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沉默不语地向前走去,很快便跨出了祖祠的大门。法乐的队伍也跟在了整个队伍的后面,外面再嘈杂,但凌锋此刻的心灵是异常宁静,如今他就想一切顺利地将婆婆儿的法体送归佛手祖坟。
此刻天色未亮,但是村子的道路中央已被点燃的火把、油盆照的灯火通明,路的两侧站满了所有的凌氏族人,他们的脸庞也被火光照得通亮。整个道路两旁穿着黑袍的人群,平静中透露着伤痛和不舍,所有人的眼神都紧紧望着那从祖祠里抬出来的黑色大棺材。
因为所有人都明了,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距离婆婆这么近。甚至有很多族人,都将拳头抱至胸口,额头抵住拳头,默默的为婆婆祈祷。氏族里的汉子举起了火把,自动加入这个队伍,如同两条火龙,护卫在了整个队伍的两侧。
站在队伍里可以看到,从这条路出去,这两条火龙一直延绵,前往佛手山的中指峰而去。凌锋知道,那是之前族人早已点燃沿路所有火把,照亮了前往佛手山的道路。火龙的尽头便是由无数火把围成的圆圈,如同一颗明亮珠子,微微一想,此举便是在黑暗的大地上拼出一幅双龙戏珠的模样,而抬着棺材的队伍就相当于行走在这条火龙上。
佛手山上的凌氏祖坟,除了葬有历代无数凌氏族人的坟堆,还有一些规格很高占地很大的空墓。这些空墓都是族里修建而成,留给族内一些比较特殊的人,比如魁首,祖老太爷等,这倒不是说给族里某一些人极大的特权,而是佛手历来的传统。本来在婆婆生前就要求族里不要给自己修建一个豪华的空墓,但族里还是按照祖老太爷的吩咐,早早的给婆婆修建了一个空墓。
而给婆婆的这个空墓,可以说是在整个佛手山当中风水最好的吉穴。因为本身整个佛手凌氏祖坟就处在佛手山的中指峰下,是最能够聚气藏风的地方,因为左有大指峰青龙抬头,右有小指峰白虎俯首,整个地势又有食指峰和无名指峰左右拱卫。并且整个中指峰形势是最为厚重踏实,墓穴在地势缓缓的山坡上,方位坐北朝南,天干地支坐向十分优渥。
山为阳,水为阴,必须阴阳调和,方为吉穴。正好从食指峰和无名指峰上流下来两条山河,在中指峰佛手祖坟前交汇形成一个巨大的池塘,所谓双水环绕,真龙显象,整个佛手祖坟的就坐落在方圆百里最大的龙脉之上。更不用说在整个佛手祖坟的前方,有着一块极其宽阔的道路,直通佛手山下,明堂十分宽阔明亮,若是从主位看去,仿佛有龙飞凤舞率众来朝。
而婆婆儿便是要葬在这个龙脉上最好的几个朝向之一,就连婆婆儿生前自己也上来看过,兴于这上面的朝向皆为上佳。当时还在感叹的同时心里感恩,第一代大祭司能寻得此龙脉,给予整个佛手凌家如此龙脉吉穴,必能保得护佑凌家千年昌盛。
凌锋清晰的记的,当时的婆婆还在自嘲,自己肯定是没有机缘埋葬在如此上好的地方了。凌锋只当婆婆儿是在开玩笑,便随口回答道,婆婆儿人如此之好,必定有上等良穴作为百年后长眠之地。没想到一语成谶,按照族内祖老太爷的吩咐,婆婆儿便会安葬在佛手祖坟里,就是当时婆婆儿自己说过上好的那一块朝向。
或许现在发生的事情,婆婆儿自己也未曾想到过吧,凌锋心里暗暗的对着自己说道。因果循环,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凌锋感觉到了冥冥当中有一条线,你虽然看不见它,但是它却时刻发挥着作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的轨迹。
或者说生命就像一条河,人就是在这河里的鱼。不停向下流游去,在途中不断的见识成长,让自己更加的强大。最终的目的,只为挣脱河流,奋力的跃上河面去看一看那四周美丽的风景和辽远的天空。但跃上河面的自己终会重新回到河内,顶多溅起或大或小的几片水花。
。。。。。。。。。。。。。。
