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收拾好东西,拿过流光剑时,淼兮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两个人对视一眼,纷纷陷入了沉默。
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对方。
正如尧七所说,兰若接近淼兮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纯阳剑谱。
她无所不用其极地制造各种巧合进入他的视线,最后,她成功了,在一年的时间里,绞尽脑汁套出了剑谱的下落,这是她在余下不多的时间里,唯一能替他做的事情了。
那日尧七突然来纯阳,她丝毫没有防备,在此之前,她已约莫知道了藏书阁里的密道,暗室,紫竹林的小屋等等,但她不确定里面剑谱的真假,也不确定淼兮是不是诓她,所以,她没有和他说任何关于剑谱的事,她想等她弄清楚了,得到剑谱了以后再以某种方式给他,她不想他贸然涉险。
结果,第二日她去的时候,剑谱就不见了。
淼兮的阴郁让她确定剑谱是真的无疑,于是,她就四下散布剑谱失窃的消息。
至于凤凰蛊,她第一眼见到凤凰蛊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她终于可以不用死了,她和尧七或许还有缘分。
欣喜之余,她也有她的顾虑,刻不容缓的前往药王谷,她当面质问君黎,君黎说的话,像一记惊雷劈在了她心口上。
兰若苦笑了一笑,恨只恨从来情深缘浅。
她径直走过淼兮身边,却被淼兮一把拉住。
此时淼兮的大脑里,在想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只觉得一片空白,脑子一热就伸出了手,他想留住她。
兰若轻轻一顿,声音隐隐约约有些颤抖,“淼兮,我们之间有的只是相互利用,再无其他。”
他不做声。
她继续道:“你娶我,不就是为了巩固纯阳在江湖中的地位,你在江湖中的地位吗?”
兰若行走江湖数十年,向来独来独往,虽没有多大建树,却是声望不小,底下多有人支持响应她。
谁人若娶了她,必定名声大噪。
“阿若。”淼兮低低一唤,有些沉重。
兰若瞥向被他攥着的手,凉凉开口:“你是想让我对你心有愧疚,然后留下来做你的妻子吗,那样的你,真的会开心吗?”
她一连问了两个问句,他始终低垂眉眼,忽而轻轻一笑,嘲讽至极。
他松了手,兰若也没有停留,头也不回的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淼兮转身,仰头望着万里无云,开阔的蓝天。
剑谱,三年前的棠梨是,现在的兰若也是,她不知道,他是真心喜欢她,她从来都不知道,她想要剑谱,他给了,可是……
兰若翻身上马,勒着缰绳,最后遥望了眼纯阳宫,她何尝不知,何尝不晓淼兮对她的心思,可是,让她违背自己的意愿留下来,她做不到。
对不起了,她为了一己私利,伤害了一个人,更让她觉得可笑的是,她不敢亲口向他道歉,她记得,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不是。
“驾!”她清脆声一扬,马蹄奔腾。
那些年她追逐的,她向往的,其实很简单。
做戏要做全套,棠梨这几日在尧七的饮食里“投毒”,相思苦的分量一分不少,至少要让宋菁华知道她是很尽忠职守的。
“咳咳。”尧七捂着嘴,猛地咳嗽几声。
棠梨一惊,“师父你怎么了。”说着忙递上一块帕子。
尧七面色稍有缓和,那帕子再度张开时,雪白的帕身上,赫然是一滩刺目的红色,他的唇角上,沾染着同样的颜色。
“血!”棠梨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比尧七还要苍白。
“师父你到底怎么了啊,又咳了好多血。”
她急得快要哭了,尧七肤色惨白,倦容难掩,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带着虚弱,他淡淡一笑,“傻徒儿,为师没事。”
“哪里没事了?”棠梨抽搭两声,语不成句,“这…这都…第几次了?”
