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刁民 第二百五十三章士林发难
作者:孤君道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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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三章士林发难

  天色迟暮时,登州城各处城门外积聚入城百姓,都准备凑这个一年一度的热闹。

  而在今日上午时,卫里例行在东门外举行赛马大会,戚继光再一次夺得魁首,毫无压力的一次胜利。骑术上能与戚继光竞争的一辈人没几个来参加,要么在历城混,要么待在朱高那边与赵期昌忙活请神开光仪式。

  元宵灯会如此热闹,又集中在夜晚举行……毫无疑问,对高泥鳅这帮人来说,元宵夜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丰收的喜悦充斥在心田。

  领着一帮小兄弟,高泥鳅被簇拥着颇有气势,开始进行最后的踩点。

  德胜楼外,高泥鳅一帮人在对街面馆儿里,看着不断汇聚而来的锦绣士子与撑伞裹着丝被斗篷的名妓佳人笑谈、同入德胜楼,高泥鳅吐出一块碎骨渣:“囊货!”

  双手搭在桌上,高泥鳅不屑道:“这一个个士子涂脂抹粉,比婆娘还婆娘。”

  一帮游手好闲的少年纷纷应和,高泥鳅下巴扬起感叹,颇有孤寂感慨:“我大明朝,不能指望这帮假娘们儿。有句老话说的好啊,负心多是读书人,仗义每多屠狗辈。这天下平靖,少不得我等粗浅低贱之人。”

  “高大哥这话在理,曹刿有言,肉食者鄙,说的就是那些个东西。”

  一名少年流里流气,说着还扬起下巴看一圈其他伙伴,等待着夸赞。

  立马就有人应和:“秀才这话说道咱心坎儿里了,他娘的吃肉的人,一个比一个卑鄙!”

  高泥鳅笑着,余光瞥着那些披红挂绿衣饰鲜艳夺目的男男女女,眼神之中已没了羡慕或嫉妒忿恨,有的只是平淡,平淡中的麻木。

  摇摇头,端起碗中残汤:“今日饮不得酒,明日正午来驴马街,咱弟兄不醉不休,也过个好年!”

  这帮少年都是他在一年时间内陆续拉起来的,有家道中落的,也有孤寡乞儿,什么底层人物都有。

  看着这些纷纷端起碗,都穿上了干净衣裳的小弟兄,高泥鳅越发体会到当大哥不容易。

  马蹄哒哒整齐而响亮,一阵又一阵从南传来,越来越响亮。

  二十余甲骑背挂鲜艳大红负羽,人人操控马匹展示马术而来,操控着马匹四蹄有节奏的抬高,跳动着前进。

  阅兵一词已存在两千年,这种仪式从有天子这个词的时候就已存在。如此悠久的阅兵传统,而骑御之术又是六艺之一,故而骑军操练的不仅仅是队列,还包括检阅时的各种花俏动作。

  马上甲骑人人挂着面甲挺腰昂首,座下马匹也喜欢这种展示力量的踏点节奏,一匹匹神骏战马抬高马蹄,交错踩踏着步点,也是一匹匹仰着脖子,可谓是人马精神。

  街道上游人、小贩听到声音先后退避,看到招牌式的赵氏负羽健骑,纷纷低声赞叹着。

  德胜楼前,一名名甲骑下马,拔出立插在马具上的长枪列队在门两侧,赵期昌这才收回环视目光,翻身下马,浑身黑漆细鳞鱼鳞甲哗啦作响。

  身后白庆丰、李羡、周是问都身穿束身比甲,宽大锁子织成的腰带裹在腰腹之际,显得英武不失飒踏,与一众士子拱手打招呼。

  如若无人,赵期昌将请帖递给门子,右手握着马鞭指着酒楼,语气淡漠:“本将在何处?”

