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站在祖祠大门前,此刻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看着祖祠半开的朱红大门幽幽出神。祖祠还跟以前一样,高高的檐角与瑞兽石雕,早早点起的香雾渐渐从祠堂里逸散出来,使整个祠堂变得烟雾缭绕。“咚。。。。”一道熟悉的钟声祖祠后院传来,让凌锋身体一震,渐渐缓过神来。
“锋娃子。”凌锋背后传来祖老太爷的喊声,凌锋整个人微微一动,但是没有转身,仍然直直地看着祖祠。他知道差不多快要到请香的时刻,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脚朝着祖祠大门门槛跨去。与此同时,祖老太爷也走到了凌锋的身旁,和凌锋一起跨进了朱红色大门。
“你个小娃娃!喊你还不答应!”走到祠堂的院子里,祖老太爷和凌锋肩并肩共行,语气里有些埋怨凌锋未曾答应自己。“钟声响起,脑壳有些木(犯傻)了。”凌锋走在祖祠的院子里面,脸色十分平静地回答道。“那你为啥子不到祖爷爷这里来吃饭?”祖老太爷听到凌锋的话语有些生气,又一次追问道。
“出门就看到凌小六子和他爹,被喊到他们家里去吃了午饭,所以也就没老太爷您那边了。”走在院子的烟雾中,凌锋的脚步不急不缓,慢慢开口回答。“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你个锋娃子对老太爷我生气不来了。”祖老太爷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其他感受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再问下去。
再说祠堂的大门外,在凌锋和祖老太爷进入祖祠后,众多的人影开始在祖祠前面闪动。一些今晚子时后烧七需要使用的东西被族人开始陆续搬到祖祠大门两侧,其中就有这第一次烧七最重要的灵房,其样子类似在糟老头店铺里所见到的那种高大奢华的纸扎房屋。
一般人家所用的灵房大多就是三层五层的小楼,顶多前后配备两个院子,加上纸牛纸马。整个灵房的外面就如同现实生活中的富户家所住的青砖碧瓦楼房一样,只是这灵房用以楠竹为骨架,上好的白纸糊成墙壁,带有斑斓花纹的彩纸盖成屋顶和墙体装饰,最后扎灵房的匠人会使用各种颜料仔细勾绘出这座灵房的众多细节。
除此之外,稍有些经济实力的人家,在灵房的内部还会放置一些纸扎的童男童女和各种管家仆人,以期逝者能够在阴间那边能够在阳间一样有着各种仆人服侍。其实这烧七中的烧灵,就是为了将这些个灵房子、纸扎人、大量的金银纸钱烧给阴间的亡者,让他们能够在另一世界不受寒冻饥饿贫贱之苦。还有就是有些逝者生前未能大富大贵,死后这些东西多一点送过去也算走得体体面面。
而被八位族人抬到祖祠门前的这个灵房子,和一般人家所用的灵房子先是在制式上就有了很大的区别和不同。这座灵房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一座灵城,一座纸扎得如同仙家宫阙的灵城,因为它的外貌仿佛就是古代那种皇家宫殿一般,而且这宫殿还不止一座,布满了红砖黄瓦的正殿、偏殿以及各种纸扎建筑,各种飞檐凤角、祥龙瑞兽遍布其上。
更别说着这个有着三丈三尺三寸长宽高的巨大灵城已经被画匠贴上了各种金箔银纸,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显得闪闪发光、金碧辉煌。灵城周围放满了各种惟妙惟肖的纸人纸马,有身着霓裳的纸扎舞女,有抱着宝剑身披宝甲的武士,还有各种纸扎的活灵活现的宝马水牛等等不一而足。
在灵城的周围除了这些以外,更是放了七八筐柏树枝桠和如山一般堆砌的纸钱冥币,这些都是整个烧七过程中需要使用的必需品。譬如柏树枝桠,就是在最后烧灵的时候跟着灵房一起焚烧所用之物,而纸钱冥币中的大部分也会堆在灵城的周围焚烧,伴随灵房乘着青烟直达它们应该到达的地方。
