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钱彬的母亲,我和白菲菲离开了,我对白菲菲说:“你欠缺冷静,你知道一个老人在失去孩子后的那种痛苦吗?钱彬的母亲表现得越冷淡,说明心里的伤就越重。这个时候你应该引导她,把心里压抑着的苦楚给宣泄出来,不然老人家很容易想不开的。”
她吐了吐舌头,说:“我也是感到伤心嘛。”
最后我们并没有听钱彬母亲的,钱彬的骨灰我们还是给安葬了,没有随处洒掉,这是白菲菲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们把他也葬在了“居德园”,以后来看江铃的时候也可以顺便让他受一些人间的香火。
钱彬下葬的那天只有我,白菲菲,丁春雷和绝尘四个人,绝尘是我专门叫来给他做法事的,我们听着绝尘念着“往生咒”,回想到与钱彬相识的种种,竟然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脆弱到无法承受一些看上去轻得不能再轻的东西,丁春雷点了支烟喃喃地道:“钱彬,你小子算是解脱了,你走的时候能够有我们几个来送你,也不枉然了。”
阮墨欣死了,钱彬也死了,钱彬用这样的一个方式为自己的罪行赎罪,但真正的原罪还躲藏在阴暗中。
离开“居德园”,大家并没有聚一块吃饭,而是各自散了,彼此的心情都很沉重,虽然我们和钱彬并没什么交情,但对于生命的理解,我们都有非常深刻的认识。
回到家,阿秀还没回来,我躲上了床,想先睡一觉,但电话却响了,电话那边是个很甜的女人的声音:“萧凡吗?”
“是的,你是?”
她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人来,我说道:“李曼玲?”
她笑着说:“算你够朋友,怎么样,有时间吗?来我家吃饭,我爸找你有点事情。”
我很纳闷,但还是很礼貌的答应了,毕竟她父亲有事找我,做晚辈的能够帮忙当仁不让,我曾经分析过她一定成长于官宦之家,这次去她家见她父亲,不由让我有一点不自在来,说真的,我还没有和官场上的人打过什么交道。
打了个车,就往省军区奔去,心里一直在想,李曼玲的父亲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李曼玲等在军区的门口。
她今天穿得很休闲,一件白色的运动t恤,一条白色的紧身短裤,一双镶嵌着许多水钻的白色高跟凉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堆饰,自然白净,扎了个马尾,显出青春活力。
我呆呆地看了几秒钟,她笑着说:“怎么?见鬼了?”
我点点头说:“嗯,漂亮的女鬼,都不像二十几岁的人,简直就是一个青春美少女。”
她说:“哪有你这样夸人的,女人的年龄别老挂在嘴上,不过你的话让人听了很舒服,原谅你了。跟我来吧,爸爸在等着你呢。”
我们又走了十几分钟,一路上都能看到巡逻的卫兵,到了一个幽静的所在,有几户独立的院落,门口也有卫兵站岗。
我问李曼玲:“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她说:“保密。”她把我领进了院里,面前是一座三屋楼的洋房,进到里面,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看到我们进来他没有动,只是笑笑说:“小萧,来了?快来坐,玲玲,去给小萧倒水。”
我在沙发上坐下,有些局促,因为我现在终于知道李曼玲的父亲是谁了,省军区的李副司令,接过李曼玲递过来的水,放到了茶几上后又坐直了。
他问我:“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来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他点点头说:“今天让小玲请你来,是想麻烦你点事。”
我忙说:“您客气了,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就行了,如果能做到,我一定会尽力。”
李副司令正色道:“听小玲说你是学心理学的?”我说是的。他接着说:“是这样,我一个老首长的孙子,今年大概二十多岁,他总是会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而且非常固执,行为也有些反常,总是对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很在意,就比如散落在茶盘里的糖果他只要看到就会用心地把它们理得很整齐。”
“原本他在军校是个优秀的苗子,但现在这样已经影响了他正常的学习和生活,你看看能不能帮下他,一来看在老首长的面子,二来,这样一个优秀的军官就这样毁了就太可惜了。”
听了他的话,我才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对我而言并不十分的困难,我忙说:“没问题,他人现在在哪?”