凌锋就这样一手扶着棺材,一边低着头,静静的心里掠过很多想法。并没有注意在道路两旁多了一些观礼的宾客和他们眼里不同的神色,直到有一朵朵白色的纸扎小花从自己眼前掠过,凌锋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宾客主动地将手里白色的纸扎小花奋力的向空中抛去,落在了黑色的大棺材上,这一朵朵纸扎小花在黑色的棺材上是如此的明显。
这也是佛手当地的习俗,凌锋的五姑和六姑之前早已将白色的小花分发在给了那些来观礼的宾客手中,此时站在道路两旁宾客十分的多,所以只见空中的白色小花纷纷的飘落,佛手本地出殡撒小花的习俗,就是希望来吊唁的宾客将自己心中深切的哀思和缅怀,通过纸扎的小花,寄予棺材里躺着的那个人,祈愿其早日往生,无有苦忧。
很快,凌锋众人便出了村子,走在了前往中指峰的大路上。同样的,队伍两旁还是有撑着火把的族人,大路的两边都是种植庄稼的田野,此刻在队伍后响起的法乐比较下,田野更显幽静,就连平时夜里不断叫嚷的昆虫也蛰伏了下来,不露声息。
队伍的前方不断有族人将手里的纸钱和香烛递给三叔和四叔,而三叔和四叔也是交错不断的将手里点燃的香烛插在队伍的两旁,不断地点燃纸钱洒向整个道路的两旁。这就是在开冥道,用手里的香烛纸钱打发无数的孤魂野鬼,希望这些孤魂野鬼在婆婆下葬的路上,勿来打扰婆婆的英灵。
正走在路中间的时候,三叔和四叔又一碰头,四叔悄悄的对着三叔说,“三哥,婆婆生前,杀鬼灭妖,驱邪除魔无数,结下的仇怨怕是不少,这次。。。。。。。”四叔话还没说完,便被三叔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我们这么多人在此,难道还用怕什么牛鬼蛇神?”三叔低声对着四叔说道。
可世事就是如此变化无常,说什么来什么。“啊!”三叔刚刚说完此话,便听得队伍,后方传来一声惊叫,三叔和四叔同时猛地回头向后看去,映入眼内的情形让两人同时心里一紧。只见抬棺匠抬着的黑色大棺材上面,原本落在上面的纸扎小白花此刻却变得猩红无比,像是被浸染了无数的生灵鲜血。而最让人心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棺材最后面的两位抬棺匠此时眼睛、鼻孔、嘴里竟然流出了大量的鲜血,眼神竟然在逐渐的涣散。
“彪子!大胡子!你们两个怎么了?!”此刻,整个抬棺的队伍停了下来,在前方的王大展停了下来,将身上的扁担轻轻一挪,换个方向,转头向后看去,顿时大喊道。可是最后这两个叫做彪子和大胡子的抬棺匠并没有回答王大展的问话,两个人好像被什么附体一般,虽然抬棺匠的队伍停了下来,但这两个人仍然保持着前行的动作,顿时肩上的青冈木抵住了前面抬棺匠。
正当这两人前面的抬棺匠要被抵的摔倒下去的时候,“啪啪啪。。!”几声连续的拍面声从两人的身上传出,却是一感觉到不对劲儿的凌锋,立马赶到了两人的身前,迅速的拍下了五张黄面红字的符纸,虽然未能止住两人沿着眼、口、鼻流出的鲜血,但还是让两人一直往前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两个人是怎么了?”不只是四叔和三叔如此问道,就连棺材底下的左冷禅此刻也发出声音。“按理说虽然此刻仍没天亮,但我们这一行人阳气十足,而且小三和小四在前面点香化纸,打发各路阴魂邪煞,不应该会出现如此凶煞之事。”原本在抬棺匠身后的糟老头见到此刻情形,顿时皱起了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立马出手,直到凌锋将两人贴符止住动作后才慢慢开口说道。
“他们两人都有什么症状?。。。嗯?哼!。。。”见众人没有回复自己,棺材底下的左冷禅又是问出一句话,可是紧接着又发出一声闷哼,仿佛像是承受了不可思议的重量。“他们两人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一般,眼睛、鼻孔、嘴巴都流出了鲜血。”凌锋连忙说道,“冷禅叔,您怎么了?”
