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丁春雷没有联系我,我知道或许他的调查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周末,我带着阿秀和孩子上了黔灵寺,让阿秀带着孩子在寺里逛逛,我便去找绝尘喝茶去了,自大理回来以后,也有些日子没见到绝尘,他看到我自然也很高兴,他忙洗净茶具泡了壶“大红袍”,倒了一杯放在我面前。
我拿起来闻了一下,清香之气沁人心脾,微微品了一口,我说道:“大和尚越来越会享受了,不过话说回来,还是黔灵山的泉水泡出的茶要更有滋味。”
他打趣地说:“要不我在隔壁给你也准备间禅房?你也来吃斋念佛?”我摆摆手说:“我就算了,凡心未了,尘缘未了,就算念起佛来也是有口无心,与其这样让佛祖怪罪,不如还是在俗世凡尘混个逍遥自在。”
他说:“果真是逍遥自在?”我没搭理他,端起杯子说:“喝茶,讲究的是心静,有些事情,可以暂时放下的就别去想它,该来的,终会来的。”
“小活佛给你来过电话吗?”他问我。
我说没有,从那天我们分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手机也打不通,绝尘说他也打过几次,但都是处于关机状态,我对绝尘说:“放心吧,没事的,他总是这样,非得把自己搞得神神秘秘的。”
绝尘说:“我就你们几个朋友,但我知足了。”我笑了笑,给他续上茶道:“能够和大和尚你交朋友,是我的福气,来,以茶代酒,我们干一杯。”
他端起茶,很严肃地喝了下去,仿佛真正在喝着酒一般,喝罢,他问我:“还在为那个案子烦恼吧?”
我点点头,把丁春雷的发现告诉了他,他闭上眼睛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睁开眼睛道:“可惜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我相信恶因终会有恶果,人在做,天在看,相信他也猖狂不了多久,你需要的就是冷静,不要让愤怒给遮住了你的眼睛,扰乱了你的心。”
我点点头对他说:“和尚,有时间也多下山走走吧,入世也是修炼。”
他笑道:“我会的,和你们混久了我都觉得我的凡心也未灭。”
……
每次到黔灵寺以后我都会觉得心神平静许多,隐形人的案子的确是使我有些乱了分寸,焦急,愤怒和担忧让我常常失眠,有时候甚至会在睡梦中惊醒,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以及与我相关的那些无辜的人,我真不希望他们再出什么事。
从黔灵山回到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躲进书房,而是陪着女儿在客厅里疯,阿秀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有时候想想我亏欠她们的太多。
晚饭后,丁春雷终于打来电话,这两天,我一直在焦急的等待中,我等的就是这个电话,我希望丁春雷能够给我带来好消息,能够让我向隐形人再靠近一步。
“萧凡,你在哪?”
“在家。”
“那你等我,一会就到。”丁春雷说完就挂了电话。
阿秀问道:“怎么了?”我说:“丁春雷找我有点事,一会就过来。”“哦。”她应了一声,然后顺手把客厅给收拾了一下。
丁春雷一进门就对我阿秀说:“阿秀,还有吃的吗?饿死我了。”
阿秀笑着说:“有,你稍等,我给你热热,都是些剩菜,将就对付一下吧。”丁春雷说:“有吃的就行,嫂子可别把我当外人。”阿秀进了厨房,我和丁春雷先在客厅坐下,我并不急着问他调查有什么结果,我想让他安心的把饭吃了再说。
丁春雷好像也明白我的心思,随便和我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不一会,阿秀就把饭菜给他端出来了,招呼他到饭厅去吃饭,还给他开了瓶啤酒。
饭后,我们进了书房,关上门坐下,我发给他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我问道:“说说吧,有什么发现。”
丁春雷抽着烟说:“这几天的调查几乎毫无进展,她的家庭背景,社会背景都不算复杂,他丈夫在市文管局工作,好像是个什么科长,夫妻关系非常紧张,正在闹离婚,他们没有小孩,阮墨欣毕业于某师大心理学系,心理学硕士学位,对犯罪心理和儿童教育心理有很深的研究,毕业后回到渝市,分配到师范大学。”
“她的生活很简单,白天就上课,晚上一般在家,再不然就会找些酒吧去做调酒师,据她丈夫说调酒是她最大的乐趣,每周大概会去那么两三次。”
我点点头:“她的社会关系和我的有交集吗?”这是我最关心的,如果我们有共同都熟识的人,那这个人的嫌疑就会很大。
丁春雷摇摇头说:“按说也奇怪,都是心理学领域的,但她和你们都没什么联系,她丈夫说她这个人很孤僻,不太喜欢与人交流沟通,也没什么朋友。”
我看着丁春雷说:“不对,还记得那次我告诉你的吗?心琪打电话让我过去,就是说看到了阮墨钦和朋友一起出现在酒吧,一起到酒吧喝酒的朋友应该关系不会差到哪去吧?”
