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没心没肺的玉笙寒很想扯一扯自己开玩笑的嘴角,但他却是深感无力,不为别的,就为这一幕的似曾相识……
不久之前,自己不也是这样被不交心的人簇拥着哭泣,可最终呢,还是走向了死亡的道路,现在回想,玉笙寒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感谢老天爷这一出偷龙转凤呢?
还是该……
呵呵,没有还是了,遇上钟隐之后,就不会再有还是!
“阿笙!”
看着自己母后也哭成了泪人,钟隐不敢依偎在自己幕后怀里,只能对着还算镇定的玉笙寒汲取一丝可靠的力量。
“别哭了,皇上会好起来的!”
伸手拍着钟隐岔气的后背,玉笙寒神色柔和的安慰道。
这一刻的相互扶持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夜,在皇上的寝殿内,钟隐和玉笙寒靠在床脚边上,陪伴着皇上。
而皇后同样是斜靠在床头边上,一手握着皇上的手,等待皇上的清醒,此时的屋内,安静又祥和,就这样,玉笙寒搂着钟隐窝了一晚上,皇后搂着皇上同样守了一晚上。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堪堪落地,外间值了一夜的班的宫奴互换着岗位,就连守夜的太医也换了新的。
前去熬药诊脉,趴在龙床脚下的玉笙寒也不得不惊醒了,一低头就看见压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钟隐,而再一抬头,却发现皇后的那道目光正隔着龙床望来。
昨日夜里皇后和钟隐两人都不愿意自己离开,于是就形成了大家都留下的局面,而此时,玉笙寒直盯盯的看着皇后对自己打着手势,指着门外,随即玉笙寒了然的点头。
扶着酸麻的长腿,刚刚将钟隐安置在偏殿的玉笙寒走出大殿,来到这位一国之后的女人身旁,微微俯身拱手道:“玉笙寒拜见皇后娘娘!”
同样是一夜未曾休息好的皇后,疲倦的靠在宫殿庭院下的一颗银杏树下,玉笙寒瞄一眼那粗壮的树杆,就知道这棵银杏树有多古老了。
“平身吧!”
冷淡又不是温和的声线从皇后的嘴中说出,听得玉笙寒一阵叹气,此时此刻,他能够理解皇后即将说得任何话语。
“玉侍卫,”
皇后看着眼前这位跟自己小儿子年岁相仿的公子,留露出一丝丝母性道:“你是皇上和嘉嘉都极其信任、看重的人,更是嘉嘉的救命恩人,本宫很相信你!”
闻言,玉笙寒略略垂眼,但语气却是极其的坚定道:“多谢娘娘厚爱,属下曾在皇上面前立过誓言,誓死保护小皇子的安危,就算是属下身死也不会让小皇子有事!”
“本宫……相信你!”
话已至此,皇后红着眼圈紧紧的握着玉笙寒的双手,在这个内忧外患的关头,她以母亲的明义将自己最疼爱、最放心不下的小儿子郑重其事的托付给了眼前的玉笙寒。
待皇后由着身旁的侍女搀扶着前去洗漱休息之际,玉笙寒望着这棵古老苍劲的银杏树,满眼都是萧瑟。
有对自己上一辈子往事的萧瑟,更有这一辈子未知的萧瑟,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知道,这棵鉴证了一代帝王成长的银杏树,恐怕要开始鉴证新的帝王,和陪伴在帝王身边的他了……
“阿笙你早上去哪了?”
已经睡醒的钟隐刚刚洗漱完毕,正坐在皇上的床边看着太医给皇上喂药,手上却偷偷拉着玉笙寒的衣角堪堪问道。
闻言,玉笙寒嘴角上翘,抬手摸摸钟隐的后脑勺,目光柔和的在钟隐的耳边低语道:“我去送皇后娘娘了,她也累了一晚上了!”
“哦!”
点头的钟隐这才将目光再次投射在皇上身上,看着自己父皇依旧沉睡的样子,不禁担忧道:“太医,父皇他怎么样了?”
放下手中的药碗,三寸长白胡子的老太医抖着双手俯身跪拜道:“回小皇子的话,皇上的病情……
很难说,此乃心病大于身病呀,皇上这是病疾与心啊!”
“您的意思是说皇上是否能够清醒恢复,还要看他自己的心志了?”听着老太医的回答,钟隐还在发愣,反倒是很有经验的玉笙寒理解其意的问道,谁叫人家是起死回生之人呢!
