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回家

　　秦初二十岁时光有一两年是和师姐师妹们一起度过的，他算是比较小的孩子，跟着师姐们从小一起训练，后来他长大身体素质和女孩有了很大的分化，祖母便给他安排了私人的训练任务，他没有其他的同伴，独自一人训练了很多年，后来还去了日本，那里只有偶尔指点他的禅修老师，像秦初这样狩猎人预备役是要进行大量训练的，一般没什么事从早晨到晚上他基本都会在训练馆度过，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几乎都是一个人生活着。这样生活了快十年，没有朋友，没有师兄师弟，就连师姐师妹也没有。

　　秦初最想跟的其实是方良，可惜方良已经入职狩猎局，忙忙碌碌不再带任何后辈。秦老爷子等了一个月，方良没给他找到合意的，干脆自己出马给小儿子介绍了狩猎排行第三名，来自舶易事务所的林聚前辈，秦初已经去报道实习了一个星期，里面都是大老爷们，人都很不错，也有很有名气的弓箭手前辈，颇有些心满意足的秦初基本决定出完这个任务就正式去舶易事务所报道。虽然去陆柏妹妹的事务所做事一定会近距离接触关于陆柏前辈的一切，但是那个充满光环的人已经不在了，父亲也已经和林聚前辈约好，秦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留在舶易。

　　“我已经有前辈来带我了，而且……”气氛太尴尬太沉默，秦初想解释解释，谁知掉方良打断他问道：“是林聚？”

　　秦初点点头。心里有点忐忑。

　　“既然人家已经找到实习的地方，也不好强求，你再提个要求吧。我尽量满足。”陆隙耸耸肩，似乎不是很在意秦初的拒绝。

　　可是方良并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手臂看着陆隙，大有一个你要是搞不定秦初，那你也别想搞定这件事的意思。

　　秦初忐忑不安的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有种人为刀俎我以为鱼肉的悲凉感。

　　“好好好，那人叫什么？林聚？谁啊，耳熟啊，算了管他呢，是不是证明我比他强就行了？嗯？”陆隙被方良盯了一会，终于受不了，一边撂狠话，一边半询问似的看向秦初。

　　秦初突然被提问，心里七上八下的水桶感觉要翻掉一般，颤颤巍巍的说道：“也不是强不强的事……”

　　“人排行榜老三，你一老十三，有什么脸说比人强啊。”方良落井下石。

　　“比他强你也不来？”陆隙念叨着，秦初正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谁知道人姑娘根本不理他，自言自语又自问自答的说道：“那他要是死了呢？”

　　“我看这个行。”方良嘴角嘲讽的扬了扬，讥笑道。

　　陆隙也跟着点点头，似乎并没听出方良话里的讽刺，接着手指点了点方良继续说道：“明儿就上他家做了他，你和我一块。”

　　“二打一啊，多丢你祖师爷的人。”

　　“我呸，我能干那么丢人的事，用不着你出手，管他林聚刘聚，你给我做个见证，我做了他，这小子就归我了。”陆隙豪迈一拍胸脯，指了指秦初。

　　“不是……前辈，我说……”秦初抓紧想词准备拒绝，谁知道陆隙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话赶话的继续说：“哪来这么多不是啊，就这么定了，小屁孩你就老老实实跟我，我保你一年内成就比内什么聚高。”

　　“欸……”

　　乱七八糟，做人怎么能这么土匪，秦初只好艰难的决定再狠狠地拒绝一把，可抬头人陆隙已经点燃了靴子的符箓，一跳百米，走人了。

　　“方良前辈……这不行吧……”

　　“没什么不可以，明天陆隙就会动身，你非要拒绝的话，等见了她亲自说吧，在林聚的事务所。”方良推了推眼镜。秦初被方良看过来的眼神冷了一个机灵，自己被算计了？

　　秦初这边老老实实跟着方良上了直升飞机，回局里做笔录去了。连夜做完笔录天都亮了，秦初从焦虑的情绪中缓解下来，很快他觉得非常疲惫，也没再徘徊。

　　秦初离开分局，搭了辆出租回了家，不出所料在出租上就睡着了。秦初的家和分局同在c市，不算远，到不是巧合，整个亚洲稍微有点名气的家族都散落在这个城市里，包括当时的陆家，狩猎人和分局走动很多，还是在这个城市有个据点比较方便。

