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凌锋从自己的床铺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顿时精神一震。“这下好了，晚饭、早饭一起错过了。”凌锋一边穿衣服一边自嘲道，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昨晚的睡眠并不是非常的好，因为一整晚都是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让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梦见了传法嗣给自己的婆婆儿，只是在这次的梦境中婆婆儿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一句话也没有交代自己。同时他还梦见了协兴镇地底的那个阴煞里面的东西，朦胧的看不清楚，心底一阵发寒，让他准备呼喊的之际天空却出现了贝玛大喇嘛的那张脸，刹那之间金光充斥了整个梦境空间，那种冰冷的感觉烟消云散。

　　在一片金光慢慢散去之后，凌锋竟然很奇怪地梦见了贝玛大喇嘛等人和糟老头一起登上的那艘楼船，这让他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中，那艘楼船通体呈现暗暗的朱红之色，甲板上还有三层小楼，驶来之时除了甲板上没有一个人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这就是他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所在。因为在梦境当中，这艘通体暗红色的楼船甲板上竟然站满了“人”！准确的来说，是一个个不断扭曲的人影，黑糊糊的人影看不清五官，但是梦境中的凌锋觉得这些人影全部在盯着自己看，让他差点在梦中就惊醒过来。

　　凌锋知道这艘楼船就是糟老头乘坐的那艘，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副场景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难道这里面会有这什么预兆不成？但是这艘楼船明显是贝玛大喇嘛找来的，若有什么异常情况，难道贝玛大喇嘛会不知道？凌锋想起来扎什伦布寺的喇嘛拿出法螺对着楼船吹响的场景，当时楼船还有一声低沉的螺号回应。

　　既然知道这艘楼船的具体情况贝玛大喇嘛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么为什么大喇嘛还要选择这艘隐隐透着不对劲的楼船载着一众人等沿渠河到广安县城？再说，还有那个看起来非常厉害的糟老头在上面，他难道没有看出什么异常？还是看出了并没有表现出来？

　　“吱吱吱。。。。”在凌锋坐在床边理不出头绪的时候，像是拿着什么东西的小猴子从一旁欢腾地扑到了凌锋的怀里。“哈哈！小猴子你起得比我早，行了吧！”凌锋摸了摸小猴子毛茸茸的头，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意，估计也只有这个与自己同命相连的小猴子才能给自己带来这种没有原因的愉悦。

　　“吱”小猴子先是眯着眼睛享受了凌锋的抚摸，不一会儿就把自己手上所拿的东西递到了凌锋的面前。“知道知道，我要洗脸，行了吧？！”凌锋又一次笑了起来，一手托着小猴子，一手接过小猴子手中的洗脸帕。“走吧！我们一起去洗脸！”说着，凌锋就抱着小猴子朝着屋外走去。

　　一走出屋外，到了院中，天上的太阳快到自己的头顶之上，便发觉已经临近晌午。院里的几棵桂花树已经渐渐散发出幽香，凌锋走到院子中间的一方石台旁边，看了看正房的方向，心里的情绪一下子低落。看着正房的堂屋，他想起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娘亲都会亲手酿制的少量桂花酒。当时的爹是多么的喜欢这个桂花酒，他甚至还记得那些时候的夜里，漫天星斗下爹和娘亲一人品着桂花酒一人吃着桂花糕的场景。

　　这个诺大的院子，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住了，纵然桂花再幽香得沁人心脾，也没有了之前那种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心里真的不知道爹娘到底在想什么，为何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自己的生活就发生了这么突然而又剧烈的改变。想着想着凌锋的眼里有些湿润，之前的梦境带来的心绪一下被这个场景冲淡，很难想像凌锋会有这么快速的情感变化。

　　“吱吱吱。。。”小猴子像是在安慰凌锋，两只小手抱紧了凌锋，圆圆的大眼睛里充满里担心。因为小猴子和凌锋有着婆婆儿给订下的契约，所以能够感觉到凌锋此时此刻的情绪，可以说得上是感同身受。这个状态下的小猴子没有之前作为山魈的那个凶残狠毒，而是回到了山精幼时的原初纯净的心灵。

　　“好了！嘶。。”凌锋耸了耸发酸的鼻子，将小猴子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生活总是要过的，至少还有你和我在一起的不是？”说完侧过头对着小猴子笑了笑。“我还是佛手仙娘婆！”旋即，凌锋抛了抛手中的洗脸帕，“身上还肩负着作为佛手仙娘婆的使命！”

　　“吱！”小猴子看到凌锋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非常高兴地揉起了凌锋过肩的头发，让凌锋很是无奈。没有理会调皮的小猴子，凌锋拿起石台上的葫芦瓢，朝着石台一侧走去。“哗哗。。。”“哗哗。。。”看到眼前的这个大水缸，凌锋用葫芦瓢开始舀起水来。

　　“锋娃子！”正当凌锋把水舀进石台上的木盆里面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祖老太爷的声音，显然是祖老太爷来叫凌锋起床了。“在！老太爷！”凌锋应了一声，将洗脸帕扔进了木盆里面，开始揉搓起洗脸帕来。“我还以为你个娃子还没有起床！”今天的祖老太爷看来心情不错，一边笑着一边走进了院里。

　　“早就起来了。”凌锋擦了一把脸，又在木盆里搓洗起洗脸帕来。“哈哈，看来你还没有忘记今天下午请香。”祖老太爷走到石台旁边的石凳子上坐下，看了看院里的桂花树后说道。“看来你个懒乌龟也是刚刚起来。”看了一会，祖老太爷开口笑骂道。

　　“嗯，这次回来好不容易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会。”凌锋又一次用洗脸帕抹了抹自己的脸，对着祖老太爷笑道。这个时候凌锋已经彻底收起了之前的情绪，微微笑着对着祖老太爷，仿佛刚刚表露出来的情绪一点都不存在一样。说完后，凌锋把肩上的小猴拿了下来，放在了石台之上。

