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的早餐是鸡蛋煎吐司配黄油、火腿蔬菜色拉以及鲜榨柳橙汁，一贯嗜黄油如命的阿须蕾仅象征性地往面包上抹了一小勺。

　　“你今天怎么了？”督导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从报纸中抬起头问道。

　　“黄油涨了五倍呢！得少吃一点……”她说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么说来，牛奶、蔬菜都涨价了，是不是都只能吃五分之一了？”督导又好气又好笑，“三十页的报纸只能看六页……呀，我已经超额了！”

　　阿须蕾对于他的埋怨置之不理，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还不都是珠蚨贬值给闹的，魔法部索性颁布新条例，倒不如更替黄金为硬通货算了，天下大同！”

　　“别胡说八道了。黄金的市场更混乱，是吧？”他像征询意见似地瞥了瞥方衍，后者忙不迭地点头，督导接着说道，“特区的黄金纯度不一样，天下不可能大同。再者说，金价时不时就会大起大落，起码珠蚨的牌价这二十多年以来都没有变动过。”

　　“……那是什么？”她指着报纸封面的大标题惊叹地问道。

　　“是报纸封面。”督导揶揄着——他从不看封面大标题，认为那些都是媒体用于溜须拍马或政府用于稳定民心的冠冕堂皇之言的集中营。

　　“‘今起下调珠蚨牌价’……”见他不搭理，她便自顾自地读出了声。

　　“你说什么？！”刚被打脸的督导猛地翻过报纸，主板大标题终于重见天日，“珠蚨价格下调？‘……截止至今日凌晨，一分珠蚨牌价为四十奇林；三分珠蚨牌价为八十奇林……’都跌了五分之一。七分跌得最狠，牌价为三百奇林……”

　　叽叽喳喳讨论着的督导和阿须蕾表现得好像天塌下来似的，看着惊慌失措的二人，方衍反而显得极为平静，这种景象倒是少有的——毕竟方衍所在国家的金价也好油价也罢，少说每周都要做相应调整，股价就更不要提了——几乎日新月异。他像头绵羊一样一边咀嚼着蔬菜色拉一边问道：“你们没有买对冲基金吗？”

　　“兑冲鸡精？”两人面面相觑，“是兑水的调味品吗？”

　　“不不不，和那个没关系……”方衍突然意识到向一直在经济体系单纯的特区居民解释复杂的金融概念会有一定难度，不过既然开了头，他还是决定一试，“对冲基金是一种金融衍生产品，主要目的是用于规避风险。比方说如果你们预计到这次珠蚨的贬值，事先向保险公司提出要买珠蚨牌价跌，那么现在的这种情况下，保险公司就会赔偿保险金以对抗牌价下跌引起的通货膨胀。”

　　“靠硬通货贬值来赚钱？”督导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这怎么可能……再说，就算是真的，这不是在发国难财嘛！”

　　阿须蕾更是在听方衍解释道一半的时候便选择了放弃，她吃过早饭，把督导看完的报纸都收集起来，和往期的旧报纸捆扎在一起。

　　“你攒那么多旧报纸做什么？”督导的语气仿佛自己一早起床便撞了鬼。

　　“一会儿卖给回收废品的……现在外面什么都在涨价，我们要开源节流……”她头都不抬，继续手上的活，“对了，我帮您退订了两份报纸，《发发公子》和《马车之家》，您几乎都不怎么看。”

　　“唉，里面有一两篇专栏写得不错啊！”督导苦笑起来，“你看看，客厅被你摊成了废品回收站，都说了最近有客人要来……你放心吧，我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多少还是有些积蓄的，再者说，靠你卖报纸发家致富，还不如跟着栗梓汀要饭呢！再者说，要论开源节流，我们应该先把他炒了不是吗？”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方衍说的。