李副司令见我答应了他,说道:“在路上,大约明天就会到渝市。”然后他很严肃地对我说:“有一点,他的事情要绝对保密,他和他的家庭你有权知道,但仅限于你自己。”
我突然感觉到事情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简单,我很小心地问了一下:“为什么选择我?”我相信他应该听得出我语言中的意思,像对方那么大的来头,应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李副司令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这顿饭我吃得并不好,原来身份,地位的悬殊竟然能够给人如此大的压力,面对李副司令我就已经这样了,到时候见到那个公子哥我还能够很坚持平常心吗?
李副司令看到我并没有多大的胃口,问我道:“小萧,怎么了?饭菜不合味口?”我连忙摇头说:“不是啊,很好吃,就是我一向食欲都不怎么好,吃得便少了些。”
李副司令吃得很快,也吃得很少,就一满碗,吃完便放下碗了,我感觉到有些尴尬,李曼玲解释道:“别管他,他就这样,每次吃饭都是那么一小碗,我们慢慢吃吧,他走了你应该能吃得自在一些吧?”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的确,李副司令的离席,使我放松了许多,才真正尝到了饭菜的味道,的确没得说。
吃完饭,回到客厅,坐了一小会我便起身准备告辞了,李副司令却说:“等等,到我书房去坐坐,我让小玲给你泡壶好茶,我知道你好这口。”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我想他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跟着他走进了书房。
他示意我在沙发上坐下,扔过来一支烟,我忙给他点上了火,然后才点上自己的。
他直接说到了正题:“他是陆老将军的孙子,叫陆昊天。”
我自然明白他口中的陆老将军是谁,那是一位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老革命,并且还参与指挥了中越自卫反击战,现在在总参担任着要职。
我苦笑,和有着这样背景的人相处于我还是头一次,我突然对自己没了信心,不是因为自己的专业技能,而是根本不敢想像他会对我的治疗进行配合,李副司令仿佛看出了我的担忧,他安慰道:“放心吧,他不是纨绔子弟,从小受到军人家庭的影响,纪律性,原则性都很强。”
李曼玲的茶端了上来,放下茶她便出了书房,并把房门带上,看得出这也是长期的家教形成的良好素质,我看了看李副司令,我说:“那明天我什么时候过来?”
他笑笑道:“你不用过来,到时候我会把他送到你家去,他身份特殊,还是住在你家里方便一点,对了,我已经让你老婆的单位安排她明天出差,小雷什么时候走,她什么时候回来,至于孩子,我们也给幼儿园打了招呼,全托,想的时候就看看远程视频吧。”
我楞住了,虽然他们考虑得是很周到,但这样的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却是对我很不尊重,李副司令当然明白我的想法:“对不起,吃完饭我就安排的,没征求你的意见,不过情况特殊,你就体谅一下吧。”
我无奈地摇摇头:“没事,只是我还是那个疑问,其实大城市在心理学方面的治疗能力更强,而比我能力好的人多的是,为什么会选择我?”
李副司令说:“还是等明天让他自己告诉你吧。”这样,我们的谈话所算是结束了,李曼玲把我送到门口,早有车等在那了,上了车驾驶员问清楚我家住的地方就再也没多说一句话,专心地开着车,直到把我送到我家楼下。
回到家,阿秀说单位安排她临时出差,大概要去十几天,孩子单位也帮忙安排了全托,她让我一个人在家注意饮食,别总是饱一餐饿一餐的。
我笑了笑,对她说:“这次去哪啊?”她有些开心地说:“去九寨沟,那里有一个全国经贸研讨会,局里就派我过去参加,我倒觉得领导蛮照顾我的,那地方完全就是去旅游嘛。”
看到她这样的高兴,我倒有些感谢李副司令的安排了。
明天有个“麻烦”要来,而我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明天阿秀就要出差,而她根本不知道这次出差完全是因为我。
早上我起来送阿秀出门,我叮咛着:“在外面要多注意身体,注意安全。”她笑着说:“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出门。”
到中心的时候才八点过几分,杜阿姨照旧还在做卫生,打了个招呼我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我要好好安排一下时间,毕竟最近我的重心都会在那个叫陆昊天的身上。
我给丁春雷打了个电话,问问他调查的进展,他说要有进展早就联系我了,我说那就慢慢查吧,反正急不来。
他说:“我们是不是调查的方向有问题?我总觉得这条线索根本就查不出些什么。”
他的话仿佛是一颗火苗,瞬间点燃了我内心一处黑暗的所在:“你提醒了我,我们被那本日记迷惑了,所有的调查都围绕着阮墨钦去做,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