　　“赶紧收拾好，去我那里吃个饭，再去祖祠吧。”看着凌锋眉宇之间渐渐褪去的疲惫之色，祖老太爷内心渐渐放了下来，“知道第一次烧七怎么请香吧？”紧接着又问了问烧七需要凌锋所做的工作。“这个知道，应该没有问题。”凌锋开始拿着洗脸帕给小猴子擦起小脸，道出自己已然知晓下午要做的工作。

　　祖老太爷所说的“请香”，可不是之前婆婆儿为了向幽冥问出是谁在加害凌锋的“起香”，那个是问占所用，而这个则是“请香”是为了烧灵。在逝者出殡后的第一个七天，需要由逝者的直系族人或者传人，从祖祠请出那三支一直供奉在逝者灵位前的青香。然后在逝者坟墓前点燃，点燃后升起烟雾飘向的方向，就是一众族人需要烧灵的地方。而具体在那个方向走上多少步，这个也是需要凌锋在问了香之后才会知道。

　　“今晚子时？”凌锋给小猴子洗完脸，把洗脸帕搓洗干净，晾在了院子一侧的晾衣杆上后问道。“嗯，所以下午入夜之前就要把香给请出来。”祖老太爷点了点头，肯定了凌锋的猜测。这里说到的子时就是一众烧七的人离开果山村，前往佛手祖坟的时刻，因为一过子时，就已经是属于逝者出殡后的第七天，烧七就必须在这个时辰出发才符合习俗。

　　“对了！大伯他们怕不是去的佛手后山吧？”凌锋走到石台前，把小猴子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开口问道。“问这个干什么？”祖老太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但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他作为长房？不是应该他去请香吗？”凌锋看到了祖老太爷那一闪而过的变化，但仍不动声色地说道。

　　“嗯，回前线了。”没想到的是祖老太爷却直接道出了凌锋大伯的去向，让他内心有些诧异。“他烧七都回不来了，第一次清明挂青的时候回来。”祖老太爷接着说道。“作为长房、魁首，整个烧七都不回来？！”凌锋却是有些恼怒，言语中也带着丝丝埋怨。

　　“娃子！”祖老太爷听到这里，重重地喊了一声，“他不光是长房、魁首，还是你的大伯！”同时语气也慢慢变得加重起来。“再说，他在前线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这不应该回去吗？”说着说着，祖老太爷一早来到凌锋院子里的好心情顿时因为这个而被破环殆尽。

　　“尊重大伯！军情重要！”凌锋低下了头，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内心还是有些忿忿，“婆婆儿就不重要了。。”最后一句声音却是已经低不可闻。“你说什么？”祖老太爷虽然年迈，但还是听到了凌锋这句话，当时有些恼怒开口问道。

　　“没什么！”凌锋想起什么，倏地抬起头来，“魁首不在，那么代魁首又去哪儿了？”说完，凌锋两眼直直地看着祖老太爷，像是要祖老太爷给个什么交代一般。这番话凌锋都是说的代魁首，那句“大哥”一字没提，因其本身和这个“大哥”的关系就不是很好，这番想到一些事情之后直接就以代魁首相称。

　　“他。。。”听到凌锋突然问起这个话题，祖老太爷有些迟疑。“作为代魁首，竟然在婆婆儿出殡的时候都不在，这让族人做何感想？”看到祖老太爷在迟疑，凌锋顿时说出了这个令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他是你。。。”祖老太爷听到这里，当即又想说出什么，但是被凌锋第一次开口打断了。

　　“他是我大哥。”凌锋大方的承认了这个事实，也第一次说出了这个称谓，“大伯是长辈我就不说了，大哥跟我同辈，我却是有些话想要说出来，老太爷你看我说得对是不对。”凌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大哥年岁大上我许多，可谓是比我更加懂得轻重缓急；加之其身份为族内选出来的代魁首，以后可是要继任魁首职责，出殡未能到场就已经让族内人心有些浮动，烧七这个事情如此的重要，试问他怎么能够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缺席？这简直就是不。。。。。”凌锋说到这里，却是想起了婆婆儿以前对于这个大哥的各种照顾，语气中不免带入了自己的情绪。

　　“行了！”看凌锋越说越狠，甚至要扯上不孝，祖老太爷登时大喝一声，让他猛然停住了嘴。“代魁首那边也是有事情！这个就不用你关心了，以后不要说这个事情了。”祖老太爷紧皱眉头，死死地看着凌锋，让凌锋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祖老太爷一样，眼睛里开始充斥起恐慌的神色。

　　“唉。”祖老太爷显然看到了凌锋眼里的神色，突然一下子又缓和了下来，“代魁首那边确实有一些不能说的事情，而这族内的事情，有魁首做主，希望你能够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你也别去埋怨你的大伯了，毕竟是你的大伯，他们还在发力找你爹，知道吗？”祖老太爷说着，缓缓伸出手来，拍了拍凌锋的肩膀。

　　“知。。知道了。”凌锋心里有些乱，那种恐慌一出现在了自己内心中就开始有些挥之不去的感觉，让他觉得这个果山村在这一刹那间变得陌生起来。不是因为凌锋内心敏感，而是直到此刻，他才想起，自己在果山村里，已经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没有三叔、四叔和两个姑姑，凌锋觉得眼前的祖老太爷也开始变得陌生起来。这个祖老太爷根本就不像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子，不，应该是回到了之前一个人独居小院的那个老头。

　　“好了，赶紧收拾好，等会记得过来吃饭。”在凌锋还在出神的时候，祖老太爷丢下这句话便站起身来朝着院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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