　　喂！

　　（二）

　　三位便利官在魔法部康复中心地下室的停尸房里，栗司长也陪同在一旁，躺在尸床上的是一名浑身被铁链捆绑、溃烂发青的男子遗体。

　　“栗司长早饭吃了吗？”督导捂住嘴，分不清是在反胃还是在调侃。

　　听到这话的栗司长也是一脸反感，但他仍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教养说明道：“这是陆矢济的遗体，之前工程部的魔役们在做天然水库的河床勘探时察觉到有异物才给打捞上来的。”

　　“陆矢济！你不说我还真是……”督导眯着眼仔细辨认，“不，即使你说了我也不敢相信……这是在水里浸了多久？都快成泡发海参了！”

　　“的确是他，他的胸前有颗痣。”阿须蕾突然像法医似地把头凑了上来，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太平间里不要突然说话！”督导埋怨了她两句，“嗯？你怎么会知道他胸前有颗痣？”

　　“不是你想的那种原因。”她淡淡地回复道，转过头问方衍，“你是这里唯一不认识他的人，客观地说，你怎么看？”

　　“我……我？”方衍对猝不及防的提问完全没有准备，“我觉得这应该是他杀……”

　　“呵！”督导夸张而无奈地说，“都被绑成这样了，你倒是自杀一个我看看！”

　　“除了遗体本身，我们还发现了这个……”栗司长像是在替方衍解围，他从收集证物的牛皮纸小包里取出一件东西，“我们检查遗体的时候发现他的手里紧紧握着它。”

　　三人凑上前一看——正是一颗当下市面上谈之变色的七分问题珠蚨。

　　“这算是死亡信息吗？”阿须蕾随口猜测道，“他的死和假珠蚨有关？”

　　“他是在魔镜事件解决的当天死亡的吧？”督导分析道，“那个时候假珠蚨已经泛滥了，即便他有个一两颗也并不奇怪。”

　　“的确，镜刃在那一天被炸了个稀碎。不过在此之前，他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了。那段时间里他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

　　“所以你怀疑他才是促成通货膨胀的始作俑者、生产问题珠蚨的罪魁祸首？且不说陆矢济的为人是有口皆碑的，你连像样的证据都没有吧……”

　　“是，目前为止的确只是猜测，不过也并非空穴来风。”栗司长解释道，“两个月前的阅兵典礼上，他曾担任过大统领的贴身侍卫。”

　　“那一定是因为他相貌出众。真该让大统领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泡开了谁都一个样。”督导无视栗司长强压怒火的神色冷不防问道，“对了，陆矢济……他没被污染过吗？”

　　“……没有。不过恕我直言，您的这句话涉及魔格歧视！”对方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好了好了。”督导不以为然，“我知道你找我来的目的了。不过首先我并不认为陆矢济是这种人；其次，大统领也不会承认。”

　　“关于陆矢济，确实他原先是个爽朗正直的人，但自从桑月失踪之后，他性情大变，变得我们谁都摸不透。”

　　“所以你现在怀疑起了自己的老部下？”督导讽刺地斜睨着他，“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

　　栗司长虽彬彬有礼，语气中却带着反驳的意味：“您不也有这样的怀疑吗？不然为什么问他是不是……被污染过？”

　　“我们走吧，反正他们也没打算让我们知道任何事！”一直没有跟上话题的阿须蕾怒气冲冲地拖着方衍要走。

　　“啊，不是这样的……”栗司长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实话跟你说吧，我们怀疑是陆矢济批量制作出了问题珠蚨。”

　　“他？”阿须蕾摆了摆手，“不可能！且不说他的为人，单单说能力值，他也达不到这个水准吧……”

　　“凭他一己之力确实有难度，除非……”

　　“除非他借助了精灵的力量？”阿须蕾反问道，“督导说过，精灵们拥有更高深的复制咒，不过它们不是从不插手人类的事吗……”

　　“那你记不记得我还说过，精灵制成的活器魔法效力是最佳的？不过，精灵活器只有没被污染过的精灵魔导师才能使用……”

　　阿须蕾倒吸一口冷气，“您该不会是想说……”

　　“没错，陆矢济极有可能占有了一件精灵活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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