“啊……玉侍卫所言极是,正是这个道理,这世间的疾病很多是由内心的不安和焦躁引起的,这是再多的熬药也无法补救的,而皇上正是如此!”
可能因着皇后娘娘不在,面对这两个年轻人老太医说起话来,也就没了太多的虚言和客套,只是这直白的话语下,总是有着残酷的现实。
“那……父皇他……他会不会就醒不过来啦……哇哇……”
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哭的钟隐一把抱住玉笙寒的劲腰哭的稀里哗啦,此时无限后悔的老太医只能跟无奈的玉笙寒齐齐对视一眼,皆是叹口长气!
“怎么了这是?”
刚迈进寝殿的大门,就听见自己小儿子的哭声,吓得皇后脚下一软,颤声问道。
“老臣拜见皇后娘娘!”
“属下拜见皇后娘娘!”
看见来人,老太医和玉笙寒心有灵犀的同时出声,总算是让钟隐的哭声小了点。
“嘉嘉怎么了?看让母后看看!”
就势坐在皇上的身边搂住自己的小儿子,这一刻,不管是在谁的眼里都是温情脉脉的。
“皇后娘娘,小皇子只是担心皇上的病情,这才心有所戚,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操心,属下会照顾好小皇子的,太医也会照顾好皇上的!”
此时的玉笙寒已经完全介入了自己的角色,为钟隐,更为了钟隐的亲人,做每一件事情,说每一句话。
“好啦好啦,别哭啦,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皇后温柔的对玉笙寒点头,目光中满载着理解,随即拍着钟隐的后背和声细语的安慰道。
“母后……”
撒娇的声线堪堪响起,逗笑了满室的众人。
“好了,你也辛苦一夜了,跟玉侍卫回去好好休息用膳,待下午再来看你的父皇吧!”
“哦!”
闻言,钟隐乖巧点头,红着鼻眼带着玉笙寒款款离去。
“老太医呀!”
待钟隐和玉笙寒齐齐离开后,皇后望着殿外那条空荡的大道,恍如隔世般的对着老太医说道:“皇上当真如你刚才所说吗?”
“皇后娘娘……”
听得此话,吓得腿软跪地的老太医顾不上疼惜自己的膝盖,磕头求饶道:“老臣定会尽力……”
“您老不必害怕,生死有命的道理本宫还是明白的,本宫只问你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这……”顶着巨大压力的老太医望着床上挺尸般的皇上,咬牙开口道:“皇上若是能醒也是回光返照,皇上的身体娘娘应该清楚啊……”
“唉……本宫知道了,您老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是!”这才险险退出的老太医一摇一晃的立刻离开,而身后那位坐在床边的皇后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皇上……景通……我会陪你的,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是你我的誓言!你等着,我安排好后事就会跟你一起投胎转世的!”
空荡荡的寝殿里,金碧辉煌的宫室,抵不过心爱之人的诺言和滚烫的泪水……
“臣有本启奏!”
在皇上的寝宫外,以徐铉宰相为首,以皇甫冉为辅的一群大臣纷纷身着官服跪地不起。
“何事喧哗?”恢复了一国之后面目的皇后,清冷的声线,严肃着表情出现在众臣子的视线中。
“回皇后娘娘,臣伏地跪请新君即位,以应我南江国之未来昌盛,古人云: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皇后允许老臣当着众臣子的面,宣读皇上事先拟好的遗诏!”
“臣奏请!”待徐铉宰相的话音落地,皇甫冉也跟着磕头道。
“臣奏请!”接着是身后一片的臣子同样出声道。
眼见局势已定,骑虎难下的皇后只能在长袖中捏紧自己的拳头,忍着自己心中对小儿子的愧疚,缓缓开口道:“本宫同意!”
此话一出,群臣激昂,皆是一片允诺之声,随即在众人的监督之下,徐铉宰相取出封印完整的诏书,大声宣读道:“南江国第二任国主李景通亲笔:在孤百年之后,众臣按此遗诏立新君,传位于六皇子李从嘉……”
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听着遗诏里的内容,皇后堪堪落下两行清泪来……自己的夫君还是生死未卜,自己的儿子又要危机重重了!
“小皇子……小皇子!”
听着门口大叫的声音,殿内正吃饱了补眠的钟隐猛然被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