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东洛，都被酒煮活人，旧案重审和皇上选妃的事儿，弄得沸沸扬扬的。
街头巷尾，酒肆茶楼，就连说书的先生，也将这一些列的事件，通过人物、时间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部不亚于传说故事的长篇小说，并且分章分回的讲述。
昨夜里下了一场雨，凌晨才渐止，整个天地一片清明，澄彻得就像蓝天白云下的琉璃瓦，让人忍不住的就感到舒心。
燕归桥上行人注，十二井栏多情苦。
梨园一曲不知数，九曲廊桥花如簇。
燕归桥，十二井，梨园和九曲廊桥，是四个地名，同样也是四个阶级。
燕归桥的达官显贵，十二井的娼妓窑姐，梨园的戏子伶人，九曲廊桥的寻常百姓。
有人就有争斗，有争斗就有权势，有权势就有阶级，真实的世界，就是这么的残酷。
按理来说，左丞相的地位，比之右丞相，都是要高出一线的，可是从宅邸来看，左丞相府比右丞相府差了不知凡几。
没有烫金的匾额，朱红的门，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也因为多年的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头上一圈圈的毛发纹路，也几近抹平。
后院的绣楼上，阵阵琴音从窗户中传出……
房间中，布置典雅朴素，墙上没有一张山水字画，全都是一幅幅奇怪的几何形体，或者是一些记数图案。
突然，一个穿着粉色长裙的丫鬟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要选你进宫为妃。”
“嗡——”
琴弦突然折断，珠帘后的少女含着疼痛的手指，
“此话当真？”
“真的呀小姐，传旨的内侍刚离开，我亲耳听到的。”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呀，我将自画像画得如此丑陋，他怎么会选中我呢！”
恰逢其会，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卿儿！”
“爷爷，您请进来吧！”
商知秋一身粗布长衣，他不到十二岁就入朝为官，跟随过太上先皇出征魏国，也跟随先皇抵御陈国，如今已然年逾不惑，早有了告老之意，却被太后多次驳回。
位高权重，富贵荣华，他都得到过，如今，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给仅剩的亲人——他唯一的孙女找个好夫婿，也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绝对不是他心目中的好孙女婿。
“爷爷，是真的吗？”
商知秋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本来身为臣子，皇命不可违背，但是，我也只有你一个孙女，你是爷爷唯一的亲人，如果你不愿意，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我也会让太后收回成命的。”
珠帘后的商子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不怀疑爷爷的能力，凭着他三朝老臣的身份，她若不想嫁，还真就不用嫁。
可若是因为这事儿就连累爷爷，连累商家，却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说昏庸无能吧，也不像，说残暴无道吧，也有点，若是前几个月，我还能说上一说，但如今却是说不出来了。”
“我想见他！”
商子卿突然说出这个决定，让房间的空气攸的凝固。
好一会儿，商知秋才回过神来，微微思虑了一番，
“他最近都在禁卫营里，听说前段时间又和太后闹翻了，已经有七八天都没回宫了。”
“禁卫营？他一个帝王，跑军营里做什么？”
“听说是在锻剑，锻一柄剑指天下的剑。”
“剑指……天下！”
……
……
雨后的训练场地，泥土十分的湿润，积水的泥潭如今都能够作为养鱼的池塘了。
一众军士在天不亮就起床，围着军营的外墙，足足跑了两个时辰，楚文东也在其中。
自从刘洪李龙李虎这三人被铲除之后，他就对禁卫营有了绝对的掌控。
最基本的转向训练和起步训练，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完全熟练，如今，已然开始了体能训练。
每日晨跑两个时辰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不过为了给一众军士做榜样，楚文东一直都咬着牙坚持着。
他还记得第一次跑完后，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还是夏至将他背回了营帐，他还笑着和夏至打趣。
