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她却死在了他的手里。
宋菁华摇了摇头,扬起一抹不屑。
尧七弑师,棠梨弑师,天道好轮回,这是尧七的报应。
他眼梢向棠梨略略一瞥,“来人,把这个叛贼拿下。”
棠梨初始还不知宋菁华口中的叛贼是何人,见两人上前反扣住她的双手,她才变了脸色,“宋菁华,你这是干什么!”
他掀唇,煞有其事道:“罗生门棠梨为教主之位下毒谋杀尊师,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他要他的教主之位名正言顺,她就不能活。
“我可有说错什么?”宋菁华反问,“三日之后尧七便会毒发生亡,届时寻到了尸体再定你的罪,也不晚。”
棠梨不置可否,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怒急了的样子。
“师侄你可知,但凡谋逆者,按教规该如何处置?”他踏上最后一阶石阶,问道。
“剥、皮、抽、筋。”
回答他的不是棠梨,而是一个男人,男声一字一顿,说的极其清晰。
这回换宋菁华面色骤变了。
尧七!尧七的声音。
虽然他已身中剧毒,形同废人,但一听到他的声音,他仍是心中一阵惶恐。
宋菁华寻着人声,猛地向大殿内望去。
白衣男人慵懒的闲坐在大殿之上。面色完全不像是个中毒至深的人。
他满脸不可置信,惊讶道:“尧七你!”
“但凡谋逆者,按教规该剥皮抽筋。”他不顾他的愕然,语气淡然地重复着方才的话。
宋菁华又看向棠梨,她一副泰然自若模样,他明白过来,他被他们耍了。
尧七一连啧了几声,颇有些替他惋惜的意味:“找谁不好,偏偏要找我徒儿,这一点,你一点也不高明啊。”
他也没被他的这句话给激怒,反而逐渐平息下了气息,“你没有中毒又怎样,输赢未见分晓呢。”
“师弟,是想比试比试吗?”尧七握紧了天泣,一个纵身,落在他几步远外。
宋菁华也拿了剑,眸中泛着冷冽,“师哥请教了。”
尧七剑术天下第一,其实他的剑术丝毫不比他逊色,只是一直未有机会分个高下罢了,这一战,谁输谁赢,确实是个未知数啊。
“梨儿。”匆匆赶来的老二轻松解决了那两个禁锢着棠梨的人。
来的真是及时。
棠梨一得到自由,目光更是离不开大殿内刀剑相向的两人。
她问向一旁的老二,“宋菁华他很厉害吗?”敢和师父比剑。
老二亦是盯着两人,“不比你师父差。”过会,他又补充道:“但我相信还是你师父更胜一筹。”
“我也这么觉得。”
两道身影来回交错,快如闪电,夹着剑身相互碰撞的声音,棠梨看得眼都花了却看不出个结果,太快了,她根本看不清,也不知道谁受伤了。
老二稍微比棠梨好些,只是眉蹙得越来越深。
“外面怎么样了。”她一边问。
问完,她就觉这问题有多白痴无聊了,外面要是没有平定下来,老二不会那么快过来这边。
“差不多都结束了。”他答。
棠梨点了点头。
“铿”的一声,她和老二瞬间被那声音吸引住了。
只见天泣周身窜起一股幽蓝光芒,宋菁华连人带剑被弹了开来,负伤落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天泣是有灵魂的,一旦它焕出莹莹的光来就说明它开始发狂了。
当然,像天泣这么富有灵力的神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操纵的,它认主,据世人所知,天泣一共只有两代主人,一是创造它诞生的铸剑师,二是当今罗生门教主尧七。
除了此二人,旁人但凡接触到它便会立刻遭到它的反噬。
“起来,我不用剑,公公正正地和你分个高下。”尧七走进宋菁华。
宋菁华一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渍,忽地自嘲地一笑,“能让天泣认主也是你的本事,已经很公平了,是我输了,她选择你也是这个原因吧。”
尧七抿着唇,不说话,他还在对当初的事心有芥蒂。
“呵呵。”他输了啊,输的心服口服。
刀剑入肉的声音,尧七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却为时已晚,冰冷的剑没入宋菁华的身体。
他自杀了,他这个师哥做的真失败。
那一年,望舒逼走兰若,他没能保护她,他是失败的。
那一年,他和宋菁华联合谋反,杀了望舒,身为徒弟,他也是失败的。
尧七握着天泣剑的手一颤,竟头一次觉得这把剑好沉重,沉重地他提不起来。
远远地,棠梨看到他面色有一丝异样,她轻轻一唤:“师父。”
他回神,望向她,一袭绿意,双目灵动,他开口,有些暗哑,“徒儿,你觉得为师怎么样?”