　　秦初被司机叫醒，拖着沉重的步伐到家了，大哥二哥三哥依旧在外出任务，父亲也不在，母亲也不知道去哪了，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准备睡个昏天暗地。

　　不知道昏昏沉沉睡了多久，他才懵懂的醒来，坐在床头久久回不过神，似是没睡饱的样子。秦初身体力行的理解了积劳成疾这个词，一个星期的历练，让他明白有个强悍的精神力有多么重要。

　　肉体扛住了，精神没抗住。

　　秦初翻了翻手机，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也就坐了一天一夜的噩梦。只梦见一件事。

　　那会飞的白西装临走前折断了他的箭，还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一眼，虽然戴着面具，可那一眼，秦初似乎透过面具看清了他的双眸，深蓝色的眼珠，细长的眼睛慵懒的半眯着，眼神却锐利的像极了捕猎的老鹰。

　　轮回般的梦到这件事，秦初有点不确定白西装临走前看没看他，只记得自己的箭虚虚实实的向他射了几支，也确实折了上好材质的一根。

　　看他那一眼是梦里的事吧，不然自己怎么可能透视他的面具？

　　秦初在床上坐着瞎想了一会，直到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始哀鸣，他才回过神，吃力的爬起来去找点吃的。

　　家里还是没什么人，他睡着的日子爸妈都没回来过。家里残羹冷炙都没有，煮饭阿姨应该也很久没来过了。

　　“叮咚”门铃恰好响了。

　　是……？

　　秦初只是犹豫了一小会，那人似乎知道家里有人一般“叮咚、叮咚”的按起来没完没了，不情愿，但还是又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人让他有点意想不到——居然是提着饭菜的方良前辈。狩猎局所在的c市进入夏季非常缓慢，气温比a市要低不少，一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可门口站着的人，依旧西装笔挺，深蓝色的衬衣，深蓝色的领带，黑色的西服，一尘不染的皮鞋……万年不变的装束。方良见秦初愣神，一副懵懵懂懂没睡醒的样子，只好举了举手里的东西，示意快点放行。

　　“还不让我进去？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听说你爸妈可都不在这边的房子吧？金屋藏娇了？”方良面无表情的说着让秦初心惊肉跳的话。

　　“哪有啊……我这是还没睡醒呢，前辈你怎么来了……”秦初没办法只好让方良进来，关上门，边向客厅走边说道。

　　“慰问伤员。怕你忘了要进陆威事务所的事。”方良一边摆弄刚买的热菜热饭，一边回答着。

　　秦初痴呆的望着方良，有那么一秒，他突然觉得方良与他聊着天熟稔的样子，二人好似相识多年的老友。

　　啊——秦初哀叫一声，对啊，还有那件事，自己睡蒙了完全秦初顿时觉得头疼极了。

　　可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热饭热菜，而自己太没出息，已经顺理成章的吃了起来。话说吃人的嘴短，秦初本想干脆利落的拒绝对方，现在居然有点开不了口。

　　对方似乎也没有来得及吃饭，正坐在他的对面，自来熟的吃起了自己那份。

　　先铺垫一下。

　　“前辈准备怎么……我是说陆隙前辈有什么打算，对林聚前辈，呃……”拒绝的前奏让秦初有点语无伦次。

　　“谁知道，那你得问阿隙。”吃着饭的方良头都没抬。

　　被堵的忘了后面的词，秦初只好决定再问点其他的，好再次切入这个拒绝的话题……

　　“当初陆威事务所我记得有很多前辈吧……还有很多有名的狩猎人……”包括你也是吧……缺我一个不缺，少我一个不少啊……秦初心里默默补上最后一句。

　　方良听闻秦初的问句，居然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抬起头来说道：“当初柏和师父出事的时候，陆威事务所退出了很多人，毕竟接下来要挑大梁的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姑娘。还有一部分人呢，想退出，又不想落得无情的名声，虽然没有退出，但是已经开始接洽其他事务所的任务，阿隙见人来来去去，就干脆解散了事务所。”

　　“所以这是重组的……？”

　　“不算吧，解散了没半年，她爷爷出关了，不知道爷孙俩聊了什么，陆隙突然又悄悄给局里递了申请重建了陆威事务所。还是师父的名字——她说‘父亲的名字有感情’。后来也有闻声而来想加入的，也是之前就在事务所呆过的老人，可是她觉得人走茶凉，都拒绝了。”