祖祠大门外的族人还在准备着第一次烧七的需要用到的东西,而凌锋和祖老太爷在默然无语中走到了祖祠的正堂屋中。屋内明晃晃的众多油灯闪烁,映照着一丝一缕的香雾,使得这放满牌位和供奉着族内图腾的堂屋充满了一种神圣的氛围,并不像一般的祠堂那种阴冷。“请祖老太爷上香!”凌锋熟练的从一旁的香盒子里面拿出三支上好的檀香,在香案上的油灯中点燃后双手递给了祖老太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凌锋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自己接任佛手仙娘婆的那种状态之下。因为他觉得自己一到这佛手凌家最为重要的一个地方以后,内心中又充满了信心,仿佛那些高台架子上的牌位此刻都有着一道道目光在亲切地注视着自己一样。
“好!”此刻的祖老太爷也是严肃着表情,显然知道这个地方必须庄重而严肃,当下也不多言伸手接过了凌锋递上的三支檀香,缓缓地走向了安放了香炉的祖先香案之前。“叮。。。。”没有去看祖老太爷的动过,凌锋在一旁拿出了七盏黄铜小油灯,碰撞之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黄铜小油灯的上部是盛油的灯盏,下部是实心的底座,而中间正好有一个不到小拇指粗细的灯腰连接。
“咕噜。。咕噜。。。”凌锋从一侧拿出一个硕大的葫芦,揭开葫芦塞开始朝着九个黄铜小油灯里倾倒起液体来。只见这些液体十分的粘稠,呈现一种类似于菜油的颜色,但是隐隐散发出来的一阵桐子的清香味道充分地揭示了这正是上好的桐油。在祖老太爷上香快要完成的时候,凌锋也要将九盏黄铜小油灯斟满桐油。
“呼。。。”凌锋拧好灯芯放在了九盏铜油灯中,拿出火折子吹了几下,点燃了第一盏油灯,登时一个米粒大小的光芒出现在了铜灯油面上。“呼呼呼。。。”凌锋看到祖老太爷已经上完香,登时加快速度点完了剩下的几盏油灯。收起火折子后又伸出来双手,五指俱都分开后掌心朝上,所有指缝间都架住了一盏灯腰,旋即七盏小油灯随着凌锋朝着香案走去。
“唉。。。”“不用了,我自己来吧!”祖老太爷刚想伸手接住凌锋手里的小油灯,凌锋就开口说道,片刻七盏油灯就稳稳地落在了香案之上。“嗯,那开始吧!”祖老太爷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看凌锋和香案一眼后就退到一旁,开口示意凌锋可以开始请香了。
凌锋闻言,点了点头,手下动作却一点没有着急和慌乱,慢慢地将放在香案上的七盏黄铜小油灯摆放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北斗七星的斗柄所指正正朝着佛手祖坟的方向。“呼呼呼。。。。”被摆成北斗七星形状的油灯在成形的那一刻,七盏油灯火苗燃烧的势态登时大盛。
随后凌锋又走到之前那个香盒子前,从里面同样拿出了三支檀香,在火光大盛的油灯上点燃后举至额头,静静地看着香案供架上的排位和供架最下方三支拳头粗细三尺来长的青香。“嗡咕噜。。。。”凌锋没有用普通言语祈愿,而是一上来就用古老祭祀语言开始念诵起了一篇古老的诵辞。
“咔啦。嘿哈拉。。。。”这次的这篇诵辞仿佛特别的长,过了好一会都没见凌锋念完,直至手上的檀香已经燃烧完三分之一的时候,凌锋终于开始动了。只见他将手中的檀香直直地插到了香炉之中,开始在自己腰间的丝袋中摸索起来,而香炉中檀香仍然继续燃烧。奇怪的是其已经燃烧到三分之二的高度上,香灰却依然矗立在香体之上,没有丝毫掉落的迹象。
“总算是找到了。”凌锋低声说了一句,从自己腰间的黑色丝袋里面掏出七张符纸来仔细看了一会之后朝着香案上放去。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盏黄铜小油灯的底座,只露出微微一丝缝隙,凌锋便将手中一张符纸捋平展后轻轻地塞到了油灯底座之下。
