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 第37章 做得出便受得住
作者:颜磬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阿城抱起自己的妻,查探一番后面上才明显松了一松,方道:“红尘在后山。”

  谢垣默然看了一会阿城,忽没头没脑道:“你倒与她过的很自在。”

  阿城面色刷的大变,瞧那架势好像下一瞬就要上来同他手动理论,但却不知因何隐而不发,似在隐忍顾忌着什么。

  我也真真瞧不懂主人编纂的这个梦境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了,她不知何时对谢垣生了执念,因而编下这个梦欲全了两人一段良缘。可几个月来所发生的事,除却初初主人与谢垣确也度过了一段团团和气的日子外,接下来的事态就有点控制不住了。谢垣又不曾掉过悬崖,身子骨儿从来都是缺乏锻炼跟纸片似的单薄,怎的偏就成了个中高手?

  话本子若都这么写,那戏班子怕是都得喝西北风去!

  可我那任性的主人,偏就这么写就了,也是没招。

  谢垣不再理会阿城,径自往后山去了,他也不问后山何处,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不,他确实知道,因为此时此刻,一个眨眼的瞬间,我已经见到了我那许久未见的主人。

  她再一次沉睡。

  面容恬静,长发散落在身周,她总是这般的,头发从未绾起来过,即使偶尔戴簪,也会留下一部分头发散在身后,主人是个爱美的,她觉得那样会十分的仙,十分的飘逸,走起路来自然带风,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频频回顾。

  我从前总不住提醒自己莫要向她学习,她这是自我留恋,是会麻痹自己的,长久下去便会耽溺其中,认不清现实,要不得,要不得。

  谢垣坐在主人身边,手抚着主人的一绺黑发,我战战兢兢的看着,生怕他心气不顺直接把主人给咔嚓掉,然则,我那主人可就真的坐实“缺心眼儿”之名了,死在自己编纂的梦境当中,她怕是这大荒前后五百年当中的第一人。

  等了好一会,都不见谢垣有什么动作,他就只是看着主人,仿佛阔别许久的旧友再见,非要将对方的心都看个遍才算罢休。

  谢垣的手抚上主人的脸颊,目光沉沉。

  “红尘自上月与何风筠大战之后便就陷入沉睡,她被何风筠重伤,月余中,毫无醒来的迹象。”阿城不知何时也已来到后山洞中,在背后突兀道。

  姝儿不在,也不知被伤成了什么样子。

  谢垣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未因阿城的话有任何停顿,他掌心忽然聚起一层暗黑色的光,而后覆手罩在主人脸上,黑气霎时间蔓延至主人全身,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拢了个齐全。

  阿城在一旁吓得大叫,“阿言,不可!”

  谢垣缓缓回头,深眸将阿城望了一望,嘴唇抿着,一言不发。

  自打谢垣不知得了何种因缘际会从而晋升到高手行列后,他便就摆起了旁的高手出场时的无用排场,首当其冲的就是动作没有以前利索,慢的要死,回个头都得回上个把时辰,说句话更是费劲,藏一半掖一半,最后好容易吐出几个关键字,却还都连不上,让人一猜再猜,烦死人了。

  这是病,需要对症下药的。

  阿城继续道:“红尘许是被何风筠下了禁制,她的体质与你的不同,这样贸然解除,恐适得其反!”复道,“阿言,不可妄动!”

  谢垣顿住,转而问道:“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不可?”

  “阿言,莫要一意孤行,你这样是会害了红尘的!”说罢他就抬步上前,看样子是要来制止他。

  谢垣忽然抬起闲置的另外一只手,掌风蓄力带向阿城,眨眼之间,阿城便被逼至了墙角,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绳子捆住,挣不脱,动弹不得。

  “阿言,你……”

  我旁观了许久,倒是十分好奇阿城与谢垣之间的关系,阿城好像有什么把柄攥在谢垣手中,他怕他,却又没那么怕,否则断不会如从前那般叫他,可谢垣对他却没什么情面可讲,该打打该骂骂,一点禁制都无。

  再联想之前姝儿对谢垣山路十八弯似的大转变,也不知这三人是被主人弄了个什么设定,如此这般的乱七八糟。

  而阿城与姝儿又与何风筠曾有过那样一段牵扯纠葛,春花又因何风筠与主人对付不到一块,这些人物关系着实混乱,弄不清楚的话,我是真真连觉都睡不踏实了。

  谢垣道:“吾心中确是怨她恨她,但若她不醒来,那些怨与恨便就没了意义,若那些都没了意义,吾这一生便也失去意义,吾心中,比你更想她醒来。”