丁春雷笑笑道:“看来你比我仔细。当时我也觉得如她丈夫所说,但后来我在她的书房里发现一样东西,我才改变了这样的看法。”
我问道:“什么东西?”他看着我说:“一本日记,直到我在电脑桌的抽屉里找到这本日记之前,他丈夫都不知道这本日记的存在,我拿走了日记,回到队里仔细地读了一遍,我终于发现一个秘密,你猜猜她是什么样的人?”
我看到丁春雷脸上的笑容,很促狭,也很龌龊。
我说:“她是百合?”
这下轮到丁春雷惊呆了:“你怎么知道?”
我白了他一眼:“你照照镜子,你那一脸的死相都已经告诉我了。”
他接着说:“我不仅发现了她是百合,还发现她参加了一个叫星期五的百合俱乐部,这个俱乐部在她们的圈子里面很出名。”
我想到一个人,那个喜欢白菲菲的欧小璐,她是不是也是俱乐部的成员?丁春雷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又说道:“而这个俱乐部则是她最多去的地方,在那里她也兼着调酒师。她有个固定的玩伴,叫薛媛,薛媛是一个平面设计师,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
我打断了他的说话:“你帮我查查这个俱乐部里有没有一个叫欧小璐的女人。”
他记下了名字,他说:“好的,日记里还记载了她和丈夫的夫妻关系,他丈夫不知道由于什么问题,结婚不到一年,就无法进行正常的夫妻生活,他丈夫也因此性格变得暴躁,而长期这样也使得阮墨钦选择了这个群体,她在日记里描述,她认为没有男人,女人自己也一样能够过得很好,而且她的日记里更多的写了她和薛媛之间的那种体验。”
他顿了下说:“写得很香艳,看来有文采的人就是不一样。”然后扔给我一支烟,我点上,对他说道:“其实现在这种现像很普遍,记得我们在大理处理的那个案件吗?”
他说:“是啊,不过我还是喜欢女人。”
我说:“你只喜欢自己的工作,你要真喜欢女人就不会和江铃离婚了。”
我无意中说出了这句话,大家都沉默了,我轻轻地对丁春雷说:“对不起。”他苦笑着说:“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很感激你,为了她们的事,一直都没有放弃。”
我摇摇头说:“感激我什么?就算我想放弃也不行,他不会放弃,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针对我来的,而死去的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无辜者。”
丁春雷的发现,让我找到了方向,我很快把目光集中到了欧小璐身上,因为在我的圈子里,欧小璐是有百合倾向的人,如果她真的也是那个俱乐部的成员,她应该是认识阮墨钦的。
丁春雷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阿秀问我是不是案子有什么新进展了,我说算是吧,有了点资料,但还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对案子有用。
周一的早上,我照例参加着中心的例会,这时电话响了,我忙对大家道歉后走到会议室外边接通了电话,是白菲菲打来的,她在电话里有些抽泣:“钱彬自杀了。”
我并不感到奇怪,我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只是可怜他的老母亲。我安慰她说:“别哭,这样对他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白菲菲说:“他死得好惨,居然用磨尖的牙刷剜开自己的胸膛,掏出了自己的心脏。”
我听得后背发麻,太残忍也太血腥了,我问白菲菲:“通知他母亲了吗?”
“通知了,我亲自去通知的,老人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种悲哀,我开始以为她会嚎啕大哭,或者是悲痛欲绝,但她很平静,就像听一件别人的事情,她淡淡地对我说‘姑娘,麻烦你们代我处理一下他的后事吧,我老了折腾不动了’哪有这样当娘的?”白菲菲始终没有成家,她不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悲痛,我知道,钱彬的母亲心在流血,哀莫大于心死,从这一刻起,她的心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可以牵挂可以留恋的了。
而这样的活着,对她会成为一个煎熬,我担心的是老人家根本无法承受这种伤痛。
我对白菲菲说:“就依他母亲的吧,帮他把后事办了,这样,下午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接连两天的时间,我们都在忙于钱彬的后事,在我的要求下,白菲菲又陪同我去看望了钱彬的母亲,老人家看上去很憔悴,眼神空洞,虽然勉强和我们打了招呼,但我感觉得到她的心已经不在了。
我问她钱彬的骨灰是送回家里来还是下葬,她说:“随便在哪里洒掉吧,拿回来做什么?这个讨债的,这辈子我已经还清他了。”
我和白菲菲对望了一眼,我还是对老人家说道:“阿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尽管说。”老人家摇摇头:“没事,孩子,已经很麻烦你们了,放心,我没事,日子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