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昊去了门外，我回到卡座。（www.vodtw.com）

　　“别那么看我，我不欠你什么。”

　　在我开口之前，她又打断了我，“也不欠何若洋什么，只要是人自私，面临选择的时候都会先想到自己，你也一样。”

　　我说我肯定不一样，罗娅笑了。

　　“是吗，那你要是真这么无私，我想让你走，别在他身边让我看了碍眼，别想这个男人了，你做得到？”

　　我哑口无言，她耸耸肩膀，“还质疑我说的有问题？”

　　“你想跟我说什么？”我问，不想再听她的诡辩。

　　她哦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希望你以后被太自以为是。”

　　我抬头看着她，她说的再自然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等你真正长大，步入这个社会，你会知道很多事不是你一厢情愿的正义感能解决。”

　　“还有，我真的很讨厌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是我没有去救那个叫乔宁的女孩一样。”

　　我毫不客气打断她，“但是你至少该帮何若洋澄清！”

　　“你真的很天真。”罗娅说，“我为什么要帮他，他需要我来帮？我并不觉得他有这个需要，别说我冷血自私，这是过来人的生活经历。”

　　“我经历过的他多多了，谁真正帮过我？没有。想让人对你改观，想让别人听你的，得到你想要的，那只能靠自己，没有第二种办法。”

　　说的真好听，好像特别励志特别有道理，但我是觉得，她当时不肯说，只是因为不想丢掉这段能带给她这么多的婚姻。

　　搅动着咖啡，罗娅笑了笑，“你要有兴趣，这个话题我们可以以后聊。我把你留下，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眼神，我真的不喜欢。”

　　“你有自私的权利，那我也有为了朋友愤怒的理由。”

　　“不。”罗娅说，脸越过咖啡台，几乎快跟我贴在一起，“你所有的眼神，我都不喜欢。”

　　我一愣，想问为什么，罗娅已经退了回去。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瞬间，我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嫉妒。

　　罗娅用类似开玩笑的语气，说她不会讨厌我，但她真的很不喜欢我的眼神。

　　她说，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总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那个时候，除了嫉妒，她的眼神里好像还藏了点什么别的东西，只是我想不出那是什么。

　　再后来，我听何若洋说，何晓杰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爸妈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对他开始前所未有的好。

　　提起这些的时候，何若洋脸的表情很讽刺，“要不是轮到我有利用价值了，他们照样还是不会管我。”

　　天气渐渐转暖，偶尔我还是会遇到程奕，他好像对我认准了那些偏见，只要遇到他，都一定不怎么痛快。

　　除了程奕偶尔给我添堵，下学期这样风平浪静地的过去了，在天气开始炎热的时候，高考来临了。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见过程奕，他毕业了。

　　我也终于迎来了自己想要的学校生活，单纯，忙碌，从那往后的日子，大概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平静的两年。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每当我累到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最怀念的永远都是这两年。

　　我的十八岁，和很多人一样，在这种平淡的学校生涯，悄悄到来了。

　　如果早知道在我十八岁这一年，我的生活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这种平淡幸福的日子即将彻底消失，我宁可用福尔马林把自己泡起来，泡在十八岁的这个初夏。

　　我早一年毕业的何若洋，成绩出人意料的好，读了最好的医科大学，在s市郊区，每周必定会回来看我。

　　何晓杰彻底离开以后，何若洋的状态也一天一天好。

　　高考那几天过去，紧接着到了我的生日。

　　敏姐说十八岁对每个人来说意义都不同，一定要给我好好庆祝一场，那天晚，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蛋糕，礼物，祝福，我最爱的人，全都在身边。

　　那个时候我真的，什么都预料不到，像个快乐的小傻子，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或许，应该说，我的命运，在这个夜晚还没有彻底结束之前，被用力扭转了。

　　蛋糕的甜味还在我嘴里弥漫，然后，我接到了王小朵的电话。

　　“生日快乐。”王小朵说，“送你一个生日礼物，是不知道你想不想要。”

　　她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我问她，“什么意思？”

　　王小朵好像很犹豫，半天过去了，才下定决心。

　　“我找到你一直想找的了。”

　　刚开始我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秒后，我心脏顿时狂跳，声音都变了调，“我姐！？在哪儿！？”

　　她下一句话，却对着我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你姐现在，跟我是一样的人，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尽管早有这种想法，但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什么意思？”