  门子双手接住请帖,也不翻开眯眼笑着:“与剑门先生同在二楼正北雅间。”

  赵期昌点点头,右手中马鞭晃了晃,向后一抛负在大红披风下,左手按着腰间剑柄迈步,身后陈明心伸手接住马鞭又抛给亲兵,背弓按剑紧步追上。

  这副自顾自行的姿派,让门前叙旧的一众士子有些接受不能,当着白庆丰、李羡的面又不好说人家东主的不是。

  高泥鳅看着那一排高调候立在酒楼门面两侧的甲士,暗道晦气。那阵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捞偏门,起身:“走,换个地方。”

  绰号秀才的少年瞅着那一排背挂大红负羽的军士,目光羡慕,心中想起一句古话,大丈夫当如是。

  何止是他,赵期昌奇迹一样的崛起,是登州人口耳相熟的事情,是重要的谈资,也作为成功的,身边的榜样,很多青年都产生了效仿的斗志。更别说卫所军户、捕倭军军士,他们眼睁睁看着赵期昌一步步崛起,羡慕是必然的,动力也是十足的。

  很多时候,一个榜样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

  而已经被整死的榜样曾铣,他这个朝野推崇的榜样之死,带来的隐患正酝酿着,也是无法估量的。

  说的难听了,一个稳定的世道、政权,是不需要活着的英雄,有烈士就行了。

  德胜楼的布局远比赵家酒楼大气,在赵期昌看来就是三层四合楼。一楼大厅南边是舞台,舞台北是布置齐整的桌椅;二楼东西两侧走廊过道里也布置着桌椅,最好的位置却在正北二楼,恰好正对能俯观舞台,又不似大厅嘈杂,自然价格也是最贵的。

  以德胜楼的地位,二楼正北的五处雅间,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情,而是地位的象征。

  热闹的一楼大厅,随着赵期昌进入,猛地戛然而止,都停下口头、手头事,先后望过来。就连打盹的人也被突然的寂静惊动,迷迷糊糊望过去。

  或许只是偶然,却在一瞬间造成一个让彼此尴尬的形势,一众士林子弟望着一身盔甲格外刺眼的赵期昌,赵期昌左手扶着剑柄也驻步看着这些人,形形色色皆穿锦绣的男男女女。

  大厅一瞬间的寂静,二楼正北正中位置,赵炳然也察觉不正常,放下茶碗扭头看去,不由微微皱眉。

  一旁的青袍短须男子也扭头,笑道:“剑门先生,好大的热闹。”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使得赵期昌与大厅里的男男女女形成了气势上的对峙。

  二楼东面,戚继光一身家传云豹过肩红底曳撒,长发盘起戴着乌纱幞(音服)头,也是皱眉不止,侧头对一侧王氏低语:“此士林雅事,三郎却披甲而来……”

  说着摇摇头,很想说赵期昌现在的尴尬是自找。

  王氏身边陈青青却是津津有味看着楼下大厅这离奇的对峙,寂静中不断有士林子弟站起,除了不时板凳挪移摩擦碰撞声外,能听到的只剩下楼外小贩吆喝声。

  赵期昌姿态极高,右手负在披风下,左手扶着剑柄微微扬着下巴,缓缓扭头观察厅中人物,右眉微皱,不由觉得有些恶心,神情不屑。

  一些参与宴会的歌舞妓化妆本就正常,可大部分士子只要有点身价,无不是盛装而来,一个个涂脂抹粉,就连锦绣服饰也都是偏女性用色,显得阴柔娇弱。

  只有一些老成、岁数大,家底单薄的士子却是常见的青袍四方巾,却都坐在安静的边缘位置,不跟年轻人搅合。

  又是自顾摇摇头,赵期昌想不明白,江南正流行的柔弱阴性为美的时尚风潮,怎么突然间就将登州士林感染了。

  时代的潮流就如弹簧,此时正是流行阴性美的时候,再过几十年才是中性美。而此时流行的男子好女妆,就是向中性美的一种过度。

  那位才子杨慎,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那位,神童出身的这位杨慎还在与嘉靖皇帝相互赌气。这几年时间这位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姬妾簇拥下到处游玩儿,更助长了这种赵期昌眼中的歪风邪气!

