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一次穿越了坟场原路返回，现在天已经亮了，氛围远不如来时那么渗人。约好的马车已经在坟场外等候了，他们把镜子先搬了上去，最后三人才勉强挤进车里——督导镜子买太多了！

　　方衍坐定后发问：“刚才说的活……”

　　“中午想吃什么？”督导没头没脑地打断他的话，他细长的手脚蜷缩在一堆镜子之间，看上去像一只盘踞在网中央的大蜘蛛。

　　“听说东城区新开了家羊肉餐馆挺不错的。”阿须蕾回答道，手里牢牢抱着团在一起的脏外套。

　　等她说完，方衍再度开口：“那个，活器……”

　　“嗯，羊肉吃多了火气容易大。”督导再度截断话头。

　　“偶尔吃一次也没事吧，而且也不用绕太远的路。”

　　“好吧听你的，但愿那家店不是浪得虚名。”他们居然认真讨论起了午餐的话题，方衍即便再不机灵也意识到了这两人是在故意回避“活器镜”的事。

　　“算起来，好久都没有去东城区了。特区最大的图书馆就在那里，今天是古籍区的对外开放日，方衍想去吗？”阿须蕾脸上满是他第一次见时的天真与欣喜。

　　“嗯，想去。”方衍也只好附和。他知道对方的表情是装出来的，但现在马车里除了三位便利官之外也无他人在场，如此大费周章地逢场作戏又是在避谁的耳目呢？

　　接下来，他们就诗词歌赋到隔壁邻居的家长里短聊了足足六个小时，等马车停在阿须蕾提到的餐馆前时已经是下午了，他们把镜子留在了马车上。

　　“活器是一种用活物制作的器具，活器镜便是用活物制作的镜子。”时隔六个小时，督导终于回答了方衍的问题。

　　“活物？您是指……动物？”

　　督导鄙夷地白了他一眼：“谁会拿猫猫狗狗做活器啊，再不济也得是活人吧！当然，精灵的话更好，只是精灵的魔法远胜于人类，要捕捉它们难度太大……”

　　“活人？制作活器需要杀人吗？”

　　“说杀人也不确切……具体来说，是把人封印在器具里，以物体的形式存在。只要这件器具尚未被损毁，被封印的人就称不上生理意义的死亡——这算是薛定谔的人吧。”

　　“那这个人……还有意识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被封印过……不过他一定宁可自己没意识吧。”

　　方衍想了想说：“那和冰冻人差不多。”

　　这是在特区尚未出现的新名词，阿须蕾忍不住问道，“冰冻人是什么？”“举个例子，有些人得了不治之症，临死前委托医疗机构将自己的身体冻存起来，等到日后医学发展到能够治愈自己的病症时再解冻，这种就被称作冰冻人。”

　　督导对此嗤之以鼻，“你们懂不懂物竞天择的道理，这显然是在藐视自然规律！”

　　“也只有极少数人这么做而已……”方衍一脸委屈。冰冻人的身体需要经过生物处理与维护存管，各种的巨额费用又不是平民百姓能够承担得起的。

　　“不管怎么说，活器和你说的这种情况截然不同。首先，被制成活器是不可逆的，不要指望还能把人给变回来；第二，制作活器需要的可不是奄奄一息的半死人，这个人的魔法道行越高、制成的活器就越有奇效，从这一层面来讲，普通人和猫猫狗狗也没多大区别；第三，迄今为止我从没见过谁自告奋勇要成为活器的，他们一般都是被威逼利诱或遭到黑巫师的偷袭不得已才……”督导咂了一口汤，赞许地对阿须蕾说：“这家店确实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方衍穷追不舍，“为什么要把有道行的人制成活器呢？”

　　“当然是为己所用。活器比一般的魔具——也就是添加了魔文的器具更加有效。但这两者从外表看来和普通的实用器一模一样。比方说刚才那家店里看上去只是摆放了一面面普通的镜子，鬼知道里面有没有魔具或活器！”

　　所以刚才在车上督导不让自己发问，估计是他生怕买来的镜子里掺杂着魔镜或活器镜，镜子说不定能够通敌，这样一来，如果美女店主真的心怀不轨，就能够第一时间掌握他们的动向。

　　“还有一件事，我们明明是去寻找麦婷小姐的下落，可是您到了那里为何只字不提，还买了那么多镜子——这些不都成了安全隐患吗？”

　　“你今天有没有带脑子？”督导把汤喝得一干二净，现在开始专攻烤羊排，“你觉得那个女人会主动承认‘对，就是我把她们召来的。’？何况店里还有那么多镜子，如果件件都是魔镜并且同时发动的话，你以为你还能剩几条命？当然，如果是我的话还是搞得定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方衍暂时屏蔽了督导对他言语上的羞辱，他接着问道：“魔镜会通过什么方式攻击人？”

　　“方式太多了！像那两个女孩很有可能是被镜子召魂、成了‘行尸’才出走的……有些镜子能令人产生幻觉，麻痹神经……再比如镜子里封印着魔兽，一旦触发便有一大堆神奇生物追着你满屋子跑——所以镜子才被称为‘巫师三宝’嘛！”

　　“您上次说的是‘巫师三伴侣’……”方衍纠正道。

　　“差不多的意思。”督导不以为意地帮阿须蕾切起了羊排。

　　“这么说来，麦婷和铸剑师家的小女儿确实是被镜子召魂了？”

　　“说到底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我并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在店里又不能用昭视——四周全是镜子太容易败露了。我只好采用最传统的方法……”

　　“什么方法？”

　　“握手。通过握手可以检测对方近期施展过什么魔文，不过经验丰富的魔法师会把痕迹消除掉——事实上我并没有从对方手里探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她要不是太无辜、就是太老道！”

　　“啊，怪不得您一直摸她的手，我还以为是在吃她豆腐……哎呦！”方衍的头上狠狠地挨了一下。

　　“你说得太对了，我赶了一夜的路、纵跨小半个特区，就是专程去吃老板娘豆腐的！”督导无不讥讽地说道。阿须蕾在旁噗嗤一笑，弄得方衍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幼稚了。

　　“那杯茶里没有下药吧？”督导向阿须蕾问道。

　　“没下药，就是太烫了。”

　　“您怀疑茶水有问题？我们俩不都喝了吗？”方衍不解地问道，他记得督导将茶水吹凉后几乎是一饮而尽。

　　“我们当然不会有事。假设失踪事件的确是老板娘所为，那她的犯罪目标便是漂亮的女性，要提心吊胆的只有阿须蕾才是。”

　　所以督导宁可撞翻杯子也不让她喝那杯茶，而自己却以为他是色迷心窍……方衍为自己的头脑简单感到自责，他意识到一个令人绝望的问题——“如果幕后黑手不是她，那我们的调查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督导放下刀叉认真地看着方衍，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她不是幕后黑手……那、我、就、去、追、她！”

　　“老不正经……”阿须蕾嚼着羊排，轻声而含糊地做出评价。

　　果然这个人就是色迷心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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