她浅浅一笑,宛若夜空中星辰璀璨,“在徒儿的眼中,师父你就是我的天,师父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他正想要回以一笑,面色骤然变得痛苦万分。
“师父!”她惊呼。
尧七勉强稳住身子,“为师没事,只是这几日有些疲劳。”
他都这么说了,棠梨将信将疑,但焦灼不减。
老二见状心惊肉跳,忙冲上前扶住尧七,“我这就去找君黎。”
棠梨在门前来回走了几圈,君黎进去快一个时辰了,可把她等的不耐烦了。
师父到底怎么样啊,不会真的中毒了吧。
再等等,若是还没个半点消息,她就......
正当她欲破门而入之际,老二走了出来,他将将阖上门,棠梨就迫不及待的问他:“我师父他怎么样了啊”
“劳累过度了,好生修养并无大碍。”
“当真”她睨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倪,“果真是这样为何不让我进去”
“你进去了闹哄哄的,别指望尧七能好。”
老二一句,堵的棠梨哑口无言,但她还是不服气地哼了声。
“主人自杀了。”
芸娘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波稍稍一敛,大抵是她生性寡淡了些。
她瞥了眼屋内被绑的女人,“跟尧七说,兰若在我们手里。”
倏地,一抹熟悉的绿色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慌忙将女人锁进衣柜。
棠梨近前的时候只芸娘一人立在晦暗不明的阴影下,她看到她时略微有些惊讶,然后是惊喜,“芸姐姐。”
她也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芸娘的院落。
不待芸娘说话,棠梨又道:“芸姐姐,这几天你都去哪了啊,想死棠梨了。”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情……”关乎宋菁华,她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但转念一想,芸姐姐迟早会知道,她并不打算隐瞒,“师叔他。”
芸娘打断了她的话,“我都听说了。”
棠梨这才注意到她面色有些灰暗苍白,弯了弯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安慰之语。
“走,陪芸姐姐喝酒去。”芸娘笑得酸涩,极力不让难过浮于表面。
“好。”她听到她这样回,却是带着哽咽。
罗生门里属芸姐姐和老二最喜欢喝酒,各个嗜酒如命。
悲伤的时候要喝酒,开心的时候要喝酒,醉酒易伤身,棠梨不明白。
嗜酒的人少不了珍藏些美酒佳酿,芸娘在她院落里的梨花树下的土壤里,挖出两坛美酒,她将其中一坛丢向棠梨。
棠梨堪堪接住,她虽不提倡喝酒,也不喜欢喝酒,但看芸娘心情低落,她这个陪酒是陪定了,好友之间悲伤的时候就该一起悲伤。
第一口酒入喉,棠梨被这烈酒呛的一通猛咳。
这可不似那日在纯阳,尧七和她喝的酒。
“慢点。”芸娘似是取笑她。
棠梨吐了吐舌头,依着芸娘在廊檐下坐下,两厢无言,一直坐到酒坛子里的酒被她喝得见了底,她脑袋晕眩,昏昏沉沉靠在了芸娘身上。
“芸姐姐,你会恨我,恨师父吗?”
芸娘摇了摇头,她沉默了片刻,“如果,尧七死在我手里,你会恨我吗,梨儿。”
棠梨嘟嘟囔囔说了几声不清晰的话,芸娘默了默,抱起她,安在她屋里的床榻上。
她替她捻好被子,附在她耳边,“乖,好好睡一觉。”
芸娘离开后不久,棠梨睁开了眼,眼底是一片清明。
“如果,尧七死在我手里,你会恨我吗,梨儿。”她说出这话时,她心底里就觉不妙,嘟嘟囔囔几句假意不省人事就是为了试探她,接着她弃她而去……
她不敢想象她弃她而去会做些什么。
原本只是醉醺醺的她,酒意立时醒了大半,下榻往外走时突然听到一声女声的呜咽,她滞留了会,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又什么也没有,应该是迷迷糊糊产生的幻听吧,这样想着,也容不得她耽搁,拾步就走。
“来了?”
尧七坐在桌前,眼梢未抬。
芸娘静静出现在他面前。
整个罗生门能动用的人都被他派出寻找兰若的下落了,他听到兰若在他们手里时几乎快疯了,他明明很清楚,这是他们设的调虎离山之计,芸娘也很清楚他绝对不会对兰若放任不管,如此行为,正中芸娘下怀。
理智地来讲,现在这个时候,罗生门不能没有人,他身边不能没有人。
可事关兰若,他就会不理智,他甘愿不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