  “可是阿言,何风筠用的是他合谷山的禁制,外人是不可能解开的!若稍有不慎,红尘以后便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谢垣充耳不闻,运用自身法力在主人体内游走查探,一个小周天后,他刚欲抽手离开,主人的身体却猛地生出一股反抗来,红色迅速将暗黑包裹吞并,直至蔓延到了谢垣手臂处,如火般似要将他灼烧成灰。

  谢垣面色沉郁,另一手快速掐诀,呈观音指状点入手肘处,口中念念有词,瞬时间但见红光像是触到了什么避讳之物般极速往回退,待退到谢垣掌心处,他骤然屈指成爪,握住那一束红色光芒,只听一声尖利短啸似人似鸟,突兀响彻整个山洞!

  谢垣猛一下自石床上弹起,不,准确的说他是被逼退从而起来的,面上满是不可置信,他完全没料到那何风筠下在主人体内的禁制竟是如此强大。

  我只道当时何风筠是为了保命才说的那般危言耸听,却未料他竟说的是实情,若他那时便死了,兴许主人也会跟着一并去了。

  谢垣看向阿城,阿城眸中忽然闪过某种异样情绪,“阿言,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红尘素来谨慎,她之所以会大意被何风筠将禁制下到了体内,是因为你,那时她与何风筠战在一处,本也没什么胜算,但全身而退却是没有难度的,但她当时一心想着你的安危,加之何风筠三番五次拿你刺激她,所以才会中招。”

  “阿言,红尘现在这样全是为了你,你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

  谢垣无声的看向阿城,眼神中带着深深警告,生生逼退了他后面未竟的话语,他道:“有果必有因,她缘何会如此,吾缘何又会如此,都有她在前先种下了因,不过是果报循环,既然当时做得出,那么就该受得住。”

  阿城愤然道:“你问我红尘为何会如此?阿言,你倒将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若当初只她自己是那剃头挑子,她又怎会犯下那样的滔天祸事?若当初你从未给过她机会,她又怎会对你情根深种?红尘本就是个单纯又极端的性子,你是那般深谙人心之人,会从来不知?”

  谢垣道:“我当初亲手杀死姝儿父母,你倒看看她是否也如你这般明事理,讲出一番头头是道?”

  阿城立刻哑口无言,提起姝儿,他心中亦是一团杂乱。良久,方听他喃喃道:“若你永远不醒来,世上便没了这许多无解之事……”

  谢垣道:“世上之事便是如此,可你却硬要捂住眼睛与耳朵,不听不看,是为自欺欺人。”复又看他,问道:“我不在这一月,山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阿城沉声道:“那日红尘与你,我带着姝儿和小山一同下山游玩,遇见春花以及一直藏在暗处的何风筠,大战之后,你被何风筠掳了去,我与姝儿带着小山和尚未完全沉睡的红尘回到了浮云山,但不知是谁竟敢点火烧山,村民拖家带口逃亡,我与姝儿合力灭火灭了三天三夜,才堪堪恢复成了这般模样。”

  我的个乖乖,谁会长了一个如此之大的胆子,竟敢火烧浮云山?

  “一个月过去,竟仍未查到是谁放的火?你与姝儿都在吃干饭吗?”谢垣虽语气仍然平平无奇,可我听完咂摸咂摸,却咂摸出一股怒意来。

  阿城低下头,惭愧道:“阿城无能。”

  “废物!”

  我差点被一口口水给呛死,回想那时候他头一次碰见春花,得的也是“小废材”这么个称号,如今他称王称霸了,竟也有能力将这样的称呼送给别人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

  阿城迟疑一瞬才道:“我与姝儿有过猜测,许是依宿山上的那群火鸟干的,红尘曾拔了他们山主夫人的尾巴做了个毽子踢着玩,只这件事已然过去近百年,后来也亲自去道过歉。若是他们干的,可这山上山下却寻不到一根脱落的羽毛,是以即便有猜测,也万不敢断定,毕竟我与姝儿法力低微,不是依宿山那群鸟的对手!”

  谢垣听罢像是被气笑了,转头看着我那贪玩的主人,端详良久,无奈也似的道:“你倒玩了个高兴!”

  “阿言,事已至此,你能否先将给我的禁制解开?”

  谢垣随手一挥,阿城便又活动自如了。

  “姝儿如何了?”

  阿城一顿,言道:“已同小山安置在一处,无碍。”

  谢垣负手看他,“如此,你便跟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