“这种一个时辰堪比一个世纪的煎熬，对于将死之人来说，是从心理上延长生命的不二法门。”
夏至还在因为太和门事件和他置气，这么些天来，与他也是冷脸相对。
楚文东倒是不介意，对世界没有归属感的人，也不会对世界的人有情。
在他的眼中，这就是一个比较大一点的单机游戏而已，所有的人，都是npc，他们唯一的作用，便只是触发任务。
跟一个npc谈人设，谈感情，不是脑子抽，就是脑子残。
晨跑完了，楚文东在药浴桶里吃完了早饭，顺便还小憩了一会儿，便又穿着衣服，和一众将士们泡在泥潭里，向他们讨教搏杀之术。
和想象中的不同，这些搏杀之术毫无华丽的美感。
周告诉楚文东，战场不是舞台，厮杀不是表演，要想活命，便只能杀人，华而不实的是艺术，决定生死的是搏杀。
华而不实的是艺术……他想到了那个白衣胜雪的人，他说，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
楚文东相信，总有一天，他也会堂而皇之的说出这句他想了好久，却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的宣言。
军营里的器械也不少，刀枪棍棒，斧钺钩戟，但却一直都缺少一个……传武的教习。
于是……夏至除了楚文东贴身侍女兼保镖的身份以外，又多了个禁卫营总教习的官职。
练完了搏杀术，又要到演武场接受夏至传授剑术，但军营里没那么多剑，于是，很多人就用刀来代替剑。
站在点将台上，看着教场上用刀练习剑术的禁卫军，她心底里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虽然很儿戏，但是效果却是出奇的好，至少……楚文东身板结实了不少。
将军制重新改订，这是楚文东突然宣布的，不过这个计划却是他制订了许久的……从他一开开始接手禁卫营，就已经决定。
一班为十人，三班为一排，三排为一连，三连为一团，一团三百人……
是的，他要沿用他熟悉的军制，这样管理起来，才会更加的方便。
他将改制宣布后，没有遇到丝毫的阻力，刘洪悲惨的落幕方式，如今依旧震慑着禁卫营里的每一个军士。
他知道他们都很怕他，就算是平日里和他嘻嘻哈哈的周，也不例外，他能够理解，亲眼看着一个人被活活的煮死，那种冲击，是直入心灵的。
“班长，排长，连长，你们自己决定，不管是武斗也好，商量也罢，反正我明日要看见名册。”
“是！”
演武场下，中气十足的回答，整齐而又化一，气势直贯长虹，楚文东十分的满意。
“解散，吃饭，晚上继续训练。”
“杀！杀！杀！”
三个杀气十足的喊声过后，演武场的军士们这才一哄而散。
楚文东回到了营帐里，翻着那本神道经，读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照着书上炼精化气的法门修炼，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夏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陛下，吃饭了。”
看了看食物，虽然也是出自军营，但明显要精致许多，楚文东不是一个矫情的人，非要吵着嚷着和将士们同吃同住。
既然是过来当皇帝的，他没有后宫佳丽三千，每日种马交配，就已经很不错了，他不怕吃苦，但也不愿吃苦。
“要一起吃吗，我一个人似乎吃不完。”
“不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夏至，楚文东自讨了个没趣。
撇了撇嘴儿也不纠结，独自拿着筷子就大吃起来。
说是吃不完，可当真吃起来，连碗里最后的油都不剩一滴。
吃完了，楚文东又带着夏至在军营里东游西逛的散步消食，夕阳拉着两人长长的影子，一摇一晃的踱步慢行。
晚上的训练是十公里负重拉练，楚文东是最后一个冲进军营的，他躺在地上张着嘴，就像一只即将干涸的鱼。
夏至站在军营大门的旗杆上，月的清辉洒在她的身上，晚风清拂起她的长裙飘带，印在楚文东的眸里，真有一种若乘风归去的模样。
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仙的话，那么夏至就一定为仙。
夏至飘然落下，想要将他提回营帐，不过被他拒绝了。
自古便有穷文富武的说法，楚文东身为一国之皇，所享受的待遇自然非比寻常，每日晨练和晚练之后，总会有一桶最好的药浴等着他，这也是为什么缺乏训练的他，却能够每日坚持不懈。
躺在药浴桶里，楚文东做了个梦，他梦见了自己剑指山河，万马齐谙，君临天下的场面。
直到被夏至摇醒了，他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梦……不过，这把剑指天下的剑已经开始锻造，离他君临天下的时间，还会远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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