到老刘头回头看了看,说什么没听清。大概干丽清也没大听清,就拿着那把钳子登上两节梯子的,把钳子递给了我。

  有了钳子,弯个钩很容易。弯好钩,我就把那段遮阳网的环儿挂上了。我又下来,把梯子往那边移,钩环儿松开的地方,又重新弯个钩再挂上。

  挪了两三次梯子,这个角的遮阳网就全部挂好了。我下了梯子,和干丽清一起把梯子合上,顺着花房的矮墙放好,来到老刘头身边,看他还弯着腰在翻那张桌子。

  这回把桌子下边一个旁柜里的东西全都捣腾出来了,嘴里还叨咕着,“我记着我就搁这儿啦,咋找不着了呢?”

  我意识到他还在找钳子,刚才干丽清给他看钳子,他是视而不见,象这样的人,眼睛不好使,耳朵不好使,找个养老院或者“托老所”颐养天年算了,还出来干啥?

  我大声对他说,“刘大爷,钳子找到了!遮阳网也挂好了!”

  老刘说,“啊?挂好了?”他抬头往棚顶上看看,“在哪儿找到的钳子呢?”

  干丽清指着花盆沿儿说,“就在这放着的。”

  老刘头还问呢,“啊,谁放到那儿的呢?”

  这个花房就他一个人,还能有谁放那儿?你说这个老刘头,混身上下,没有挺住劲儿的地方,脑子也不好使。

  我就把干丽清向他介绍,说干丽清是花房的班长,我以为干丽清听我这么一说,能好过一些,谁知她冲我一撇嘴,口中叨叨咕咕地,“说我是护理员更合适一些,照顾一个老头儿,咋地一个月也应该多给三百五百的啊。”

  老刘头用手掌兜着耳朵冲着干丽清问,“你说啥?”

  要搁我们之间说话,就说“大马牙,好吃不好拿!”

  但跟老刘头不能这么说,虽然他指不定也知道这套嗑儿。我刚想说话,干丽清凑向老刘头的耳朵,“我是说呀,刘大爷,你每个月多少工资啊?”

  老刘头伸出两根又黑又干皱的手指喊着,“两千!他妈的,太少了!好在供吃供住,老头草小孩子——对付着玩吧!’”

  老刘头这句歇后语,相当粗俗,一般姑娘家听了,不免脸红心跳,分外不好意思。可干丽清却毫不在意,冲我一撇嘴,“听着没?干白,这么个入土三分的老头儿,给两千都嫌少,何况我啦?”

  我哈么央地把她那句名言冒出来,“你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