　　秦初愣了愣，食不知味的吃着后面的便当，他想象不出陆隙当初经历了什么，他记得当初陆隙发声明解散事务所的那一年是毁灭之日结束的第一年，五年前，她才20岁吧，和自己差不太多。

　　“你可能觉得邀请你加入事务所的动机非常随便。觉得没有收到尊重。不是的，我在这里道歉让你有这样不好的感觉，可阿隙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想要的，我用尽办法也不能让她妥协。她是很倔的人，这么多年，我用了一百种一万种方式说服她事务所加入新的人，可惜都失败了，这次没想过她会答应那么痛快，她是认可你的。”

　　秦初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方良的场面话，可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飙升，心跳的非常快。秦初低下头，压低声音不自然的问道：

　　“陆隙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7岁就跟着师父生活，那时候她4岁。听说师母生她难产死了。她父亲是他们家族那一辈非常有天赋的佼佼者，她母亲也是。所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柏，也非常有天赋，远远超过他的父母。柏的天赋，体现在各个方面，他不过学了几年祖传的道法修行就已经独步整个家族，后来又转学身法武术，很快也难有敌手。他又将两者结合，更加无往不利，实话实说，我虽然和他组合，但是我远不及他。”

　　“柏继承了他父亲母亲所有优秀的基因。所以基本没给阿隙留下什么。”

　　“阿隙没什么天资，很一般。也不怎么努力，所以师父见她对自门的绝学不感兴趣，又去找了其他老师，嗯，其中有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一开始很看好柏，可惜柏已经有了武学老师，所以一开始有主动提出要带一带阿隙。”

　　“虽然阿隙资质很平凡，但是只要努力，看在师父和你父亲多年好友的份上应该也会带她。可是她被送去了不到一个月，就被你父亲送了回来。”

　　“后来又见了几个老师，结果都一样。”

　　“什么？她还来过我家吗？”秦初惊讶道，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方良点点头，继续说道“她并不想成为狩猎人。身体力行的告诉所有人她不想。”方良说着居然乐出了声。

　　秦初努力想象了一下，这个人似乎十年如一日的我行我素啊。

　　“后来呢”

　　“柏倒是无所谓，他很疼他妹妹，不想做就不做，也不问原因。师父拿他们兄妹没奈何。她爷爷之前一直闭关，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提前出关，不由分说就拉着阿隙跟他一起闭关，断断续续了五年才彻底放出来。”

　　“阿隙的本事都是她爷爷教的。后来阿隙出关后，跟着我们一起出过几次任务，但是当时柏的锋芒太盛，很少见她出手的机会。”

　　“再后来就是毁灭之日来临，柏和师父遭遇不测，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侥幸活了下来。回来发现她这一辈的孩子都死的差不多，能够顶梁的人就她一个了。”

　　方良突然沉默了下来，他突然想起就在毁灭之日几乎结束的时候，方良让她一个人回了家，而处理完所有灾后重建事情的方良回到老宅，听闻她已经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跪在她爷爷闭关的门前三天三夜，求他开门救救哥哥。

　　当时得知消息的方良赶过去，站在门廊前的他，望着门廊尽头陆隙瘦小的身子跪在紧闭的门前摇摇欲坠。他想起柏临死前将陆隙托付给他，求他照顾好他的妹妹。顿时短短的长廊让他步步都走在刀尖上，钻心的疼。

　　方良想将她强硬的扶起来，谁知道她居然意外的听话，借着他的力，自己站了起来，看了看他，气若游丝的说道：

　　“方良，你退出事务所吧。”

　　方良想起这件事，张了张嘴，觉得刚才的饭菜回味起来有些发苦。

　　“她愿意挑大梁也没有用，陆家损失惨重，就连她母亲那一系也不怎么乐观。”

　　可毁灭之日毁灭的又岂止是这两个家族。

　　秦初低头沉思了半响，

　　“我舅舅有个小门徒，她是我的小师妹。在我母亲那里一起受训过一年整。在那一天毁掉了容貌。”

　　虽然之后分开了很久都没曾见过，可听闻她的消息，秦初还是煎熬了很久。

　　方良沉默的点点头，放下用餐的筷子，擦了擦嘴，转身去洗了手，又回来坐下，一言不发的解开了衬衣的袖口，一点一点向上翻折衬衣袖子，似乎准备‘大干一场’。

　　秦初有点意外，抓紧起身“前辈不用打扫了，等会我会喊小时工来的。”