左冷禅却是没有马上回答凌锋的问题,过了一阵子,声音才慢慢从棺材底下传来,不过这个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憋出的一般,“你们。。。。。你们。。。。。。看看。。看看棺材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后面的几个字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说出这句话,让左冷禅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凌锋听到这句话时候,连忙向棺材上看去,像是沾满鲜血的纸花儿还在,其他的什么也没看到,只是自己的眼睛有点微微的发凉。
“不对,你看整个棺材在向后倾斜!”此刻却是三叔惊讶地指着棺材说道。“祖老太爷,快救救彪子和大胡子!”却是王大展开口喊道,众人又把目光将在两个抬棺匠投去,只见在两个抬棺匠,眼睛、鼻子、嘴巴里的血流的更多了,此刻是突突涌出。“嘎吱嘎吱。。。。”随后众人的耳朵里便听到了这奇异的响声。
“不好,他们两个的骨头要被压断了!”这时四叔开口大喊,“快看看。。。。。棺材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嗯哼。。噗。。”此刻又一声疾呼从棺材底下传道,随后又是一声闷响之后像是喷出什么。凌锋此刻也是眉头急跳,眼睛里的那一股凉意越来越重。
突然凌锋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一道粘稠温热的液体流出,凌锋心里一惊,连忙用手去摸,入手却感觉到十分温热,但是眼睛内部的微微凉意逐渐变成了寒冷。这一摸,眼角流出的液体却越来越多了。让凌锋心里开始逐渐慌张起来,眼前发红,他开始有了不好的猜想,于是情急之下,凌锋闭眼用手想将眼睛流出的液体擦去。
“天地无极,乾坤正法。。。。。。。。”就在凌锋伸手擦拭眼睛的时候,却听见,旁边的糟老头开口大声念出咒语,“咚!”又是一声跺脚,“。。。。。神兵如火,妖魔鬼怪,眼内显行!敕!”老头以很快的速度念完了这方应该是开眼的神咒,“啊!”但随后糟老头也是一声惊呼,仿佛见到了什么骇人而且诡异可怖的事物,让这个平时玩物不羁、正事泰然自若镇定非常的糟老头也发出此番恐怖的叫声。
听到糟老头子这样惊呼,凌锋以最快的速度擦完了两只眼睛流出的液体,正想睁开眼睛一看究竟的时候,“不,不要睁开眼睛看它!”糟老头仿佛知道凌锋睁开眼睛能看到它一样,连忙提醒,但还是晚了。凌锋看到了这个东西,顿时一阵寒意从脚跟直到发梢,整个人如坠冰窖,通体发硬,一动不动。
恶心!!是的,凌锋看到这个东西,第一感觉就是恶心。因为凌锋已经无法用自己的言语去形容这个东西到底是怎样一个模样,它已经超出了凌锋平时见识的范围。凌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睁眼能看到他,但是这个东西就硬生生的出现了自己的眼眶里。
“它”,暂且用“它”来称呼,因为凌锋实在不知道这个玩意儿到底是是肉块?还是眼珠?还是其他什么鬼胎?只见这个东西,就像是一大坨猩红不断蠕动着的肉,周围是圆滚滚的瘤子,其中有有些小瘤子亮铮铮的,里面甚至能看到黄色的脓水。更恶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在这些圆滚滚的瘤子上长满了一只只不断眨动的眼睛,密密麻麻的黑空白仁儿的眼睛跟随着蠕动的瘤子,不断的上下眨动。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定然会惊恐恶心的大叫,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实在难以让常人接受。
就在凌锋看向这个恶心的肉1团儿时,肉1团儿上的所有眼睛竟然在一刹那同时看向了凌锋。假想平时有十个人同时盯着自己,便会有全身不自在的感觉,更何况此时这个恶心的肉1团上无数只眼睛同时看向自己,凌锋感觉自己身体发麻,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所以凌锋不敢再看下去了,唯恐自己再看下去便会吐出来,但是凌锋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无法闭上眼睛了,眼皮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一样,整个身体也因为发麻动弹不得。“千眼魔胎,这个东西又来了。”老头惊呼声像是打破了什么一样,凌锋有感觉自己能微微能控制自己,便连忙闭上了眼睛,“我就知道当初你婆婆儿没有把它清理干净!”在这时,一旁的糟老头子开口说道,“小屁娃娃,这个东西是冲着你来的!”老头子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闭着眼睛的凌锋心里惊恐、疑惑不已,心想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东西,为什么糟老头说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无上甚深微妙法,青莲染血照光腊。。。。。”可是现在的糟老头并没有心思去解答凌锋心里的疑惑,而是转过头,不知从何处掏出两张干莲叶,顿时将其举过头顶,迅速念动起咒文。凌锋此刻也是慢慢睁开眼睛,没有朝棺材上望去,而是虚着眼睛看向了糟老头。
“飒飒飒。。。。。。”糟老头头顶上的两张干荷叶内突然传出声音,“咄!”老头走到棺材旁两个抬棺匠后边,大吼一声。两张干荷叶和连带里面的东西,拍在了两个抬棺匠的头上,凌锋凝神看去,原来在干荷叶内发出沙沙声音的是不知何时被糟老头放在其内五谷杂粮,所谓五谷在《孟子滕文公》中记载的就是“稻、黍、稷、麦、菽”。五谷在古时,便有社稷之重,在佛家和道家,也有很重要的地位,民间认为其阳气和人气十足,所以在各种法事或者祭祀当中经常看到。
只见此时的五谷,已碎成了颗粒,只见部分撒出的五谷颗粒一沾染在流血的眼睛鼻孔和嘴上,血液很快便停止了流动。两位抬棺匠的眼里也恢复了些许神彩。“呼。。。。。”见到此景的糟老头松了一口气,“还好我出门带了这些东西。不然还收拾不住它。”
“你们看。。。看到没。。。我快撑不住了。”就在糟老头话音刚落,棺材底下左冷禅虚弱的声音。“左家的小娃娃,再撑一会,这个东西我可收拾不住。还得靠这个小屁娃娃!”老头听到棺材底下的声音后,拍了拍手,对着凌锋说道。
“我?”凌锋睁大了眼睛,感觉到很诧异,自己有什么能耐能拿下这个恶心恐怖的东西。“不错,因为我说过,这个千眼魔胎就是冲着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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