　　王小朵叹口气，“你现在有蒋昊照顾你，以后前途一定也挺好的，但是找回了这样的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可要想明白。”

　　“别忘了，咱俩在高一那年，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高一那年对我来说噩梦，算已经毕业了，现在突然被人提起来，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抖。

　　王小朵在那边自嘲地笑笑，“你最好想明白，对咱们这种人来说，前途多重要。你要是不愿意来，你姐肯定也不会怪你。”

　　我说我要去，一定要去，不管我姐现在变成什么样，她都是我姐，我唯一的姐姐。

　　“那行吧，赶紧来吧，别自己来，带蒋昊，你自己来也处理不了。”

　　说完王小朵匆匆挂了电话，我一头扎回房间，还没开口眼泪刷的下来了。

　　分开这么多年，我真的不敢想姐姐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王小朵说的地方，是一家娱乐会所，她说姐姐遇麻烦了。车一停，我往里冲，门都没进被拦下来了。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没有蒋昊，我真的处理不了。

　　这地方很大，也很吵，工作人员把向外推，我顾不跟他们理论，拼命想往里挤。

　　要不是蒋昊过来，我可能直接被扔出去了。

　　“706房，今天谁在里面？”

　　蒋昊轻轻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别激动。

　　“昊哥也是老客户了，我们这里有规定，不能……”

　　他还没说完，蒋昊已经拉着我向电梯走了过去，那个看去还是个新人的领班刚要过来，被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按住了，让他别多管闲事。

　　那个女人，一看风尘味儿十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所谓的“妈咪”。

　　走到电梯的路，有人进了房间，房门打开，我碰巧看到了里面。

　　一个长得很猥琐的男人，正抱着旁边的女孩子，油腻腻的手，不停地在她腿摸着。

　　只一眼，我已经看的想吐，全身发凉。

　　这些年，姐姐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讨生活？

　　这里看去洁净华丽，一尘不染，但总有种让人形容不出的反胃感觉。

　　706到了，站在门前，我的心脏控制不住的乱跳。

　　这里面出乎意料的安静，听不见什么声音，我的姐姐，跟我隔着这一扇薄薄的门板。

　　“考虑好了？”

　　蒋昊问我，他声音还没落地，我已经推开门冲了进去。

　　房间里灯光幽暗，我一眼认出了她——

　　不要说八年没见，算是十八年，二十八年不见，我也还是能在人群里，把她一眼认出来。

　　血缘的羁绊，和相依为命的感情，不是几年没见可以磨灭掉。

　　这一瞬间，我宁可自己是没有找到人，也不希望眼前这个毫无尊严跪在地的人，会是我的姐姐，夏悠悠。

　　房间里没有人注意到我进来，有人看到了也不在意。

　　我像块石头，僵硬地愣在原地。

　　姐姐跪在地，她头发保养的很好，算被泼了红酒，倒了烟灰，也遮挡不了那一头秀发的光泽。

　　她半边脸已经肿了，跪在地的腰板却依旧挺直。

　　她没哭，脸却煞白煞白的。

　　坐她前面的男人，伸手把烟灰弹到了她胸前，她一颤栗，跪的还是纹丝不动，再抬头，脸已经换了讨好的笑，好像那男人往她胸前丢的只是一颗糖。

　　“宋哥，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这么对我，你舍得呀？”

　　她谄媚的语气，还有眼底里藏着的心如死灰，都让我生不如死。

　　“我们这行，当妈咪的也有当妈咪的规矩，我不能把规矩坏了呀，宋哥，您高抬贵手一回，算了吧？”

　　那个叫宋哥的，长得很矮，跟没脖子一样，嘿嘿一笑，“你说算了算了？我这面子还要不要，我要这么算了，那人家不得说，我让个娘们给吃死了！？”

　　“那要不这样，你让我在你脸留个记号，这事这么算了，行不？”

　　他拿着还燃烧的烟头，要往姐姐脸按。

　　那一瞬间，我感到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呼啦啦涌到了头顶——

　　“不准碰我姐！”

　　我扑去，死命地打那个男人的头，我没打过架，只知道用力地往他身砸拳头。

　　我冲出去的太突然，那个叫宋哥的男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被我打了好几下。我知道自己没多少力气，一口咬着他手指头，死也不松开。

　　反应过来以后他恼了，随手一掀，我滚到了地，顺带着撕下来他手一块皮，带着一股子鲜血淋漓的味儿。

　　“妈x的，这家的婊/子今天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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