剩下的六张符纸依次被凌锋以同样的方式塞到了黄铜小油灯的灯座之下,只见这些符纸在被塞到灯座底下压住之后开始泛起蒙蒙的红光,若是仔细看过去的话就会发现这些红光正是姜黄符纸上面的朱砂纹路发出的。“希望糟老头这些符纸不要让我失望啊!”凌锋看着符纸的变化,眼睛里闪过期待,“毕竟我也是第一试验和修习婆婆儿手记上的这个法子。”
看了一会油灯和符纸的变化,凌锋很快就把目光移到了供架下方的三支硕大的青香上面,他明白,这次的烧七将会从这三支青香开始。不过凌锋还没有动作,两只眼睛一直盯着香案的供架,堂屋内的祖老太爷也没有开口,两人仿佛都在等待什么指令一般,在这个指令没有发出之前,那三支硕大的青香显然是不能够一动分毫。
“咚!!!”没过一会,整个祖祠就响起了一道浩大的钟声,与此同时凌锋也是动了起来,“佛手仙娘,今日请香,祖坟烧灵,借路他方!”很快唱出一句话,凌锋走到香案一侧,扶着香案双手探到香案供架里面。“凌家抬香力士!速在门外候香!”在凌锋探手取香的同时,祖老太爷也快速走到堂屋大门口朝外喊道。“诺!”紧接着,一声声回应重重响起,此番不消说肯定早已经有人在外等候。
“嘿!”凌锋一声大喝,双手放到了一支青香的香体之下,开始发力抬起这个在婆婆儿出殡之时,就被祖老太爷秘密安排放到祖祠供奉的青香。“嘿!”凌锋再一次喊出一声,终于抬起了这只足有拳头粗细三尺来长的青香。在这一刻凌锋也咬紧了牙关,稳稳地托住青香慢慢地从香案最底层的供架上向外移出。
很快,这第一支就被凌锋移出了香案,从凌锋脸上的鼓起的青筋就能看出这支青香重量不轻,朝着大门移动的速度也是十分的缓慢。整个过程凌锋都是屏住了呼吸,一脸严肃,眼神死死地盯住手上抬着的青香,显得小心翼翼。
“抬香力士!准备接香!”此刻站在大门内侧的祖老太爷看到已经渐渐地走到大门,登时朝着大门外呼喊道。“接香!”一声大喊回应,门外突然出现了六位身着青袍的中年族人,这六人就在门槛之外却没有跨进堂屋,他们除了一袭青袍之外最令人瞩目的就是每个人头发上都别满了墨绿色的柏树枝桠。
这六个青袍族人站成两列,中间有一个被六人合力抬起的黑色木盒。这个黑色的木盒约有一尺来宽,四尺来长,里面垫满了金银纸钱,此刻正打开了盒盖子,正对着抬香过来的凌锋。“接香!”只听这六人又是一道大喝,前排的两人深蹲而下,中间两人半蹲,后面两人直立,手上的褐色木盒子对着凌锋就形成了一定的斜度,但有没有接触地面,这正是为了方便凌锋放下手中的青香。
“请力士接香!”凌锋走到大门门槛处,登时大声喊道。说罢,凌锋就一把托住了青香的香头,一手扶着香尾缓缓放进了黑色的木盒子里面。在接香的时候,六位祖老太爷口中的接香力士化作一动不动,仿佛在迎接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眼睛一直盯着整支青香进入黑色木盒子里。
而凌锋一直不敢大意,直至这第一支青香完全放进木盒子里面。“呼。。。。”凌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心下微微放松,这个青香的制作过程十分的繁复,工序复杂不说,所费的材料已经更是浩大。若是损坏一点,到时候的方向可能就会有偏差,而这也就直接影响到烧灵的效果。稍稍稳了稳心神,凌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又一次转身朝着香案而去。
。。。。。。。。。。
“请香完毕!”凌锋喘了一口大气,看着祖老太爷缓缓地将盒子的盖子合拢,高声喊道,“请力士抬香出山!”盖子一完全合拢,凌锋又是一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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