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言平复着粗重的呼吸,对安可珊露出笑来,“可珊,我来了!”
安可珊看了一眼许原,见他用鼓励的目光注视着她,她顿时就有了勇气,上前轻轻拥抱面前这个纤细的女孩,“梓言,冷不冷?”
顾梓言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穿外套,有些尴尬,微微摇头。
安可珊也不再多问,抓紧时间指着许原对她说:“这是我的男朋友,梓言,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人。”
顾梓言看了一眼对她点头微笑的男人,也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安可珊将一条项链拿出来,替顾梓言戴上,一边说:“梓言,这也许是我为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你以后生日的时候记得吃蛋糕,这条项链的吊坠是珊瑚的样子,你以后看见它,记得想起我·····”
安可珊有些说不下去,低头用手抹眼泪。许原面露无奈,上前搂住她的肩。
顾梓言之前在电话里默默哭了,此时可以硬着心肠不流泪,她从来没在安可珊面前哭过,不想最后一次见面还要让她看见自己哭的样子。
“可珊,再见·····”顾梓言见守着她的人在催促了,只好笑着对安可珊说,“我也不会忘记你。”抬手抚了抚脖子上的珊瑚,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身后是安可珊压抑的哭声,和许原低声哄她的声音。顾梓言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有些破碎。
宇宙洪荒,从此不见也好。她是平凡快乐的安可珊,她是不知来路与归途的顾梓言,一切又回到原点。
顾梓言在烈风里用冻红的手低头抹了一下眼睛,抬头又是一脸淡淡的笑,与刚刚走进的会场里的每个人一样。
北漠景的致辞已经结束了,舞会已经开始了,顾梓言心一紧,抬眼望去,满场却没有北漠景的身影。
她没有赶上与他的第一支舞。
顾梓言抚着锁骨上的水晶珊瑚,失魂落魄穿过稍微拥挤的会场,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外面又开始下雪了,会场里暖暖的气流与外面的寒风一起将她的白裙吹得翻飞。她突然心生惶恐,热闹的会场与寂静的黑夜都安慰不了她的灵魂,她失去了她的友谊,她失去了与北漠景共舞的机会······
一件带着暖暖的体温的外套落在顾梓言小巧的肩头,顾梓言抬头看去,雪也站在她的旁边对她笑。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雪也开口问。
顾梓言今晚第三次被问这个问题,觉得有些温暖又有些好笑,不说冷也不说热,只是解释:“出来得急,忘了把外套带出来。”
雪也见她一直看着外面的缓缓飘下来了的雪,看得似乎很认真,也转过头去和她一起看雪,沉默了一会,他轻轻说:“你的朋友过得很好,她还交了男朋友,你不用担心她了。”
顾梓言点头,压下心头的苦涩,伸出手去接飘进阳台里洁白的雪花,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我刚刚出去见了她,也看见了她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看起来很不错呢,可珊她······”顾梓言顿了顿,攥紧手心的雪花,小声说:“她和他在一起很好,她以后会很幸福。”
雪也看着目光闪闪的顾梓言,心里微微有股冲动,问道:“你知道北极马上要攻打东爵了吗?我爷爷说,南候的黑道势力差不多要解散了,我们帮不了北极,梓言,如果你愿意,你大可不必在北极承受这一切······”
“我当然要和北极生死与共!”顾梓言打断雪也的话,看着他清润的眼睛,认真而坚定的说道:“我在北极十一年,我和少爷与东爵都有血海深仇,你大概不知道,我父母是因为东爵才失踪的,至今生死不明,少爷的父母······是因为在东爵的屠杀里救下我,他们都没活下来。”原本以为会烂在心底的秘密,顾梓言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给雪也轻松的讲出来。
雪也转过头,呵出一口雾气,突然不想和顾梓言对视,她眼底的那份坚定让他心里又一阵莫名紧,“如果北极对你没有这份恩情,你会选择留在这里吗?”他涩涩开口。
顾梓言没有犹豫就点头,张了张嘴巴,最终没有说话。
雪也明知道为什么却还是问出口:“是因为北漠景?”
顾梓言笑了笑,没有否认,“雪也,你有没有遇见过一个人?当你遇到他,你就觉得,你之前的人生都在行走,行走,行走,只为遇上他,然后你会停下行走的脚步,一心想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看着的他的背影等他偶尔回头看看你,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哪怕他的心没有片刻为你停留,你也甘愿······”
雪也沉默了良久,终是望着黑夜里漫天的飘雪笑起来,轻声回答她,“你说得真好,我想我大概已经遇见过了。”
顾梓言说完后心不在焉,没有听见雪也尾音上那个很轻很轻的“过”字。
雪也好像有些懂了,自己为什么会把明明是抓去当人质的顾梓言当神一样供起来,为什么听到她受伤的消息会去看她,为什么颜喻语说话时他会不由自主想起她,然后心里那么难受。一个“过”字,让他的心都被自己说得颤抖,原来他已经遇见过了。
她说得那样动听,为一个人心动是这样美妙而毫无预兆的事,可是他却不是她甘愿为之停留的人。
可惜他不是。所以漫长的岁月里他必须忍受内心里的苍茫与孤独。
还好他不是。他是南候的继承人,他是爷爷的孙子,他身上的责任不允许他任性,他不能为了她去与东爵拼杀。
雪也手紧了又紧,终是抚上眼前纤巧的肩头,温声说:“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顾梓言看了一眼身上的外套,点点头,与他一起离开阳台。
会场里依旧是热闹如潮,南倾一看见顾梓言就蹦了过来,看了一眼她身边雪也,有些气急败坏,“小言言你跑哪儿去了?老大以为你又偷偷跑出去没有回来,带人出去找你去了!”
顾梓言一听慌了神,呐呐道:“我觉得有些闷,就去阳台透了透气。”
南倾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有似无撇了一眼雪也,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情敌一样,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面,随后立即掏出手机给北漠景打电话,“老大你快回来,小言言没有出去,就在阳台和······”南倾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差点就把小言言和雪也待在一起的事情说了出来,那样老大还不得气死?
还好北漠景听见顾梓言没事,也不想和南倾啰嗦,飞快挂掉了电话。
顾梓言自知惹了祸,把外套还给了雪也,道了谢就抿着唇不再轻易说话,安静等着北漠景回来。
南倾凭着一股单纯的自觉就看雪也不舒服,在顾梓言旁边上蹿下跳的试图以此来挡住雪也看向顾梓言的视线。
雪也岂会看不出来南倾的用意,只是想到从此以后可能很少会再见的顾梓言,忍了忍还是选择站在原地不动。
会场里,还看得到颜喻语和她的小姐妹们穿梭的身影,雪也想起那天爷爷叫他去书房的情景。
一堆的照片放在书桌上,爷爷已经浑浊的眼神紧紧盯着他,说:“你必须选一个出来,南候要解散了,雪家的生意需要大量注资。”
他早就该想到,之前很多个不分昼夜的在公司与爷爷一起奋斗其实根本起不了什么用,他们不缺好的计划,他们缺的只是机会与资金。
他漫不经心随手抽出一张照片交给爷爷,甚至连看一眼的好奇心都没有,只是觉得一颗心麻麻的,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缓解那种难受的感觉。
后来见到那张照片的主人,就是颜喻语,是个很活泼灵动的女孩子,他轻轻牵起她的手,告诉自己,就是她了,从此以后与他共度那些孤独寂寥难捱的日子的人,就是她了。
她陪着他渐渐苍老,他护着她一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