“乖,别闹。”他大掌抚上她的脑袋,有的只是一如既往如沐春风般的安慰。
“我没闹。”棠梨跺脚,小嘴一撇,没好气道。
他们所处屋子的房顶上,一片瓦片被人揭开,两人的一举一动,那人皆尽收眼底,他将瓦片盖上原位,速速离去。
尧七闻了动静,眼梢一抬,无波无澜,“走了。”
棠梨一甩袖子,呼了口气,“再过个两三天,也就不用装的那么累了。”
她“唔”了一声,一脸崇拜,“师父你不知道你装病装得有多像,要不是我提前知道,还真能被你吓个半死。”
棠梨这话说完,尧七却是眸色一敛,暗了又暗。
罗生门里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个什么来,底下人疯传尧七病入膏肓,大限将至,教主之位行将易主。
宋菁华的反即在眼下,棠梨事先心里有了准备,但没料到它会来的那么快。
棠梨躺在床榻上,掰着手指,算着日子,距离师父的生辰,还剩短短三日,依照宋菁华的计划,师父在那个时候会毒发,原本每年师父生辰都被她办得热热闹闹地,这次被宋菁华这么一搅和,兴致全无。
她哀叹了口气,只能日后给他补上了。
“啊!”
屋外惊叫声连连,棠梨立时惊坐起身,推开房门,刀光剑影一片,鲜血四溅。
她皱紧了眉头。
师父!
这是她脑中第一个闪现的念头。
不行,他有危险,她得去救他!
唐虞听了外面的声响,也推门一探究竟。
和棠梨的反应别无一二,亦是一惊,同时警惕起来。
她看见人群里有个人,对身边的打斗不闻不问,直奔无香居外。
她匆匆跟上那个人,果然是棠梨。
棠梨也发现了她,急促间抽神,焦灼对她道:“你快走吧,这是我罗生门的事,与你们唐门无关。”
唐虞咬了咬唇,深深看了她一眼,吐出深沉两字,“保重。”
“从后门走,那儿有自己人,其他出口都不安全。”
“嗯。”她点了点头。
棠梨绕过九曲长廊,绕过水榭亭台,头一次气恼罗生门之大,她只想快些前往尧七的厢房。
“师侄脚步匆匆,是要赶去哪?”
她登时停下脚步,七步开外的地方,身形高大的男人长生玉立。
“不是说好了在尧七生辰那日动手吗?”她怒不可遏,一切来得都太突然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宋菁华的声音透着一股棠梨说不上来的邪气。
他俨然不再是白日里那个和缓蔼然的师叔了。
棠梨微微一愣,是的,他没有说过,他们只是根据相思苦毒发之日来推断的他的谋反日。
宋菁华眼神陡然转冷,“十二客被他派去北边平定叛乱了,他手下在无可用之人,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放眼整个罗生门,让他心存忧虑的只有尧七和十二客了,各个武艺高强,不容小觑,尧七现在这个样子,倒不足为惧,芸娘又是他的人,其余十一个人被尧七遣走,师哥真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看到了北边分舵的叛乱,却看不到他的教主之位将要易主。
棠梨故作镇静,刚准备开口回话,被一人上前禀报打断。
那人跪在宋菁华身前。
上报的内容她听了个依稀,大致就是尧七不见了。
她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下了,其实依师父的武功,她完全没有担心他的必要。
不见了就好,不见了就说明他已经脱离了宋菁华掌控的范围。
宋菁华听到这个消息,只是俊美一拧,显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对此没多大表示。
相思苦无解,尧七撑不了几天,就算是逃走了,也无后患可言。
念及此,他哈哈朗声大笑。
棠梨眉梢一挑,看你能嚣张几时,说是老二他们被遣去了北边,实则就潜伏在罗生门,时时刻刻观察着教里的举动,除了时间上与计划有些出入,其他均在师父的掌握之中。
眼下的罗生门,分为两派,一派忠于尧七,一派归顺宋菁华,另有少数的一些人夹在两派之间,犹豫不决。
现在的她或者他们要做的事,就是静静等那些潜伏在教中的暗鬼们一个一个地浮出水面,再一个一个的连根拔起,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清除。
宋菁华跨步走向大殿,拾阶而上,脚步沉稳,心中感慨万千。
“如果我愿意,教主哪轮得到尧七来做”他语气森冷,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和他身后的棠梨所说。
棠梨跟上他,静静听着他的话。
宋菁华望着大殿前的石阶尽头,
他只是想证明,十年前她的决定有多么愚蠢。
他比尧七先入门,但她的眼里却只有尧七没有他。
她会给尧七布置无穷无尽地任务,尧七也从来没有辜负过她的期望。
她布置的任务愈来愈艰难,甚至是常人难以完成的,尧七他很出色,执行的非常出彩,她相当满意。
她把她的毕生武学全部传授给他,把他培养成一把杀人利器,替他扫除路上的一切障碍,比如兰若。
“呵。”宋菁华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