　　方良听完秦初的话，翻折袖口的动作顿了顿，说道：

　　“我还没吃完。”

　　接着见他衣服褪到了胳膊肘，中指食指探进袖子内，听见轻微的撕扯声，方良从衣服内拽出长长的护具一样的东西。

　　工整的放到桌子上。秦初低头仔细的看过。看清了桌子上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突然有点酸。

　　“这个给你做个纪念。我可宝贝它，你要好好爱惜。”

　　十岁的秦初看着逆着阳光朝他笑得开心的陆柏，在看着手里小小的飞镖，心跳的飞快。

　　他大概永远不能忘记那个笑得如此意气风发的人。即便只有这一面之缘。

　　“我长大了可以拿着这枚飞镖去找你吗？让我加入你的事务所。”秦初希冀的看向陆柏。

　　陆柏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求之不得。”

　　对，他和陆柏有着这样的约定，他差点就把它忘了，秦初仔细的看着桌子上的飞镖，每一枚上都绣着漂亮的‘陸’字。

　　1，2，3，4……秦初默默地数着，一共十九枚，第20枚的卡槽是空的。秦初想起什么，掏掏兜，将一枚同样绣着‘陸’字的红绳刺绣摆了上去。

　　毁掉的第二十枚。

　　“我可宝贝它，你要好好爱惜。”陆柏的话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方良看着秦初小心翼翼的模样，撇撇嘴，想起陆隙的话。

　　“我有最后一招，这招不成，我就去拆了林聚的事务所。”

　　看着眼泪婆娑的秦初，这招算是成了吧？

　　方良一边腹诽一边冷眼瞧着面前的男孩。

　　“这是柏当初的飞镖。柏非常宝贝它们。因为每一枚上的刺绣都是他妹妹亲手绣的。”秦初听完，伸手又摩挲了一下那些刺绣。时光一晃而过多少年，可这些刺绣却像新的一样。

　　“阿隙说，不管你是否加入她的事务所，这样东西都送你了。”

　　秦初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方良见秦初还没动静，微微皱眉，还不动心？方良捡起筷子，琢磨着如何继续游说，秦初突然出声问道：

　　“前辈当初为什么退出事务所。”

　　那时毁灭之日才刚刚结束，也正是他的离开，才带动了后面无数人纷纷退出事务所。

　　许久方良都没吱声，似乎在专注吃自己的饭，秦初也一言不发，两人在沉默中寂静的拨弄自己的饭菜。

　　“我做的很不好，应该会有更周全的办法。我对不起她。”方良似乎吃完了，捏着筷子久久未动，指节有些泛白。

　　方良自推出事务所之后，到他加入狩猎局成为目前副局长最佳候选人，一直一直被人戳着脊梁窃窃骂着叛徒。

　　方良放下碗筷，低着头摘下眼镜，掏出镜布专注的擦拭，看不清表情。

　　当初方良的离开，对陆隙来说就是背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是事务所解散的最大诱因。

　　现在看来，他的退出也并非自己本意吧。

　　秦初捧起桌子上长长的护具，爱惜的抚摸着每一枚飞镖，那个女孩明明不想做狩猎人，为什么又重建了事务所？方良明明不想退出事务所，为什么还是离开了？重要亲人都离开的这几年，他们是怎么度过的？

　　秦初在心底轻轻的问着自己，整齐的翻折着长长的护具，背面的角落里居然刺了小小的‘初’字，黑底衬着银白色的丝线，层层叠叠。

　　颜色鲜艳，应该是刚刚绣上去的。

　　鼻子居然有点酸。

　　“她呢？”秦初无声吸了吸鼻子，“我是说陆隙前辈现在在哪里？”

　　秦初低头轻轻抚摸着长长的护具，很久才听到回复——

　　“你家楼下。”

　　方良看着面前的少年“腾”的从凳子上弹起来，开门旋风一样冲下了楼。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了刚才的眼镜布，看着上面小小的“良”字，边上还有个歪着的猪头。忍不住唱道：

　　“参一生参不透这道难题……”

　　(本章完)

　　还在找”境外事务所”免费小说

　　:””,,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