  察觉到喧嚣的厅中突然的寂静,白庆丰三人进来,三人都是心志坚毅之辈,察觉到气氛诡异的对峙,三人并排站在赵期昌背后,昂首与大厅中人对峙。

  跟着三人进来的一些士子看着头皮发麻,站在门口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动都不敢动。

  随着无声对峙持续,北面二楼上,赵炳然脸色严肃起来,双目眯着。若对峙的越长,一旦赵期昌顶不住败下去,必然是满堂哄然大笑,从此沦落为士林笑柄。

  他旁边的人则抬手抚须,看着赵期昌背后的白庆丰、李羡两人缓缓点头,面绽微笑似乎很满意这两名后生的风骨、胆量。

  大概两个呼吸的时间,门口处涌来赵期昌亲兵,人还没挤进来,背挂的三尺大红负羽便夺人目光,一条条负羽聚集在一起如同韭菜一样茂盛,抖动间如燃烧的烈火一般。

  门口的士子就势避开,十余名亲兵步履稳健,领头的什长王国成手按刀柄,瞪目环视厅中男女,目光凶狠轻轻一哼,又上前两步哗啦一声,单膝跪地甲裙擦地:“将爷?”

  都是跟赵期昌朝夕相处的亲兵,一个个亲兵有样学样制造气氛,甲叶摩擦,齐齐单膝跪地,三尺大红负羽抖动,一瞬间形成一团火红:“将爷?”

  寂静大厅中,十余人的齐呼可谓是人人听的清楚,神采变化各是不同。

  赵期昌也知道这场离奇的对峙中自己失败的结果是什么,亲兵冲进来,他立刻就安定了,右手缓缓从披风下抽出,举起摆了摆,语气平静:“无碍,且退下。”

  “得令。”

  一众家丁齐呼一声,一个个目光桀骜扫着厅中诸人,左手按着刀柄,右手扯着黑色披风一角扬起披风,后退几步,转身离去。

  “真虎狼之士……”

  西面二楼上,游学的新科进士汪道昆抚着短短胡须,忍不住感叹一声,看着赵期昌的目光,格外的明亮。

  他身边一众游学士子里,叶大正目光平静:“小小年纪,跋扈若此,他日谁能调度?”

  汪道昆听了笑而不语,只是颇有感叹摇摇头,静静看着楼下对峙,真是别开生面的一场大戏,可比接下来的歌舞有趣的多。

  汪道昆的族弟汪守泰努力保持着平静面容,稚嫩脸蛋却是涨红一片,看着赵期昌姿态,心中满是少年叛逆性格充斥而产生的一种别样崇拜。

  一楼与赵期昌对峙的人没有想开口的人,可能用意是解彼此僵局,就怕画虎不成反类犬,被人说成认怂。大明的士子,讲究的是才情,还有胆量,怎么能当众认怂?

  二楼各处,担心赵期昌的没几人,更多的等着看笑话。分坐在东西的令狐宏基和陈扬还举杯示意,饮下一杯酣畅淋漓的美酒。

  赵炳然忍不住了,他看着都觉得煎熬,啪啪啪拍着手掌,一脸笑容起身,来到护栏前赞道:“都说登州赵氏三郎勇毅,今日一见,可知常山赵氏肝胆不减!”

  一楼大厅,一众士子转身拱手:“见过剑门先生。”

  参杂在其中的歌舞妓,也是人人欠身施礼。

  与赵炳然同坐的陈其学也笑着来到护栏前,抚掌拍着,笑着:“老夫在京中时,就多有听闻乡梓之地出了一位少年英雄,心中称奇恨不得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赵炳然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感激陈其学帮着解局,就见陈其学双手扶在护栏上,饶有兴致,语调颇高:“这几日余在剑门先生处拜读了小友所著兵书,心中更是叹服。也知小友文采韬略出众斐然,不若为今日盛会作诗一首,以供列坐之人纪念小友风姿。”

  戚继光那边抬手抹了一把脸,直接闭上眼睛。完了,赵三根本不玩这一套,军中饮酒连行酒令的打油诗都不会做……

  现在做不出,陈其学将赵期昌捧得那么高,那摔下来的打击可就大了去;若做出一首打油诗,也是难逃笑柄。

  赵炳然也不满看向陈其学,《三十六计》固然立意新奇,颇有教化之能。可其中用词浅白,就知道赵期昌没这个才情。

  也不想想,赵期昌那坎坷经历,能认字已经是极难得的事情,还夸人家文采出众,这不是逼着人家出丑么?

  赵期昌背后三人齐齐色变,陈明心更是气愤抬头瞪着陈其学,这个血缘很远很远的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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