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酱面馆是老沙自个儿家的，也是他祖上给他传下来的，算是老字号了。邻里街坊都来光顾。都是老主顾比较多。

　　老沙叫人整了两碗炸酱面过来。又拿了一瓶二锅头，我们两人就这么喝上了，很简单。很符合老炮儿的风格。

　　不像小炮儿，一定要到灯红酒绿的大场合。才够体面。

　　但是老炮儿不是。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经成家立业的，不像年轻的时候喜欢提着刀子混社会。张牙舞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混子似的。

　　现在他们大部分过的都是小老百姓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若非老哥们儿出面。一般的人都还请不动他们。

　　半瓶二锅头下去了，老沙这才打开话匣子：“你小子挺识规矩的，没在外头宣扬那晚茬架的事。”

　　“叔。这事儿有什么可宣扬的，您带了百来号人。真要弄我，我难道能躲得过去吗？这是您仁义。没跟我一个小辈儿一般见识，否则我哪还有命坐在这儿跟您一块儿喝酒？”

　　老沙嘿嘿一笑：“你小子这张嘴还真能瞎白活。不是我仁义，是你小子仁义。我们老了，就剩下这一张脸了。你保全了我老沙这张老脸儿。我承你的情，以后有事你就言语一声。你是南方的吧？”

　　“是。”

　　老沙笑了：“一个南方人能把燕都话说成这个样子，着实也不容易啊。”

　　“主要是我说家乡话，燕都也没几个人能听得懂，索性就学了燕都话。您还别说，这京片子还真不好学，舌头好像不是自个儿的似的。”我笑了笑说。

　　“我祖籍也不是在燕都，燕都居不易啊，场子不好混吧？”

　　我苦笑道：“讨口饭吃呗，没办法的事。”

　　“别怪叔没提点你，小心刀疤和老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得罪他们了？”

　　我知道唐老鸭怀疑我是舒曼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所以想法设法都要把我弄走，但我仍旧装作茫然的样子：“叔，我自认在场子里是规规矩矩的，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你们场子的事，我也搞不清楚。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你身后可有鸟哥呢，明面儿上他们不敢动你的。”

　　那晚和老沙茬架，是许老师和舒曼出面，这事儿才能圆满结束，所以老沙他们都以为我跟鸟叔有多大的交情，否则金盆洗手的鸟叔，是不大可能掺和我们之间的事的。

　　我和老沙喝了一通，然后就告辞了。

　　回到桃花公馆的时候，刀疤哥把我叫了过去，丫丢给我一根烟，问道：“老沙没为难你吧？”

　　“没有，沙叔请我喝了顿酒。”

　　刀疤哥倒三角眼微微眯了一下：“你小子够能耐呀，老沙这种人你都摆得平，听说你跟鸟叔还有一些交情？”

　　“我也就和鸟叔说过几句话而已，谈不上什么交情。”

　　刀疤哥冷哼一声：“我不管你在外头有什么后台，但既然在这场子里就该守场子的规矩。”

　　“刀疤哥，我一向是规规矩矩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我还有后半句话没说，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在这场子里，每个人都有后台，鸟叔在燕都城里，可不是最硬的。”

　　我听出刀疤哥警告的意思，确实如他所说，每个人都有后台，就连一般的小姐和少爷，都是如此。新人的后台是老人，而老人多半会结识一两个有能耐的金主，虽然金主未必会为他们出头，但如果是小麻烦，举手之劳，他们还是会帮的。

　　至于刀疤哥就更不必说了，他本身就是一社会人，在社会上想来也是有不少人面的。

　　唐老鸭明知舒曼背后是大老板的情况下，依旧敢跟舒曼对着干，自然也是有些斤两的，但他背后是什么人，我现在还不清楚。

　　我回到男模大厅的时候，小徐立即就过来问情况：“强哥，沙老板没对你怎么着吧？”

　　我笑了笑：“没事，就是普通的酒局。”

　　“都说宴无好宴，难道沙老板就单请你喝酒，没做别的？”

　　“你能不能盼我一点儿好？沙老板真要拿我，哥们儿现在还能完整无缺地站在你们面前吗？”

　　小徐笑了笑：“哥，我也没别的意思，这不担心你吗？不过看样子，你现在是跟沙老板搭上线了，以后咱们要有什么事情，可都来找你了。”

　　我拍拍小徐的肩膀：“你是我们的队长，哥们儿还要指望你赏一口饭吃呢。”

　　“强哥，你这说的哪里话呢？在场子里，我就跟你最要好了，除了一个不靠谱儿的黄鼠狼，其他都是威廉以前留下来的班子，他们都不服我。可我没有办法，还得指望他们，否则人都跑光了，我就真成了光杆司令了。”小徐有些不快地道，他这个队长当的也真糟心。

　　可他当时也确实没办法，如果不当这个队长，任务拿不下来，已经到了最后一个月，一定会被开除的。

　　而且大家都看他好欺负，肯定往死里压着他。

　　为了能够出头，每个人都拼了性命似的，无所不用其极。

　　我安慰他说：“先熬过这一段时间，等老唐把人招进来，你好好培养几个新人。等到咱们队伍强大起来，那些老人不服也得服了，到时其他队的成员说不定还会削尖儿脑袋往咱们这儿钻呢。”

　　“强哥，我听你的。”

　　我和小徐正在说着，就见小白薯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两个骚包地过去搭讪，小白薯是挂黄牌的，也就是常说的包房公主，和小姐是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她们原则上是不出台的。

　　当然，只要价钱合适，很多黄牌也会出台的，但小白薯看起来比较单纯，萌萌的感觉，应该没有出过台，所以少爷都比较喜欢捉弄她，故意给她说荤段子，每次都把小白薯羞得面红耳赤。

　　“你们走开，我是来找强哥的！”小白薯推开两个骚包，朝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问道：“小白薯，什么事啊？”

　　“强哥，你还不知道呢吧，曼姐刚才来到店里，直接就把小莉给开除了，我知道你跟小莉关系好，我来跟你说一声。”

　　“曼姐为什么开除小莉？”

　　小白薯茫然摇头：“曼姐开除人是不需要原因的。”她好像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捂住嘴巴，那样子有些卡哇伊。

　　我急忙跟着小白薯去了女模大厅，心里也挺郁闷舒曼这小娘们儿的，她简直就是女模队的法西斯，不问缘由就把人给开除了，唐老鸭要是像她这样，我早死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